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義薄雲天槐穀子

  皇宮外,淳于越正在準備進宮見皇帝,商議一下出兵匈奴的事。

  咸陽城中騷亂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這裡。

  在進宮的時候,淳于越看到了李水。

  李水來皇宮,同樣是為了拜見皇帝。不久前他睡醒之後,覺得有必要主動來見嬴政,告訴他:我的事情快辦成了,冒頓馬上就要犯罪了。結果被淳于越給接走了。

  這種事,主動說最好。如果嬴政問起來再說,難免有推卸責任的嫌疑。

  於是李水吃過午飯之後,就立刻趕來了。只是沒想到,會在宮門口遇到淳于越。

  淳于越看到李水之後,馬上走過來了。

  李水想要裝作不認識他,低著頭趕快進宮,但是被他給拉住了。

  只聽淳于越先是嘆息了一聲,然後用語重心長的語氣說道:「槐穀子,你的小聰明,肯定是有的。你的仙術,也確實神奇。這些老夫都佩服的很。但是在待人接物上面,你還差得遠。」

  李水掏了掏耳朵,感覺這個淳于越真特麼的討厭。

  可惜淳于越自己沒有意識到,還在絮絮叨叨的說道:「冒頓是客,你如此對待他,豈不是讓人覺得我大秦小氣?丟面子的不是他,是我大秦啊。」

  「如今咸陽城中,還有南越、百越、西南夷,各處的使臣。他們都在觀望,觀望我大秦對待各族的態度。」

  「就以你這種態度,讓他們怎麼想?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之策啊。你這麼幹,那些越人、夷人離心,將來不知道要花多大的代價,才能把他們收服。」

  李水無奈的說道:「淳于博士,你渴不渴?我有仙酒給你喝。」

  淳于越呵呵笑了一聲:「你不要覺得老夫囉嗦,這都是金玉良言,良藥苦口啊。老夫不妨跟你說明白了,冒頓,關係重大,我大秦還要依靠他制衡沙提烈。你這樣欺辱他,結果最後,讓他倒向沙提烈,兩兄弟聯手,與我大秦為敵怎麼辦?」

  李水無奈的說道:「沙提烈可是要殺冒頓啊。冒頓再蠢,也不至於和沙提烈聯手吧?」

  淳于越捋了捋鬍鬚,說道:「我看著冒頓,也未必聰明到哪去。包括他手下的匈奴人,個個粗鄙不堪。總之,兩虎相爭,對於我大秦才是最好的。你不要以為老夫不知道,前幾日毆打冒頓,每次都有匠戶的影子在其中,你敢說這不是你指使的?」

  「槐穀子啊,你在軍國大事上面,經驗還太淺顯。不能憑藉著個人好惡,就操縱一國與人和戰。兩國的戰爭,關係到千千萬萬的人。有時候,需要忍辱負重,有時候,需要摒棄前嫌……」

  李水有點無語。這傢伙不知道沙提烈受刑的事,也不知道嬴政打算讓冒頓受刑的事,自然也就理解不了,自己為什麼找冒頓的茬。

  可是這種事太過機密,沒有皇帝的允許,怎麼跟他說?

  就在李水硬著頭皮聽淳于越給自己上課的時候,遠遠的跑來了三個人。

  當先一人頭破血流,老遠就哭哭啼啼的叫著:「主人,主人。不好了……」

  李水眯著眼睛一看,這人好像是淳于越府中的管家。

  淳于越大驚,問道:「又出什麼事了?百姓又把匈奴人打了?槐穀子,你又指使匠戶做什麼了?」

  李水一臉無辜。

  那管家說道:「不是,是匈奴人進了女閭,裡面的女子不肯做他的生意,他們就將那女子打傷了。女子逃走之後,匈奴人追了出來,又對著咸陽城的百姓拳打腳踢。」

  「他們惹了公憤,半個咸陽城的百姓都在追殺他們。現在這些人已經躲進了淳于府。咸陽百姓,將淳于府團團圍住,請求主人將匈奴人交出來。」

  「幸好趙騰大人收到消息,會同守城將士,彈壓百姓。那些百姓,自然不敢與朝廷為敵,也不敢攻打我淳于府,但是他們不肯散去,一直聚集在附近。」

  「有些好事者,甚至傳播謠言,說大人是……」

  淳于越覺得頭暈目眩,問道:「是什麼?」

  管家低聲說:「是秦奸。」

  淳于越差點一口血吐出來:「老夫每日殫精竭慮,就是為了百姓,居然被罵作秦奸?」

  旁邊的李水樂開了花,忍不住讚嘆道:「淳于博士高明啊。在下用了幾天功夫,動用了數百人力,連番羞辱冒頓,都沒能讓他露出馬腳。淳于大人只用了一個上午,就讓他們掀起來這麼大的亂子。佩服,佩服啊。」

  淳于越身子一晃,暈倒在地。

  管家連忙上前,把淳于越拍醒了。然後指著身後的兩個小吏說道:「因為是匈奴人挑起事端,趙騰大人不想以武力強驅百姓,恐寒了人心。又不想抓捕匈奴人,恐壞了朝廷的大計。因此命人入宮稟告陛下,請陛下定奪,這匈奴人是抓還是放,鬧事的百姓,如何處置。」

