第八十章 王氏危矣

  王翦雖然老當益壯,可老了畢竟是老了。一日之內,接連受到打擊,又被李水一氣,頓時吐出血來。

  王賁大驚失色,連忙扶住王翦。

  王翦擺了擺手,虛弱的向嬴政說道:「陛下,老臣……老臣體力不支,請准我告退。」

  嬴政點了點頭。

  王翦看了看趴在地上,依然在挨鞭子的王離,長嘆了一聲,顫顫巍巍的向宮外走去。

  嬴政對李信說道:「剩下的瑣事,便由你來處理罷。要秉公執法,不可偏袒。」

  李信答應了一聲,嬴政便緩步離開,向書房走去。

  嬴政一走,伏堯就歡呼雀躍的跑過來了。緊跟在伏堯身後的,就是未央。

  她緊張的盯著李水的手,問道:「你的手……」

  李水本來疼的呲牙咧嘴,這時候卻做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無妨,皮肉之苦,不算什麼。」

  伏堯羨慕的說道:「謫仙人果然非同一般啊。同樣是受傷,我師父依然是翩翩君子,王將軍就有些狼狽了。」

  王離趴在地上,披頭散髮,一臉猙獰。心中罵道:「無恥之徒,我倆的傷能一樣嗎?伏堯果然被槐穀子給教壞了啊。」

  季明已經不知道打了多久,胳膊都有些酸了。

  他小心翼翼的問李信:「李大將軍,你看可以了嗎?」

  李信淡淡的說道:「陛下有命,令我秉公執法,不可偏袒。」

  季明只好咬著牙繼續打。

  直到打得王離奄奄一息,李信才喊了一聲停。

  至於李水,早就跟著未央,去丹房包紮右手了。

  未央一邊包紮,一邊旁敲側擊的問道:「先生似乎會許多種文字?」

  李水得意的說道:「那是自然。我不僅會許多文字,還會許多語言。除此之外,還有算學、地理……」

  隨後,李水稍微展示了一下九年義務教育的成果。

  未央看的心馳神往,心臟砰砰跳:「世間竟有如此博學之人?」

  …………

  丹房之中,氣氛輕鬆。而嬴政的書房,就有些壓抑了。

  書房之中,經史子集,典籍無數,嬴政卻無心看書。

  他的心很亂,一會想起來謫仙人,一會想起來長生,一會又想起來亡秦者胡也。

  嬴政搖了搖頭,隨手抽出開了一捆竹簡。打開一看,裡面講的是東周舊事。

  昔日周幽王有二子。一個叫宜臼,另一個叫伯符。

  周幽王欲立伯符為太子,於是宜臼便逃到了外公申侯那裡。申侯聯合犬戎,攻破鎬京,殺周幽王於戲城。

  隨後,立宜臼為天子,遷都洛邑。是為東周。從此以後,天下大亂。

  嬴政將竹簡扔在几案上,心想:「胡亥,會不會成為宜臼?王氏一族,又會不會成為申侯?軍中將領,多半是王翦提拔上來的。而王賁又娶了胡女,與胡人頗有聯繫。如果咸陽有變……難道說,亡秦者胡也,正應在這裡?」

  嬴政的神色越來越冷峻了:「臣強則主弱,不能再放任王氏了。朕在位,尚且能壓服他們,若傳位於子孫,王氏恐怕要把持朝政。」

  …………

  與此同時,王離終於挨夠了鞭子,被人放到一輛車上,送回了府中。

  王離剛剛回去,就被家人抬到了王翦的房中。

  祖孫兩個,一個趴著,一個躺著,相對無言,唯有苦笑而已。

  王賁跪坐在不遠處,氣憤的說道:「這槐穀子,真是可惡至極。」

  王翦嘆了口氣,對王離說道:「好端端的,你招惹槐穀子做什麼?此人就是個瘋子。」

  王離有些生無可戀:「當初槐穀子煉丹失敗,命在旦夕,我根本沒將他放在眼裡。我只是想借他來打擊李信,誰知道槐穀子居然翻身了,並且因此結下仇。」

  王賁忽然問王離:「你的地蕈是怎麼回事?難道槐穀子當真是天上的謫仙人?」

  王離還沒說話,王翦先冷笑了一聲:「仙人?世上豈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仙人?」

  王離和王賁都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

  仙人,哪個不是高高在上,超凡脫俗,純潔無暇。怎麼會如此市儈,如此無恥?槐穀子不僅不像是仙人,連正人君子都算不上。

  王翦說道:「以老夫看來,此人有些門道,或許根本沒有吞服地蕈,或許那地蕈藥性不夠,總之,當時他定然是清醒的。哼哼,此人倒也能忍,你用石頭砸他的手掌,他居然沒有表露出絲毫痛苦之色來。」

  王賁憂心忡忡的說道:「他那一番話,陛下怕是聽進去了。日後,我王氏,以及胡亥公子,怕是要有些麻煩了。」

  王翦淡淡的嗯了一聲。

  王離有些不滿的說道:「陛下平日英明神武,為何偏偏被這個槐穀子騙得團團轉?」

  王翦說道:「你不懂。無論槐穀子說的是不是真的,陛下都寧願相信。畢竟我王氏,真的該收斂一些了。你們兩個,辭去軍職吧,只掛一個將軍的虛名便可以了。失了軍權,便沒有威脅,陛下也就放心了。」

  王賁王離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

  王翦說道:「不要心有不甘。這是以退為進。只要胡亥做了皇帝,我王氏失去的,總有拿回來的一天。」

  這時候,有個僕役驚慌失措的跑進來,說道:「將軍,不好了。有宦官帶著兵闖進來了。」

  王翦大驚:「為何?」

  僕役說道:「小人不知。」

  說話間,宦官已經進來了。不是季明,是生面孔。

  這宦官行了一禮,微微一笑,說道:「陛下覺得,地蕈此物,可以察人心。由王離將軍保管,似乎不妥。特命奴婢取走,放在宮中封存。」

  王離連忙將所有的地蕈拿了出來。其實也不過三五片而已。

  誰知道宦官卻不肯走,淡淡的說道:「並非奴婢信不過將軍。只是事關重大,萬一將軍遺漏了一兩片,那就不好了。」

  隨後,宦官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搜。」

  那些秦兵,開始在府中大肆搜索起來。

  王翦鬚髮皆張,又吐了一口血。

  半個時辰後,宦官一無所獲,賠了一聲不是,帶著人走了。

  王翦雙眼圓睜,沉聲對王賁王離說道:「陛下尋找地蕈是假,搜查我王氏有沒有異心是真。我王氏在軍中既有威望,你又曾經納胡女為妾,陛下以前恐怕就有些不滿。再加上今日槐穀子那番話……」

  「亡秦者胡也,陛下已經決定要動手了。胡亥是陛下血脈,性命應當無憂。而我王氏,恐怕要被除掉,才能保得大秦太平。」

  王賁站起來,說道:「我這便殺了那胡女。」

  王翦搖了搖頭:「不可。殺了胡女。胡亥母子,必然寒心。我王氏與宮中的聯繫就斷了。哪怕留得一條命,也再無翻身之日了。」

  王賁急道:「陛下性格剛硬,他既然起了疑心,王氏危在旦夕啊。無法翻身,就做一個富足翁好了。」

  王翦說道:「你也知道陛下性格剛硬。他若要滅王氏。就算你殺了胡女也無用。」

  王賁問道:「那該當如何?」

  王翦閉目躺在床上,良久之後說道:「去請中車府令趙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