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華夏病了

  李水毫無徵兆的打了田敬一個耳光,聲音又脆又響。田敬愣在那裡,好一會沒有任何動作。

  這種事,完全沒有經歷過啊。哪有當著滿堂賓客打人耳光的?這已經超出了田敬的認知。

  而關東豪強,個個變色,一臉驚恐地看著李水,像是看什麼怪物一樣。有些人甚至縮了縮脖子,似乎擔心也挨上這麼一下。

  至於咸陽權貴,全都捻著鬍鬚,臉上露出來了迷之微笑。

  「一群沒見識的,不就是打耳光嗎?看你們一個個嚇成什麼樣子了。」不少朝臣在心中暗暗鄙視。這一刻,他們在關東豪強面前,居然有了一種見多識廣的優越感。

  這時候,田敬終於反應過來了。他覺得自己應該打還回去,但是這樣一來,不就變成兩個潑婦,當街打架了嗎?

  於是田敬高喊了一聲:「來人。」

  隨後,有兩個田府的僕役沖了過來。

  田敬指著李水,手指都在顫抖:「給我把他,把他……」

  田敬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處置李水。

  李水忽然揚起手來,在他另外半張臉上打了個耳光:「把我怎麼樣?你敢把我怎麼樣?」

  關東豪強都懵了:「咸陽人,如此囂張嗎?」

  田敬啊的大叫了一聲,瘋狂的喊道:「給我烹之。」

  至於烹殺了李水之後有什麼後果,田敬已經完全顧不的了。被人如此侮辱,他幾經接近於發狂了。

  李水卻冷笑了一聲,大聲喝道:「誰敢?」

  他從懷中拿出免死金牌來,大聲說道:「御賜免死金牌,殺人無須償命,誰敢動我?」

  隨後,李水將腰間長劍拔了出來。

  那兩個僕役束手束腳,不敢過來了。其實之前田敬吩咐他們要烹殺李水,他們就不大敢幹,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逡巡不前。

  田敬看見李水拿出免死金牌來,吃了一驚。而關東豪強,也不知道誰帶的頭,驚呼了一聲,然後有不少人紛紛溜走了。

  太瘋狂了,太瘋狂了,本以為是吃一頓飯,藉此聯絡聯絡感情,和咸陽權貴結交,從此繼續在大秦做人上人。

  沒想到,先是打耳光,現在又要殺人了。而且殺人不犯法。

  豪強們有點怕了。怪不得說大秦是虎狼之國,怪不得秦能兼併天下。從謫仙身上就看出來了啊。

  在逃跑的同時,他們也開始痛恨田敬了。你說你敬酒便敬酒,要什麼計奴啊。惹得謫仙不高興,弄成這個樣子。

  豪強們逃跑了一些,有另一些雖然沒有走,但是也戰戰兢兢的看著李水。

  繼而他們發現,咸陽權貴個個該吃吃,該喝喝,似乎不以為意,坦然的要命。不由得大為敬佩:「如此定力,令人敬佩啊。秦人風俗,果然與六國不同。」

  李水轉過身來,劍指田敬,冷冷的說道:「本仙可以離開了嗎?」

  田敬盯著他的免死金牌,嘴唇動了動,說道:「槐兄自便。」

  李水呵呵笑了一聲:「不要與我稱兄道弟。我與你正邪不兩立,不共戴天。」

  隨後,李水還劍入鞘,大踏步地離開了。

  李水一走,這裡的氣氛陡然緩和了很多。

  壽陽熊達呵呵一笑,說道:「來來來,我們繼續喝酒。田敬兄,我敬你一杯。」

  眾賓客都竭力營造出一種歡樂的氛圍來,主動淡忘剛才的事。田敬也就點了點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滿斟一杯仙酒,和熊達遙遙舉杯,一飲而盡。

  喝下去仙酒之後,田敬忽然想起來,這仙酒好像是從謫仙樓買來的,估計也是謫仙的產業。想到這裡,他不僅臉疼,胃都疼了。

  李水走了之後,雖然大家努力的遺忘剛才的事,可是此間主人畢竟挨了兩個耳光,這個誰也無法忽視。

  於是咸陽權貴一個個找藉口,全都告辭走了。

  半個時辰後,這裡只剩下了關東豪強。

  田敬坐在主位上,面色陰沉。這些豪強面色尷尬,有的人偶爾看他一眼,也是面露同情之色。

  田敬咬了咬牙,覺得這種事越是藏著掖著,越是屈辱,倒不如挑明了,顯得自己比較大氣。能成大事。

  於是田敬給自己灌了一杯酒,借著酒勁說道:「今日,老夫可是受了奇恥大辱啊。」

  豪強們都乾笑了一聲,沒有說話。這話怎麼說?附和的話,太傷人了。否認的話,又像是諷刺。

  熊達在這群人中年歲最長,嘆了口氣說道:「謫仙,是羞辱我們所有人啊。大夥同為六國豪強。六國破滅,這是一辱。背井離鄉,這又是一辱。今日宴飲,是在打田敬兄嗎?是在打我們所有人的臉,這是第三辱。」

  「國破家亡,便是如此了。唉!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熊達的話,倒是讓田敬心裡舒服了不少。這熊達,真是個忠厚長者啊,短短几句話,把對他個人的羞辱,變成了對六國豪強的羞辱。受辱的人數多了,每個人分擔一點,似乎也沒那麼無法接受了。

  田敬又給自己灌了一口酒,說道:「槐穀子此人,欺人太甚。我等背井離鄉,遷居來此。恐怕要時不時被這種小人欺侮。諸位,日後我們要時常聯絡,互相扶助,莫要忘了唇亡齒寒啊。」

  這話一出口,剛才還在安慰田敬的關東豪強都沉默了。

  田敬的意思,分明是要大家結成同盟,甚至要去對付李水。

  可是李水剛才雄姿英發,已經讓這些豪強心有餘悸了。人家一手拿著劍,一手拿著免死金牌。和這樣的狠人做對,這不是找死嗎?

