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 馬德劍——死，斷元肆——死

  劍君化劍第六十六年，劍崖七子再少一人。

  「難道歷史真的改變了？」

  宋臨站在劍門關廢墟前，拔劍四顧，心中一片茫然。

  好不容易復活了淳于意、馮雪君，如今沈藏谷又死。他要去哪裡尋找第七個人？

  轟！

  遠方傳來巨大的轟鳴。

  宋臨心頭一凜，連忙收集起地上的琉璃劍骨，往東臨仙崖的方向趕去。

  又一個時辰後，東臨仙崖遙遙在望。

  然而。

  宋臨卻再次來晚了一步。

  入目山海翻覆，遍地屍骨，原本守護東臨仙崖的仙路大開，顯露出一條殘破的虛空通道。一名老者斜斜倒在路邊，四肢皆斷，五臟六腑不翼而飛。

  僅剩半個腦袋，獨眼淒涼的望著曾經守護了數千年的無上仙門。

  「傳功長老！」

  宋臨只覺心中一片冰涼。

  繼清暉真人、劍君之後，東臨仙崖輩分、修為最高，最深不可測的傳功長老，盡也倒在了仙路之前。

  他無法想像。

  此時寂靜一片的東臨仙崖內，會是怎樣的場景！以他現在的實力，能夠拯救眾人於危難之中嗎？

  宋臨心中遲疑，腳步卻不敢有一分停歇。跨過傳功長老的屍體，往仙路盡頭奔去。

  「別去……」

  忽然一個微弱的聲音傳來。

  「長老！」

  宋臨猛然回頭。

  「別、別去……」傳功長老碎裂的下頜一張一合，聲音微弱：「離開這裡……再也不要回來……」

  「為什麼？」

  宋臨神色驚疑。

  「東臨仙崖內，有……有大恐怖……我們……準備了數年……本以為能絕地反擊……結果哈哈哈」傳功長老一頓一頓地說著，語氣悲涼。

  「結果出現了……背叛者。仙路……不過是一條死門。來不及了，你趕去已經來不及了……尋歡小子……快走」

  傳功長老的生命之火早已熄滅，卻依舊自顧自說著，也不知是什麼力量在支撐著他。

  宋臨更是無法想像，究竟是什麼存在能將他擊殺於仙路之上。

  那個神秘的背叛者？

  「是誰背叛了我們？你們究竟遭遇了什麼！」

  宋臨忍不住發問。

  「別去……別去……求求你……別去……」傳功長老卻只是不斷重複著那一句話。

  給人的感覺彷佛……

  宋臨眉頭緊皺，蹲下身子查看了一番。

  而後面色一沉，目光愈發陰鬱。

  果然。

  傳功長老早就已經死透了。

  之所以能夠說話，不過是他臨終前留下的一個『程序』。只要感應到宋臨的氣息，便主動發出警告。

  以生命最後的餘暉，試圖為東臨仙崖留下最後一絲火種。

  「別去？」

  宋臨面色變換不定。

  思忖許久。

  終於毅然邁開腳步。

  不去？

  他怎麼可能不去！

  如今沈藏谷已死，若是連馬德劍與斷元肆都死在東臨仙崖內，還談什麼捲土重來？

  這東臨仙崖，他不去也得去！

  咻——

  劍光划過虛空，遁入雲海。

  一片蒼茫大地浮現眼前。

  宋臨舉目四望。

  山川湖泊、懸崖滄海，除了遍地屍骨昭示著一場慘烈的大戰，數百萬里大地一片寂靜，彷佛所有生靈都徹底消失不見。

  「才一個時辰，他們推進的速度是否太快了？」

  到了這個時刻。

  宋臨的心已經涼透，再也不抱一絲希望。

  只是依照本能往劍崖玄峰的方向飛去。

  片刻後。

  劍崖玄峰一點一滴出現在宋臨視線中。

  原本巍峨高聳仿若沖天仙劍的劍崖玄峰，此時似乎矮了一大截。仔細看去，竟是頂端三分之一被某種無邊偉力硬生生削去。

  「怎麼可能？」

  宋臨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幕。

  哪怕是最頂尖的法相仙真，也沒有這種能力。

  除非是……鼎盛時期的三位上古魔尊赤月、無相、地藏。

  亦或者劍君本尊親臨！

  而現在。

  事實卻清晰擺在他的眼前。

