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 老夫聊發少年狂

  朝議,要到了。

  朝臣們坐著馬車,到了皇宮門口。

  進門之後,又紛紛拿出輪椅來,優哉游哉的向議政殿趕去。

  不得不說,這輪椅是好東西啊。

  朝臣們年紀大了,而皇宮又大,從宮門口走到議政殿,往往就要累的喘不上起來。

  朝議的時候,前半段時間往往是在順氣。

  現在有了輪椅,那就好多了,可以省心省力,保養身體。

  而朝臣們使用輪椅之後,咸陽城中的富貴人,也開始有樣學樣。

  所以李信的輪椅生意很好。

  李水有點後悔那麼便宜把輪椅的專利賣給李信了。

  誰能想到,咸陽人這麼變態呢?喜歡坐這種玩意。

  朝臣們一路安逸的到了議政殿門口,隨後,他們站在一塊開始聊天。

  聊得最多的,自然是最近出現的蠻夷了。

  這件事,已經傳遍了咸陽城,大多數人都義憤填膺。

  正說到熱鬧的時候,他們忽然看見馮去力大踏步的走過來了。

  馮去力沒有用輪椅,因為昨天晚上他一夜沒睡,寫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文字,並且認真的背下來了。

  這文字讓馮去力心中有一團熊熊的火焰。

  輪椅那種慢吞吞的東西,他已經不耐煩去等了。

  馮刃疾笑呵呵的向馮去力說道:「兄長好腿腳啊。」

  馮去力呵呵笑了一聲,沒有答話。

  自從馮刃疾投靠了謫仙之後,就變了一個人,變得很有自信。

  而這種自信,讓馮去力心裡很不舒服。所以他漸漸地疏遠了馮刃疾。

  不過馮刃疾也不在乎,跟著馮去力做事的時候,做的也都是髒活累活臭活。

  像個工具人一樣,四處彈劾別人,而且出了事還不能保證人身安全。

  哪有謫仙好?

  謫仙對自己人是真好。

  以前大家有事沒事就黑謫仙,真正的投靠謫仙之後,馮去力才發現,真香。

  淳于越看了看周圍的人群,然後微微搖了搖頭,有些不滿的想:槐穀子和李信這兩個人,永遠是最晚的。

  李水和李信,其實剛剛進入宮門而已。

  這兩個人正在討論蠻夷使者的事。

  李水對李信說道:「李兄,這蠻夷使者,不可小視。這一次的蠻夷,也與以往不同。」

  「這一國面積廣大,人口眾多,而且戰力旺盛,擴張欲望很強烈。他們和孔雀國大不一樣,我們萬萬不能魯莽。應當先派人探聽清楚了,然後制定好計劃,再一舉攻滅,萬萬不能貿然行動,要我大秦兒郎,白白喪命於異鄉。」

  李信點了點頭:「這個我自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

  兩人走到議政殿門口的時候,正好有小宦官走進來,請各位朝臣入朝。

  李水笑呵呵的說:「這就叫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朝臣們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混帳話?

  不過,朝議馬上就要開始了,誰也沒心思和李水爭論這個了。

  等到所有人入朝坐好之後,嬴政到了。

  朝議一開始,便是討論蠻夷使者的事情。

  令李水有點意外的是,朝臣們群情洶洶,一副要將那所謂奧古斯都碎屍萬段的樣子。

  嬴政對這些人的表現有點滿意。

  這時候,馮去力站了出來,大聲說道:「陛下,臣願意領兵十萬,三個月之內,踏破蠻夷之國。」

  馮去力覺得自己說這話是有依據的。

  李水和李信,不是在數月之內滅掉了匈奴嗎?不是不費一兵一卒滅掉了孔雀國嗎?

  既然如此,他三個月滅掉所謂的蠻夷之國,那是秦軍正常發揮嘛。

  嬴政滿意的看著他:「好,好啊。」

  馮去力,確實有統兵之能,但是……他了解敵人嗎?

  李水對此持懷疑態度。

  他清了清嗓子,站出來說道:「陛下,臣以為……不宜輕舉妄動。」

  此言一出,朝臣們都愣了,嬴政也愣了。

  這……這和上次商量好的不一樣啊。

  嬴政有些奇怪的看著李水:「怎麼?你認為不宜出兵嗎?」

  李水說道:「臣認為,此國狼子野心,若非有山巒與大漠阻隔,他們早就是我大秦的邊患了。」

  「現在我大秦開疆拓土,已經與此國接壤,他們是定然肯善罷甘休的。因此,出兵,是一定要出兵的。但是應該從長計議,了解此國兵士的特點,了解……」

  話音未落,馮去力就拍著胸脯說道:「怎麼?難道謫仙怕了嗎?」

  李水:「……」

  這傢伙瘋了不成?打雞血了?