  「這兩位,便是趙騰大人的信使。大人,我們怎麼辦啊。」

  管家的意思很明顯,咸陽城中鬧出這種事來,淳于府擺脫不了干係。這件事一旦上報給陛下,可能會引來陛下震怒。到時候怎麼收場,淳于越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淳于越深吸了一口氣,對那兩個小吏說道:「二位,你們稍等片刻。等我們出來之後,再進宮。」

  兩個小吏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他們沒有意外,早就猜到了這個。

  事情鬧成這樣,無論是什麼原因,淳于越都有過錯。故而,他一定要在陛下面前請罪的。

  淳于越先於報信的人進去,那是主動請罪。等皇帝知道了再請罪,那就是被動請罪了。效果大不相同。

  李水熱絡的攙扶住淳于越,說道:「淳于大人,來來來,我扶著你。注意腳下啊。」

  淳于越痛昏腦漲的向裡面走著,總覺得李水在幸災樂禍。

  一邊走,淳于越一邊念叨:「為何啊。之前你那樣欺辱他們,他們一聲不吭。老夫以禮相待,他們卻鬧出這等事來。」

  李水說道:「這還不簡單?你以禮相待,他們以為自己有了靠山,當然要驕縱一下了。」

  淳于越嘆了口氣:「這些蠻夷,真是……唉。」

  李水強忍住笑,拍了拍淳于越的肩膀,說道:「淳于博士,出了這種事,陛下恐怕會訓斥你。但是我就不一樣了,我深得陛下信任,身上又有免死金牌。如果這件事是我弄出來的,陛下可能會一笑置之,也就罷了。」

  淳于越臉色漲紅:「怎麼?槐大人是在炫耀嗎?」

  李水擺了擺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要不然這件事,我替你頂下來算了。」

  淳于越驚訝的看著李水:「這……這怎麼能……老夫一人做事一人當……」

  李水說道:「淳于大人,你何必客氣?冒頓,本來就應該是我接待,這件事,我也有一半責任。更何況,我與李信是至交好友,李信與你又是血緣至親,我們兩個四捨五入,也算是至交好友了。幫你一把,應該的。」

  淳于越心想:我與李信沒有血緣。

  不過緊接著,他又想到:和槐穀子做了至交好友,以後再去商君別院,是不是不用交錢了?

  這個念頭冒出來之後,淳于越恨不得打自己幾個耳光:我可是方正君子啊,怎麼被槐穀子污染了?也開始張口閉口的談錢了?再者說了,商君別院有什麼好的?我為什麼要去?

  他這樣一路胡思亂想著,已經到了嬴政的書房門口。

  李水一臉大義凜然,對淳于越說道:「淳于博士,記住我剛才說的話。這件事,我包攬下來了,你不要和我爭,否則我跟你急,把你打成反賊。」

  淳于越在心中微微一嘆:想不到關鍵時刻,槐穀子有這等義氣。為了幫著老夫承擔責任,都要和我做仇人了。

  淳于越向李水行了一禮,極為感動的說道:「槐大人,我……老夫承你的情。心中感激不盡。」

  李水笑眯眯的說道:「好說,好說。」

  兩人見了嬴政之後。槐穀子馬上嬉皮笑臉的說道:「陛下,臣有罪。臣對冒頓一行人,照顧不周,多有怠慢。他們按耐不住。騷擾咸陽百姓,已經激起民憤啦。」

  嬴政一聽這話,頓時大喜,心想:將此事交給槐穀子,果然沒錯。這不是已經辦成了嗎?槐穀子,深得朕心!

  嬴政站起身來,沖李水笑罵了一句:「胡鬧,以後萬萬不可如此了。」

  李水笑嘻嘻的說道:「臣明白,臣一定改。」

  淳于越在旁邊都看懵了:知道陛下寵信槐穀子,可是不知道竟然寵信到了這個地步啊。這……這一幕,簡直就是昏君與佞臣啊。

  但是淳于越轉念一想,槐穀子是為了幫自己頂罪,才包攬了此事。自己再偷偷罵人家佞臣,似乎太無恥了。

  一時間,淳于越這心裡五味雜陳,難以言說。

  忽然,嬴政問道:「淳于博士此來,有事?」

  淳于越愣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說道:「如今咸陽百姓,群情洶洶,要拿了匈奴人。匈奴人橫行不法,有罪,咸陽百姓聚眾鬧事,也有罪。這個……老臣……老臣來請陛下定奪。」

  嬴政嘆道:「淳于博士心懷百姓,果然不是虛言啊。百姓們怎麼樣?有無傷亡?」

  淳于越說道:「據管家所說,沒有出現死者,倒是有幾個人重傷了。」

  嬴政點了點頭,忽然神色一肅,說道:「無論有沒有人死,匈奴人敢在咸陽城鬧出這種事來,等同謀反。咸陽百姓急公好義,抵禦外辱,有功!至於聚眾鬧事的罪名,可以抵消了。令趙騰訓誡他們一番,日後再犯,兩罪並罰。」

  隨後,嬴政一臉威嚴的說道:「槐穀子,朕命你與李信一道,帶兵捉拿匈奴人,立刻押送入宮。」

  李水馬上應了一聲。

  淳于越在旁邊想:和李信一道?那傢伙見了匈奴人,恐怕真的要出現死傷了。

  他本想提醒嬴政,冒頓還有用,還要制衡沙提烈,萬萬殺不得。但是他現在有錯在身,也不敢多言,只能連連嘆息,跟著李水出來了。

  這兩個人一出皇宮,就看見李信提著明晃晃的劍,正等在外面,一臉興奮的問李水:「如何,陛下的命令下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