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六章 潛入商君別院

  項莊和項梁商議好了之後,就把宋娥解了下來。

  項莊問道:「姑娘可會騎馬?」

  宋娥搖了搖頭。

  項莊很開心,她不會騎馬那太好了,自己可以省下一匹馬。至於荒野之中,一個獨自步行的女子會遇到什麼意外,那就不是項莊考慮的了。

  項羽問宋娥:「姑娘可有什麼打算?」

  宋娥想了想,說道:「我打算去咸陽。」

  項羽微微一愣,這倒是和自己挺順路啊。

  他隨口問了一句:「姑娘是楚人,為何要去咸陽?」

  宋娥說道:「日前聽父親與家人談論,說在二十年前,曾經救過一個逃荒的乞丐。數月之前,有人從咸陽回來,說這乞丐改名為王老實,在咸陽城開了一家酒肆。」

  「如今小女子家破人亡,無處可去,只能去咸陽城。盼著這王老實知恩圖報,可以收留我。」

  項羽聽得有些發愣:「王老實?莫非是謫仙樓的那位王老實?」

  宋娥點了點頭:「正是。」

  項莊見項羽和宋娥聊起來沒完,有點急躁。他小聲對項羽說道:「羽將軍,天下美人,隨處可見。你這……」

  項羽有些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你懂什麼?」

  他壓低了聲音,對項莊耳語道:「你可知道,這謫仙樓是誰的產業?」

  項莊愣了一下,說道:「好像是槐穀子的。」

  項羽又說道:「咱們此次前往咸陽,所為何來?」

  項莊說道:「進入商君別院,殺了槐穀子。」

  項羽說道:「商君別院,一向防守嚴密,閒雜人等,根本無法進入。不過……若我們在謫仙樓有一位熟人,經她引薦進去,那不是簡單多了嗎?」

  項莊眼睛一亮:「對啊。」

  不過他很快又說道:「到了咸陽城,這姑娘不會反了我們吧?」

  項羽低聲說道:「不會,這種沒出過深閨的大家閨秀,懂得什麼?稍微施以恩惠,她就感激涕零了。」

  在項莊不解的眼神中,項羽微笑著扭過頭來,向宋娥說道:「姑娘孤身一人赴咸陽城,千山萬水,何其危險?沒有家人陪伴,恐怕會有意外啊。」

  宋娥嘆了口氣,說道:「然而,除此之外,小女子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項羽假裝沉吟了一會,說道:「實不相瞞,我等原本為流民,家中有些薄田,但是先被反賊劫掠了一番,又被官兵劫掠了一番。父母妻子都已失散。因此看到秦兵,才忍不住出手。」

  宋娥一臉理解的點了點頭:「可惜小女子並非男兒,否則的話,也要效仿義士,報仇雪恨了。」

  項羽說道:「姑娘父兄被秦兵抓走,我等本不想招惹是非,然而見死不救,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因此……就去試試吧。」

  宋娥大感意外,一臉誠懇的說道:「多謝義士。這真是……不知如何報答才是。」

  項羽說道:「我等皆為楚人,同病相憐,原本應當互相扶助。」

  隨後,項羽命項莊,帶著五個墨者向秦兵逃走的方向追去了。

  項羽對宋娥解釋說:「他們六人,個個身懷絕技,箭術超群,只要追到了秦兵,自然可以將人救回來。」

  宋娥感激地應了一聲。

  其實這五個墨者,是項羽這隊人中最沒用的,膽子也很小,一直想要溜走。

  現在有了機會,項羽讓項莊把他們帶出去了,趁著這個機會,讓他們自謀生路吧。什麼解救宋留,項羽和項莊根本沒打算幹這種事。只是讓項莊帶人出去轉一圈,休息一會再回來,演演戲罷了。