  「東臨仙崖內還隱藏了某種不可思議的力量，玄風子他們試圖動用這個手段，結果竟被反噬……這是唯一的可能性！」

  宋臨不禁喃喃。

  「果然，果然五大玄峰中一直存在著一個隱藏很深、很深的叛徒。否則清暉真人與劍君，又怎會死得那般不明不白？」

  「他是誰？」

  「攻入東臨仙崖的幽冥邪魔，此時又去了哪裡？」

  不知不覺。

  宋臨飛入寂靜的劍崖玄峰。

  忽然一股類似近鄉情怯的情緒，讓他下意識停住了腳步。

  「他們……還活著嗎？」

  噠噠~~

  艱難的腳步聲中。

  宋臨一步步朝劍崖玄峰現今的最高處走去。

  那裡……是曾經的問劍崖，是他們師兄弟們一起練劍、修行的所在。

  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點點映入眼帘。

  是斷元肆。

  他手持一柄湛藍仙劍，面色憤怒，身軀如劍，赤紅的雙眸死死瞪著宋臨，瞪著前方虛無的空氣，誓死如歸地攔在問劍崖前。

  在他的身上。

  一柄柄插著數不清的殘劍。

  那些殘劍宋臨十分熟悉，每一柄都曾在韓退之驅使萬劍破魔之陣時見過。

  「四師兄……」宋臨如遭雷殛。

  嘭~~

  斷元肆身軀驟然化作一點點流光破碎，手中湛藍仙劍片片碎裂，落在地上匯成無數殘鐵。

  三月初七。

  劍君第四徒——斷元肆，劍折人亡。

  宋臨跌跌撞撞跪倒地上，雙手捧起斷元肆化作塵埃的遺骸，一雙眼睛儘是迷茫。

  【劍君化劍第六十六年三月。】

  【劍君七徒沈藏谷以身奉祭，血骨錚錚，攜八千金身修士死守劍門關，壽盡而亡。】

  【最後一劍。】

  【逆戰七萬妖魔，不負仙門期許，拖住了幽冥十方整整三個時辰。】

  【他並非死於妖魔之手，而是壽盡而亡。其身死之後，屍骨為妖魔施虐，分崩四散。】

  【劍門關告破。】

  【妖魔一路襲入臨仙崖。】

  【傳功長老鎮守仙路，一人抵百萬妖魔。關鍵時刻被親信偷襲，慘死仙路之前。】

  【剩餘八百萬妖魔長驅直入。】

  【玄風子攜東臨最後的力量，絕地反擊之時，背叛者再度出手，滅所有希望於萌芽。】

  【至此。】

  【東臨仙崖再無反擊手段。】

  【玄風子背負所有人的希望，下令放棄所有，遁入金光洞。】

  【幽冥十方妖魔直奔劍崖玄峰，試圖驚擾劍君遺骸。】

  【馬德劍與斷元肆憤而守之，終不敵妖魔勢眾。】

  【此役。】

  【九天玄雷現，萬劍出劍崖。】

  【馬德劍以法相之能，驅使劍崖玄峰最後底蘊，撼動天地，終在萬劍之中化作一縷鋒芒，被世代傳承的萬劍同化。】

  【生命的最後一刻。】

  【一向散漫、豁達的馬德劍，罕有的十分安靜。只是望著問劍崖前的斷元肆，心中默默立下誓言：以身化劍，永鎮劍崖！】

  【億萬劍光呼嘯而過。】

  【與背叛的神秘人臨空對弈。】

  【半座劍崖玄峰在無邊偉力中緩緩湮滅。】

  【至此。】

  【劍君第三徒——馬德劍。】

  【以性命守護師尊遺骸，換得劍崖玄峰片刻清淨。】

  【爾後。】

  【幽冥邪魔重整旗鼓，再度殺上劍崖玄峰。】

  【斷元肆為守護師門，半步不退。】

  【他雖死後仍受邪魔之辱，以萬劍凌軀，卻終究守護住了劍崖玄峰最後一絲顏面。】

  【遠方傳來號角聲。】

  【幽冥邪魔如潮水般退去，前往馳援金光洞。】

  問劍崖前。

  宋臨目光凝滯，痴痴望著輪迴命盤上的描述。

  劍崖七子，一日隕落其三。

  他不由想起後世的歷史傳說，酒仙李氏一夜覆滅，東臨仙崖險些毀於一旦，劍崖玄峰傳承斷絕……正在一一驗證。

  但所有七子共赴幽泉呢？

  傳說有真有假，誰知道這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最後天降偉力……讓他們贏了，所有都已經逝去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

