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囂張的沙提烈

  未央朝李水微微行了一禮,低聲說道:「早就聽聞,救活伏堯的槐穀子先生,身懷仙術,今日一見,果然與凡人不同。我早就應向先生道謝,又擔心太唐突了。因此直至今日,才隨母親前來。」

  李水滿臉笑意:「不唐突,不唐突。」

  他一直盯著未央,直到未央滿臉通紅,帶著一絲奇怪,問道:「先生,你有事嗎?」

  李水也挺奇怪的問道:「你……沒有謝禮要給我嗎?」

  未央徹底懵了,懵過之後是慌亂。她還真沒準備謝禮,她還真沒想到,世上居然有人會主動索要謝禮。

  李水見未央急的滿臉通紅,嘿嘿一笑,說道:「在下開個玩笑而已。殿下不必當真。」

  未央的臉更紅了,有些惱羞的看了李水一眼。

  虞美人也有點無奈,心想:「槐穀子明明身懷異術,有大本領,大智慧。為何行事如此令人琢磨不透?莫非,這就是仙人?隨心所欲,不受禮法拘束?」

  虞美人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然後向李水說道:「先生在此歇息吧,我們就不打擾了。」

  今日的宴會,女眷是不會出席的。虞美人只是借著這個機會,帶著未央來送禮罷了。

  秦代的男女之防,還沒有那麼嚴重。李水救活了伏堯,未央這個做姐姐的,始終不曾露面,似乎說不過去。

  眼看兩人要走,李水想了想,說道:「請稍待片刻,在下有回禮相贈。」

  隨後,他向那小宮女吩咐道:「去我的丹房中,讓烏交將我的籃子提過來。」

  小宮女看了看虞美人,虞美人笑道:「先生的贈禮,想必是仙家之物了。如此貴重,我豈敢接受?」

  李水不知道她是在搞三辭三讓那一套,很誠懇的說道:「夫人不要推辭,我這謝禮,涼了就不好吃了。」

  虞美人有點懵:「是吃的?我送你一塊價值連城的美玉,你不答謝,並沒有問題,可是你答謝我吃的,這算什麼?是蒸粟米,還是烤鹿肉?我在宮中,什麼沒有吃過?」

  虞美人也沒心思和李水玩謙讓了。她算是看出來了,一切禮法規矩,在這人面前都無效。

  於是她勉強笑了笑,說道:「不必了,我……我不餓。」

  這次不是故意推辭,是真的不想要。

  李水看了那宮女一眼,說道:「還不快去,再遲了,就要涼了。」

  小宮女為難的看了虞美人一眼,虞美人只好無奈的點了點頭。

  小宮女走了,片刻之後,她帶回來了一個籃子。

  李水將籃子上的白布揭開,拿出饅頭,分給眾人。

  未央握著饅頭,有些疑惑的盯著它,心想:「這是何物?顏色雪白,質地鬆軟,微微透著些熱氣。」

  這時候已經快要中午了,李聞早就餓了,於是咬了一口,對眾人說到:「隨意,隨意,不要客氣。」

  未央更疑惑了:「此物可以食用?可是這是什麼?從來沒有見過啊。」

  伏堯見李聞吃了,自己也咬了一口。他基本上算是李聞的腦殘粉,李聞讓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伏堯咀嚼了兩下之後,忽然瞪大了眼睛,極為誇張的叫了一聲:「太好吃了。此物只應天上有啊。」

  李聞有些嫌棄的看了他一眼:「特麼的就是個饅頭而已,你至於這麼誇張嗎?真是沒見過世面,你真是大秦公子?」

  虞美人也有點無奈,自從這個兒子被槐穀子治好了之後,就像是中了巫術一樣,對槐穀子深信不疑,幾乎變成了人家的跟屁蟲。

  伏堯見虞美人和未央都不吃,頓時急了,跳起來說道:「快吃啊,真的很好吃。」

  虞美人無奈的咬了一小口,然後就愣住了。

  伏堯得意的問:「怎麼樣?」

  虞美人點了點頭:「此物只應天上有。」

  未央有點奇怪了。自己這個弟弟,從小比較跳脫,他誇張,那是正常的。可是自己的母親,向來循規蹈矩,居然也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東西,當真這麼好吃?