  一個時辰之後,五個墨者都不見了,只有項莊滿頭大汗的逃了回來。

  他一邊逃一邊說道:「死了,咱們的人都死了。那些秦人得到了援軍,足足有三千人馬,正向這邊殺來。」

  項羽假裝吃了一驚,說道:「三千人馬?我們萬萬抵擋不住,趕快走吧。」

  宋娥快哭了,一臉歉疚的說道:「若非要幫小女子救人,幾位義士何至於此?」

  項羽要的就是她這個反應。他很大度的擺了擺手,說道:「無妨,只可惜沒有救出令尊,在下心中不安啊。」

  宋娥使勁的搖頭。

  項羽一伸手,把宋娥拉上馬:「時間緊迫,來不及了,咱們快走吧。」

  一行人騎上馬,被不存在的秦兵追趕者,一日之間,就狂奔了幾十里。

  入夜之後,所有人都疲憊不堪了。他們找了一片密林,歇息起來。

  宋娥問項羽:「小女子承蒙諸位義士搭救,心中感激不已。不知諸位的姓名,可否見告?」

  項羽自然不肯說自己的真名,隨口回了一句:「劉季。」

  其他的項氏子弟就更沒什麼創意了,以劉為姓。劉伯劉仲劉孟的隨便亂叫起來。至於剩下的幾個墨者,他們倒說了自己的名字,反正也沒人認識他們。

  項羽拿出乾糧,分給了宋娥一些,然後一行人默默的吃東西。

  宋娥問項羽:「如今你們同我一樣,家破人亡。不知道接下來,要到何處安家?」

  項羽長嘆了一聲,很惆悵的說道:「天大地大,不知何處安身啊。」

  宋娥想了想,說道:「若幾位義士不嫌棄,不如跟隨我去咸陽城?若王老實依然肯認我,諸位可以在咸陽安身。即便王老實忘恩負義,咸陽畢竟安定,諸位免了戰亂之苦。」

  項莊等人都咧嘴笑了。大家演這一場戲為的是什麼?就是等宋娥這句話啊,因此他們都痛快的答應了。

  在樹林中休息了一夜之後,第二天,一行人又上路了。

  在路上的時候,宋娥在默默的盤算:等到了咸陽城,先找到王老實安頓下來。然後請他幫忙,找到李信大將軍,然後將家父的冤屈一一說出來。但願……但願那時候父親還活著。

  項羽也在默默的盤算?等到了咸陽城,先通過王老實,進入商君別院。然後殺掉槐穀子。緊接著,帶人遠走高飛,回到楚地。少了槐穀子這個攪屎棍,再有王氏與我們合作。復興大楚,應當不難了。

  …………

  百夫長帶著秦兵奔波了很久,實在累壞了。眼看著前面有個村莊,就很疲憊的停留下來。

  他的一百秦兵,如今還剩下八十人。幸好宋留和宋甲兩個重要的人證還在。至於半路上丟掉的宋娥,百夫長也懶得管了。

  宋留糾結了一路。有時候覺得,自己的女兒逃離虎口是好事,有時候又擔心,她一個弱女子,流落荒野,可怎麼生存?

  最後宋留只能嘆息了一聲:「這便是亂世,顛沛流離,令人無可奈何啊。」

  以前宋留做豪強的時候,天天盼著楚地亂起來,盼著項梁造反,自己好分一杯羹,讓宋氏更上一層樓。

  可是現在他變成了百姓,這才忽然發現,原來天下亂了之後,有這麼多人要妻離子散,骨肉分離。宋留忽然發現,原來的自己真的挺殘忍的。

  百夫長不知道宋留心中的感慨,他正在指揮秦兵,將這村子裡的耕戶都交出來,讓他們供應酒飯。

  村民不敢違抗,乖乖的將家中的糧食都拿出來了。

  秦兵們大吃大喝,村民看的牙根直痒痒。

  這些村民之中,就有劉季和他的夥伴。這裡,偏偏就在泗水亭的範圍。

  有一個人附在劉季耳邊,低聲說道:「兄長,之前咱們說的,白日為民,夜間為盜,你還記得嗎?如今這些秦人,貪如狼,蠢如豬。不如我們……」

  劉季扭頭看了他一眼:「你瘋了?打算搶官兵?」

  那人乾笑了一聲:「我是不敢。可兄長敢的話,我也會跟在後面。」

  幾個人都點頭說:「我等也願意跟在後面。」

  劉季有些動心,問不遠處的村民:「他們呢?」

  之前那人小聲說:「我已經問過了,他們有的願意跟著兄長劫掠來往的商隊。有的不敢做這件事,但是願意幫忙望望風。總之,全村百姓,個個都沾了髒事,不會有人告密的。」

  劉季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便好。」

  他看著那些正在大吃大喝的秦兵,想了想說:「這些人是兵,武藝高強,兵器鋒利,我們絕不是對手。因此只能智取。」

  劉季扭頭拽過來一個人:「你不是略懂醫術嗎?」

  那人苦著臉說道:「兄長就別取笑我了。我何時懂醫術了?」

  劉季說道:「不久前,你不是曾幫人給牛診病嗎?」

  這話一出口,不少人都笑了。他們七嘴八舌的說道:「原本那牛隻是有些不愛吃東西而已。結果他給牛抓了一些草藥。牛吃了之後,口吐白沫,倒在地上,足足四五個時辰才能站起來。」