  還有。

  七子共赴幽泉之後究竟是勝是敗，傳說也沒有一個明確的定論。

  「我到底應該怎麼做？」

  宋臨徹底茫然了。

  自離開東海之極後，彷佛命運的作弄，他每一步都始終慢了一步。追著歷史的脈絡，見證著悲劇的發生，卻追不上生命的凋零。

  這種深深的無力感，簡直讓人發狂！

  「不！」

  「路還沒有走到盡頭，我還沒死！」宋臨忽然發瘋似地朝金光洞的方向飛去，仰天大吼：「只要我還在看著這個世界，這一世……便沒結束！」

  「有人來了！」

  「誰？」

  「東臨仙崖內居然還有人或者？」

  「殺了他！」

  金光洞前，數十萬妖魔鎮守門戶。

  宋臨的身影剛一出現，便在數百里外被發現。

  「殺！」

  他目光瘋狂，已經徹底壓抑不住心中的殺意。

  轟！

  一道金光穿透天地，遁入金光洞中。沿途所有妖魔鬼怪仿若定格，而後紛紛化作齏粉。

  可怕的力量讓他們彷佛看到了之前驅使萬劍的馬德劍。

  「是他？」

  「劍君第八徒——李尋歡。」

  「短短几年不見，他的實力竟恐怖如斯……」

  「這不可能！」

  一眾妖魔面色驚恐，望著深邃的金光洞，一時竟望而卻步，不敢去追。

  與此同時。

  第一次使用魂戒之力，獻祭了一成神魂力量的宋臨並未陷入瘋狂。

  反而腦子異常清醒，任由殺意在心中肆虐，一路瘋狂殺戮，沿著痕跡尋找邪魔主力與東臨仙崖最後存活的人。

  眨眼不知深入地底多遠。

  周圍一片幽暗寂靜。

  忽然。

  一個莫名的聲音響起：「還要再繼續追嗎？」

  「誰？」

  宋臨驀然止住腳步，神色警惕。

  「我。」

  那聲音平淡而隨意。

  「大伯！」

  宋臨心頭猛地一震。

  而後驚喜地道：「你沒死！」

  「快走。」

  李淳風急促地道。

  「不可能！」

  宋臨神情一緊，凝聲質問：「你到底是誰？你不是我大伯！酒仙李氏一夜覆滅，連大祭酒那等存在都神秘消失，你不可能還活著！」

  「快走！」

  李淳風高聲怒喝。

  「你在哪裡，給我出來！」

  宋臨的聲音更高、更怒。

  敢冒充李淳風，這人今日他必殺之。

  「我真是李淳風！我來自未來，是來改變歷史結局的！真的，尋歡小子你一定相信我！我知道自己的話很不可思議，但是……」李淳風說的又快又急。

  宋臨神情一呆。

  而後冷笑道：「穿越時空？真是不可思議，你覺得我會信嗎？」

  哪怕他是一個穿越者，哪怕他擁有輪迴命盤一次次遊歷古今，也可能輕易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別人身上。

  而兩個穿越者同時出現，並且在這種時刻相遇，更是億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

  『看來我已經被一尊類似無相魔尊的存在盯上了！這等邪魔最擅蠱惑人心，說出的話光怪陸離，讓人不可思議中心生信任。哼，他的任何一句話，哪怕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

  宋臨默默想著，腳步不停，繼續前進。

  「你這孩子……」

  李淳風急躁的聲音忽然又變得隨意平和，「果然如大祭酒所料，一切註定無法改變。夢裡不知身是客，一響貪歡……夢幻泡影。本酒劍仙悔不當初……喝了那杯酒啊！」

  「你說什麼？」

  宋臨聞言一怔，不明所以。

  「唉……來不及了！」

  李淳風的聲音忽然隱去。

  而後。

  前方傳來喧鬧的聲音。

  一路疾馳許久，宋臨終於與幽冥邪魔——相遇了！

  「殺！」

  眼中殺意暴動。

  宋臨徹底壓抑不住心頭的怒火，一劍殺入妖魔大軍。

  瞬間無數聲慘叫響徹逼仄幽暗的地底。

  在這種地勢大軍無法成型，個人偉力無限增強，宋臨簡直如深入羊群的老虎，仗著劍道之利所向披靡，一路將幽冥邪魔殺了個底朝天。

  許久、許久。

  一場暢快淋漓的殺戮終於漸漸停滯。

  周圍除了偶爾低低哀嚎，再無一個能夠站立的身影。

  宋臨渾身浴血，持劍挺立。

  神色似十分凝重。

  滴答~

  鮮血自劍尖低落。

  宋臨驀然轉身，看向黑暗的洞窟。看著一個神秘的身影，一步步朝自己走來。

  那個導致東臨仙崖毀於一旦的兇手，那個最後的背叛者……終於出現了！

  「你真的想知道他是誰嗎？」

  李淳風的聲音再度如蒼蠅般在耳邊迴蕩。

  宋臨找不出他是在哪裡發生，乾脆視而不見，目光死死盯著那漸漸靠近的神秘人。

  他是誰？

  韓退之？還是五大玄峰中的某個峰主？亦或者東臨仙道某位輩分極高的存在？

  能殺傳功長老。

  他的身份一定十分特殊，並且擁有極為高深的實力。

  宋臨猜不出來。

  不過他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

  終於。

  那神秘的身影走出黑暗，站在一縷幽光下。

  「何苦來哉？」

  一聲輕緩平淡的嘆息，與宋臨臉上驟然變色的神情，形成了十分鮮明的對比。

  怎麼可能……是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