  有些實力中等的豪強,紛紛對視了一眼。然後站起來說道:「我等,國破之後,失去了爵位。遷居之後,失去了根基。如今在咸陽城,不過一富足翁罷了。人微力弱,豈敢與謫仙爭鋒?」

  「田敬兄志存高遠,我等佩服。然而要與謫仙為敵,我等心有餘而力不足。不如……就此告辭吧。」

  隨後,這些豪強們紛紛退走了。

  田敬臉色鐵青,等他們離開之後,又問剩下的豪強:「諸位以為如何?」

  這些豪強,以魏丈之類的末流居多。

  剛才李水打田敬的時候,他們不敢出聲。田敬要他們一塊對付李水的時候,他們也不敢出聲。

  直到剛才那波豪強的離開,終於給了他們勇氣。

  他們小心翼翼的說道:「聽聞這科舉之***仙是贊成的。甚至若無謫仙贊成,我等便沒有入朝為官的機會了。如此說來,謫仙為人雖然跋扈了一些,卻也可以稱得上我等恩人。恩將仇報,有些說不過去啊。」

  田敬差點罵出來:還要不要臉?人家都打在臉上了,你們卻稱他為恩人?

  不過田敬也懶得和這些人掰扯,就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魏丈等人立刻躬身告辭。

  如此一來,還留下的,就只剩下一些大豪強了。

  田敬滿懷希望的說道:「熊達兄,韓朝兄,你們的意思是……」

  熊達嘆了口氣,說道:「我們的意思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啊。田敬兄,若你願意的話,我們幾人出面,再做一次宴會,把謫仙請來,為你們二人說和說和。你們並無深仇大恨,只是為了一個計奴而已。」

  「到時候,你送他三五個美人,喝上幾杯酒。這段恩怨,也就可以化解開了。」

  田敬氣的差點暈過去:「熊達兄的意思是,讓我賠罪?」

  熊達呵呵一笑,說道:「什麼賠罪不賠罪的。東周以來,五百年征戰。不都是這樣嗎?以小事大,以弱事強。若田敬兄做了丞相,那麼來賠罪的,必定是槐穀子了。」

  田敬冷冷的說道:「你安知我做不到丞相?」

  熊達站起身來,說道:「若真有那一日,還望田兄不要忘了我們這些舊友啊。」

  隨後,熊達、熊耳、韓朝等人,紛紛離開。

  剛才熱鬧至極的宴會,瞬間變得冷冷清清的,只剩下田敬一人了。

  田敬看著杯盤狼藉,心中惱恨至極,忍不住罵道:「六國豪強,儘是草包。千里迢迢,進入咸陽。還不想著抱團取暖,反而要心懷鬼胎,如此一來,必定任人宰割。」

  一直侍奉在旁邊的管家田甲,嘆了口氣,說道:「主人,昔日合縱連橫,關東六國不就是這幅德行嗎?否則的話,怎麼會被強秦各個擊破?」

  田敬點了點頭,問田甲:「你以為,我當如何?」

  田甲想了想,說道:「如今大秦一統,主人又到了咸陽。造反是不可能了,只能事皇帝以忠。」

  「至於這槐穀子,如此囂張的人,豈能沒有敵人?今日主人與槐穀子公開決裂,他的敵人,自然想要拉攏你。主人不妨藉助他們的力量,在朝堂之上站穩腳跟,隨後,便可以與他徐徐角力了。」

  田敬點了點頭:「如此說來,我今日被槐穀子打了耳光,反而會得到一些朝臣的青睞了?」

  田甲躬身說道:「禍兮福之所倚。老奴恭喜主人了。」

  兩人正說著,就看見李信一臉茫然的走了過來,說道:「只是方便一下而已,怎麼人都走了?」

  田敬看著李信,心中激動:「將軍肯留下來,莫非是願意助我?」

  李信坐下來喝了一口酒,納悶的問:「助你什麼?」

  田敬試探著說道:「助我……剷除朝中奸佞。」

  李信又開始吃菜,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朝中哪有奸佞?」

  田敬不確定他是不是裝的,最後咬了咬牙,挑明了說道:「將軍認為,槐穀子此人如何?」

  李信說道:「很不錯啊。」

  田敬愣了一下:「將軍不是在說反話?」

  李信有點無奈:「說什麼反話?我與謫仙乃至交好友,咸陽城中,何人不知?」

  田敬有點無語了:「既然將軍與謫仙是好友,為何獨留在此?」

  李信嘆了口氣,說道:「酒尚未喝完,有些浪費啊。」

  田敬已經徹底不想搭理此人了。可是剛剛得罪了李水,現在又要得罪李信?他還沒有那個膽子,只能在一旁作陪。

  半個時辰後,李信終於吃飽喝足,抹了抹嘴,向田敬笑了笑,說道:「告辭了。」

  田敬連強顏歡笑的心思都沒有了,一臉淡漠的將李信送到了府外,心中不停的想著:「咸陽權貴,不是囂張跋扈,就是厚顏無恥。真要由這等人治理天下?唉,我華夏病了啊,病得不輕。」

  李信走了之後,有個僕役小跑著走了過來,低聲說道:「主人,有一位叫季明的宦官,想要與主人見一面,看他的意思,好像有意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