  劉季笑眯眯的說:「我要的便是這種草藥。你去找來,悄悄的餵官兵的戰馬。這一次,咱們只要馬,不傷人。」

  這位蹩腳的獸醫哦了一聲,悄悄的去找草藥了。

  一個時辰後,百夫長一伙人吃飽喝足,已經休息夠了。然後拿出來了秦半兩,扔在了地上。

  村民看的目瞪口呆:原來……不是白吃白喝啊。

  眼看著百夫長等人騎馬走遠了,有個村民,小聲對劉季說:「兄長,這些秦人,倒是軍紀嚴明啊。」

  劉季把錢撿起來:「是啊。」

  那村民又說:「那咱們……還要不要他們的戰馬?」

  劉季說道:「草藥已經餵下去了,為何不要?」

  周圍的百姓都點了點頭,帶上工具,悄悄的尾隨百夫長而去。

  百夫長那伙人縱馬奔跑了十來里路,忽然那些馬開始出汗,大汗淋漓,嘶鳴不已。

  百夫長有些驚慌。

  那些秦兵說道:「不如稍事休息吧,這馬已然累壞了。若累死了馬,咱們便寸步難行了。」

  百夫長點了點頭:「這些日子,確實太急著趕路了。」

  說到這裡,他跳下馬來。

  結果那些馬非但沒有緩過來,反而出汗越來越多,最後站都站不住了,個個臥倒在地,口吐白沫。

  百夫長苦著臉說道:「這可如何是好?」

  那些秦兵都一臉懊悔,說道:「早聽人說,楚地蠻荒,多煙瘴毒草。這馬或許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再加上一路疲憊,現在撐不住了。」

  百夫長嘆了口氣:「馬死了便死了。若能把宋留帶回去,天大的罪過,也可以用功勞抵消了。可沒有了馬匹,我們如何把人帶回去?」

  這些人正在發愁,遠遠的就來了一些村民。

  這些村民有的趕著牛車,有的牽著劣馬。

  百夫長見這些村民有些面熟,好像是不久前村子裡的那伙人。

  有秦兵攔住村民,問道:「爾等何人?牽著牛馬,意欲何為?」

  劉季站出來,恭恭敬敬的說道:「我等要去鎮子上採買些糧食。」

  他看了看秦兵,乾笑著說道:「村中糧食,已經被諸位吃了不少。如今我們得了半兩錢,要趕快將糧食買回來,否則的話,怕是要餓肚子了。」

  劉季又指了指劣馬和牛車:「這些牲畜,是拉糧食用的。」

  百夫長看著牛車,幽幽地說道:「這些耕牛,走起來自然不如駿馬跑得快,但是總好過我們步行回去啊。」

  秦兵們紛紛點頭:「是啊。大不了我們坐著牛車,遇到了大的村鎮,買一些好馬也就是了。」

  於是百夫長對劉季說道:「我這裡有一些戰馬,個個都是良駒。我用這些戰馬,換你的耕牛和劣馬,你可願意?」

  劉季嚇了一跳:「將軍,私藏戰馬,乃是死罪啊。」

  百夫長擺了擺手:「無妨,本官會給你一紙文書,說明原委,保你無罪。」

  劉季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口吐白沫的戰馬,乾笑了一聲:「這……這是死馬啊。」

  百夫長淡淡的說道:「這馬分明還在喘氣。」

  劉季一臉委屈:「將軍,它們動都動不得了,還能活幾個時辰?這不是……這不是欺壓黔首嗎?」

  有幾個秦兵把眼一瞪,兇狠的說道:「以良駒換耕牛,怎麼能是欺壓你們?分明是你們占了便宜。這些戰馬只是累了,或許餵上幾口水,休息上一會便可以站起來了。」

  百夫長拿出來了一串秦半兩:「大不了。我再補給你些錢罷了。」

  劉季接過那串銅錢,苦著臉說道:「這些錢,也不夠啊。」

  百夫長沒理他,又迅速的寫了一紙文書,交代清楚了原委,寫明劉季擁有戰馬無罪。

  那些村民個個有些不開心,有幾個還在祈求秦兵高抬貴手。

  但是秦兵根本不管這些,把牛馬從村民手中奪過來,又把宋氏推上車,一揚鞭子,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等他們走遠了,劉季把那個蹩腳的獸醫拽過來,指著地上的戰馬問:「如何?」

  那獸醫說:「根據往日醫牛的經驗,餵它們幾口水,讓它們在地上躺一會,等藥勁過了,應該便可以站起來了。」

  周圍那些村民都憨厚的笑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