  於是未央也咬了一口。在這一瞬間,她有一種幸福感,從出生以來,吃慣了山珍海味,但是從來沒有吃過這種東西。

  它很鬆軟,比蒸粟米要軟的多,也比粟米細膩的多。

  開始咀嚼的時候,它有一種食物的香氣,咀嚼一會之後,又有一絲甜味。

  它明明像肉一樣嫩,可是卻沒有肉的油膩。與肉食相比,它的味道很清澈,仿佛超凡脫俗,一塵不染。

  這,一定是仙家之物。

  李聞看著一臉激動的未央三人,有點無可奈何:「吃個饅頭,至於嗎?」

  其實對於整天吃煮麥子、蒸小米的秦人來說,忽然之間吃到了脫殼的細糧,那種衝擊力是很大的。

  虞美人和未央都吃完了。她們兩個鄭重的道了謝。

  虞美人心想:「這東西,世間聞所未聞,想必與槐穀子夢中遇仙人有關了。我只付出了一枚玉佩,就換來了仙界美食,這一次真是榮幸之至啊。」

  而未央則想:「我該送他什麼謝禮才好呢?」

  這時候,外面有小宦官高聲喊道:「匈奴使者,已入咸陽城。百官準備迎接。」

  李水和伏堯站起來,向虞美人告辭,然後匆匆出去了。

  出去之後,李水發現李信等人不見了。抓住個小宦官問了一句,對方說:「武將各自帶著本營兵馬,在宮外迎接使者。諸公子、文臣、方士,在大殿前迎接便可。」

  李水答應了一聲,找了個位置,站好了。

  …………

  沙提烈率領五百護衛,已經到了咸陽城下。

  他是頭曼單于之子,冒頓之弟,當今匈奴左賢王。相比於冒頓,他更有機會繼承單于之位。因為單于的閼氏,正是他的生母。

  這樣的出身,讓沙提烈養成了驕縱的性子。在他看來,世上只有兩種地方:已經被我大匈奴征服的地方,和等待被我大匈奴征服的地方。

  這種觀念即使到了大秦,也沒有絲毫改變。

  臨行前,單于交代他,此行任務,是為了打探虛實,看看這個剛剛一統天下的大秦,對匈奴是否構成威脅。

  這一路上,沙提烈已經看了不少。看到了秦人極高的效率,看到了兵強馬壯,但是他依然堅信,只有匈奴,才是天下的主宰。

  咸陽城門洞開,裡面有成千上萬人,齊聲喝道:「匈奴使者覲見。」

  這聲音之大,讓沙提烈的馬都有些受驚了。

  他勒住馬匹,緩緩地走進城中。

  城內,站著兩排高大的秦兵,他們衣甲鮮明,戈矛鋒利。那鋒刃在陽光下,閃爍著寒光。

  使團從秦兵中間穿過。他們總是不由自主的去瞟秦兵的戈矛,他們有點不安。秦兵太多了,距離他們太近了。只要有人一聲令下,這些秦兵可以在片刻之間,就將他們殺了。

  好在,他們終於要走出來了,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蘭池宮高大的宮殿了。

  然而,當匈奴使團接近蘭池宮的時候,他們看到在宮門口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站著數十萬秦軍。

  秦軍全部身穿黑甲,如同一團烏雲,幾十萬人站在一塊,居然鴉雀無聲,寂靜得很。

  這種安靜,代表了軍紀。這樣的軍紀,讓人不安。

  副使黑山忍不住說了一句:「果然是虎狼之師啊,大秦能一統天下,絕非偶然。我們故意加快行程,挑釁秦人,看來是錯了。」

  沙提烈勃然大怒,說道:「黑山,你被嚇住了嗎?我看你不配做草原上的勇士,你乾脆回去,幫著婦人擠羊奶算了。」

  那黑山苦笑了一聲,不敢回答。

  人家是左賢王,是單于最寵愛的兒子,自己還能說什麼呢?

  沙提烈冷笑了一聲,說道:「秦人這些兵馬,有什麼了不起?我們是在馬上長大的,騎馬射箭,就如同喝馬奶,吃羊肉一樣嫻熟。我們的勇士,是無敵的。」

  「這一路上,我已經記下了不少城池。等回去之後,便組織人手,劫掠一番。只要將中原人打怕了,他們便會委屈求和,便會送上財帛和美人。所以,這一次一定要展示我們的威風,誰也不許膽怯。」

  黑山嚇得魂不附體:「這……這是不是太魯莽了?」

  可是沙提烈根本沒理他,直接騎著馬向蘭池宮走去。

  奉常見狀,連忙說道:「下馬,步行入宮。」

  沙提烈沒理他,踢了踢馬肚子。

  奉常正在驚慌的時候,站在武將隊伍中的李信眼睛一亮。

  他隨手奪過旁邊秦兵的長矛,大喝一聲,向沙提烈刺了過去。

  沙提烈嚇得魂不附體,憑著本能,使勁拽了一下韁繩,那匹馬嘶鳴一聲,人立起來,擋住了李信的長矛。

  長矛刺穿了駿馬的胸膛,血流如注。

  那馬痛苦的哀嚎了一聲,沉沉的摔倒在地。

  沙提烈打了個滾,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起來。

  李信緩緩地抽出腰間的佩劍,劍指沙提烈,淡淡的說道:「皇帝有令,匈奴使者,下馬,步行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