  馮去力有點興奮。

  謫仙,那向來是天不怕地不怕,膽大包天之人啊。

  今天他竟然怕了?那不是更加襯托出我的勇敢來了嗎?

  隨後,馮去力開始慷慨激昂的背誦自己昨夜寫好的稿子。

  背到激動處,馮去力的嗓子都有些嘶啞了。

  滿朝文武,無不動容。

  即便是淳于越這種老成持重的人,也有點激動了。

  畢竟大秦征戰太順利了,先是滅了六國,然後滅了匈奴,滅了南越,滅了孔雀國。

  當真是戰必勝,攻必取。

  在秦人的認知當中,這片土地是受到神靈的眷顧的。而天下所有地方,都是上蒼賜予秦人的,只等著秦人去取得罷了。

  因此,他們對於什麼蠻夷之國,還有那個古怪的名字什麼騾馬。根本沒有在意。

  有些朝臣甚至竊竊私語,低聲說道:「聽聞一個人,年輕的時候莽撞,等到娶妻生子之後,就會沉穩下來了。」

  「往日我還不相信這話,可是現在看看謫仙,我忽然信了。」

  李水:「什麼鬼……」

  又有人說道:「以前謫仙沒有成親,一人吃飽了全家不餓,自然什麼都敢說了。」

  「現在有了夫人,有了小謫仙,就不免謹慎起來了。其實也是人之常情,大家不要嘲笑。」

  李水:「……」

  他看看李信:「李兄,我的人設是不是要崩塌了?」

  李信嗯了一聲:「快了。不過什麼叫人設?」

  李水:「……」

  他對李信說:「陛下似乎執意要出兵,而且要叫的最響的馮去力出兵,你怎麼不攔著他們?」

  李信嘆了口氣,幽幽的說道:「我忽然想起來,昔日我帶兵伐楚,也是這樣信心十足,也是這樣驕傲而不可一世。結果大敗一場,丟盔棄甲,淪為笑柄。」

  「今日看到馮大人,仿佛看到了昔日的我,這心中真是不勝唏噓啊。」

  李信的聲音不小,馮去力顯然是聽到了。

  只是他聽到之後,完全將這話當成了激將法,於是叫的更響了。

  他拍拍胸脯,大聲說道:「若三個月內不能滅亡蠻夷之國,臣願意提頭來見。」

  李水:「……」

  李信笑嘻嘻的說:「槐兄,他好像在學你賭命。」

  李水嘆了口氣:「我賭命,那是有把握的。他賭命……那就真的是在玩命了。」

  馮去力聽了這話之後,恨得牙根痒痒。

  他心裡一陣冷笑:「哼,敢瞧不起我?現在你們可以盡情的嘲笑我。等三個月後我凱旋的時候,呵呵……」

  一瞬間,馮去力腦補出來了旌旗招展,百官出迎的場景。

  於是,他不由得咧嘴笑了。

  嬴政想了想,淡淡的說道:「朕給你六個月時間。蠻夷之國雖不足慮,但是也不能驕縱輕敵。」

  馮去力歡快的答應了一聲。

  他心裡已經樂開了花:哈哈,六個月?我覺得一個半月已經足夠了。

  朝議結束之後,馮去力迅速的去安排出兵的事了。

  他覺得自己現在是朝中最炙手可熱的紅人了。

  李水看著一臉昂揚向上的朝臣們,對李信說:「李兄,這樣可不行啊。大家已經有了驕縱之氣了。」

  李信嗯了一聲:「他們和你越來越像了。」

  李水撓了撓頭:「是嗎?」

  李水想了想,說道:「其實我大秦蒸蒸日上,驕縱一些倒也沒什麼。但是這蠻夷之國,我是有所耳聞的,並不容易對付。這樣吧,我們派出去一些探子,探聽一下對方的情況,然後交給馮去力,讓他小心。」

  李信嗯了一聲,然後納悶的看著李水:「怪哉,有人自己要找死,你怎麼還拉著他不讓他死?這不像是你的為人啊。」

  李水嘆了口氣:「我是可憐那些無辜的將士。」

  李水的人,很快派出去了。

  這些人不是中原人,而是匈奴人。

  有時候匈奴人會跟隨商隊,去往蠻夷之國,所以對那邊還算了解,由他們去探聽情況,最合適不過了,至少不會有語言上的障礙。

  這些匈奴人先是坐著火車,到了大秦的西邊疆域,然後換乘快馬,迅速的進入了蠻夷之國。

  雖然輾轉數千里,但是他們其實只用了兩三天而已。

  一周之後,源源不斷的情報,開始傳回到咸陽城中來了。

  李水把這些匈奴人訓練的很好,他們不僅能熟練地偽裝自己的身份,探聽情報,而且建立了情報網絡。

  所以蠻夷之國對於大秦來說,很快就是透明的了。

  這些情報在商君別院進行整理之後,很快就送到了馮去力的府上。

  結果……馮去力看都沒看。

  馮去力不看的理由也很充分:謫仙這種無恥之徒,什麼事干不出來?也許為了讓我打敗仗,故意給我錯誤的情報……

  不得不說,馮去力還是頗有想像力的。

  不過,馮去力也不是頭腦一熱,帶兵就乾的人,他也打算稍微了解一下蠻夷之國。

  於是,他命人把蠻夷使者帶來了。

  這時候,距離蠻夷使者被關到驛館,已經過去了十來天。

  蠻夷使者,已經餓的皮包骨頭了。

  這些天,他從來不敢吃飯。

  有時候實在餓的受不了了,就去偷東西吃,甚至吃了一些草根樹皮。

  而且他也不敢怎麼睡覺,偶爾睏倦的要命了,才靠著牆打個盹。

  外面有任何風吹草動,蠻夷使者會立刻醒過來,然後警惕的向周圍看。

  至於喝水,那就完全是等下雨了,或者是早晨的露水。

  有時候實在沒有水喝,使者還會把水循環利用……

  所以,這些日子他吃不好睡不好,又困又餓,幾乎已經沒有人樣了。

  馮去力看到此人之後,十分納悶的問左右:「你們虐待此人了?」

  左右都搖了搖頭。

  馮去力驚訝的說道:「既然沒有虐待,此人怎麼弄成了這幅樣子?」

  他和顏悅色的問那蠻夷使者:「你跟我說說,蠻夷之國,面積幾何?人口有多少?與原匈奴之地是否接壤?到孔雀國有無旱路可通?」

  使者沒有回答,他兩眼直勾勾的盯著馮去力營帳中的酒飯。

  馮去力呵呵一笑,說道:「來人啊,給他一些飯菜。」

  飯菜很快擺上來了,使者卻不敢吃。

  馮去力搖了搖頭:「此人,居然有些拘謹啊。往日聽人說,蠻夷使者,極為囂張,今日一見,似乎也並非如此嘛。」

  正說著,只聽到撲通一聲,使者倒在地上了。

  馮去力吃了一驚,連忙命人把使者扶起來,然後問道:「他這是怎麼了?」

  周圍的人探查了一下使者的鼻息,撓了撓頭,說道:「人倒是還活著,似乎沒有什麼大礙。以小人觀之,他似乎是……餓暈了……」

  馮去力感慨的說道:「真乃忠貞義士也。我雖然欲滅蠻夷之國,但是這等義士,倒也不必殺死了。留著也不錯。」

  就在馮去力胡亂感慨的時候,在萬里之遙的新大陸,劉季已經踏上了征途。

  他手下的土人都不見了,被徐福分散編入了不同的隊伍當中。

  劉季現在名義上帶領一支部隊,做了新漢中的郡守。

  但是這部隊好像有點指揮不動。

  他們都聽徐福安排來的一個水手,這水手叫王狗屎。

  名字很粗俗,人也很粗鄙。

  這傢伙好像不知道什麼叫長幼尊卑,明明官職比劉季要低,可是囂張跋扈,不可一世,好幾次把劉季訓的像是孫子一樣。

  劉季這心裏面,委屈啊。

  如果他是王狗屎的手下,那倒也罷了。挨罵就挨罵唄,官大一級壓死人,這不算什麼。

  可偏偏他是王狗屎的上級,這樣的心理落差。

  唉……丟人吶。

  可是劉季身邊,偏偏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樊噲和盧綰已經去別處任職了。

  劉季忽然有點後悔歸降了,他感覺自己要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