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屋內問真心，廟裡藏邪神

  滴答~滴答~

  一陣細雨夾雜著微風，忽然迷濛了悠長的姻緣迴廊。

  桃林、細雨、微風、長廊與詩畫，仿若一瞬將人帶回了那個熟悉的三月，那個桃花映面砰然心動的時節。

  在這樣的時節，每個人都會遇到心中『天下無雙』的心上人。

  許多人眼中不由浮現一絲憧憬。

  鼓起勇氣，推開身前的房門。

  踏步而入。

  前方是一面桃紅的帷幔，隔著心懷期待的一男一女。

  而此時。

  宋臨面色顯得異常平靜。

  望著帷幔後一個朦朧的身影，出聲道：「你好。」

  「你好。」

  帷幔後傳來一個動聽的女聲。

  那聲音仿若被春風捲入天空，有些虛幻空洞，帶著一絲清寒，極為悅耳。

  宋臨知曉。

  對面的人已被此地陣法改變了聲線。

  這有些像侯元兮，但大概率不是。

  畢竟姻緣迴廊有一千八百間屋子，遇上的概率太小、太小。

  就算是，也無妨。

  在宋臨心中，侯元兮只是師姐。而這一世的她，似也對男子十分厭惡。

  兩人此行根本不是來尋求姻緣的。

  念及此。

  宋臨開口道：「其實我今日來此，並非為了撞姻緣。」

  「……」

  沉默。

  對面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出聲道：「我也不是。」

  宋臨聽得出，她的興致似乎不高。

  「如此，打擾了。」

  宋臨輕聲道。

  「嗯。」

  對面傳來起身的動靜。

  宋臨同時轉身，朝著大門走去。

  嘎吱~

  二人的動作同時一頓。

  房門沒開。

  宋臨目光落在門邊一塊懸掛的木牌上。

  【相逢既是緣，好聚亦好散。此門關閉，半個時辰可開。來此香客若有心事，不如展開心扉，與陌生人，暢所欲言。】

  【或可解一時之惑。】

  半個時辰。

  宋臨沉默半晌。

  轉身走到屋中唯一的椅子坐下。

  今日來此並非鬧事，若暴力破解禁制，倒顯得有失風度。

  帷幔後傳來同樣的動靜。

  顯然對面的女子，作出了一樣的選擇。

  沉默。

  氣氛忽然變得尷尬起來。

  「這位姑娘，可有心事？」宋臨開口道。

  「嗯。」女子似在點頭。

  「既然到了這裡，不如……」宋臨遲疑地道。

  「好。」

  對方傳來回復。

  宋臨微微一愣。

  怎麼也沒想到，這看似清冷的女子，回答的這麼幹脆。

  如此性情。

  還真有點像自家那敢愛敢恨的大師姐。

  沉默片刻。

  宋臨還沒想到說什麼。

  對面的人先問道：「你有心上人嗎？」

  「有，也可能沒有。」

  宋臨道。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那女子道。

  「這……」宋臨遲疑了。

  對於澹臺玄音，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是否動了真心。

  也許有過那麼一瞬。

  但那究竟是憐惜，還是其他感情，他自己也分不清。

  「也就是你不夠愛她。」

  對面的人為宋臨作出了回答。

  「應該……是吧。」

  宋臨不禁撓頭。

  「一定是。」那女子道：「若是我，決定了愛一個人。定會為他不顧一切，至死不渝。若是……他心中也有我。」

  那聲音堅決無比。

  然而聽在宋臨耳中，卻似感受到了一絲酸楚。

  「那你呢。」

  宋臨反問。

  「我……有。」

  那女子遲疑了一瞬。

  「看來，我們都是意外來到了這裡啊。」

  宋臨笑了。

  「是。」

  對面的身影似點了點頭。

  「姑娘心中既然有人，為何不與他在一起？」

  宋臨感覺兩人都漸漸放開了。

  似對著一個陌生人，彼此互不相識，互訴心事，也是一樁十分有趣、且有意義的事。

  這類似一種另類的心靈修行。

  許多人心中都藏著事。

  哪怕是面對最親近的人，也無法言說。

  反而對著一個陌生人吐露心聲，感覺心裡一下暢快了許多。

  相信對面的人也是這般。

  「因為……他心裡沒有我。我能感覺到！我與他很近，而他……卻與我很遠、很遠。」女子幽幽說著。

  「我恨他！」

  聞言。

  宋臨心頭一震。

  隔著一層帷幔，他也能感覺到對面濃濃的幽怨之氣。

  讓一個如此痴情的女子由愛生恨。

  她的心上人，究竟做了何等畜生之事？

  「所以，你選擇了離開？」

  宋臨好奇道。

  「若是他心中沒有我，我便……也不想再打擾。」女子的聲音漸低。

  「能說說你們的故事嗎？」

  宋臨坐直身子，擺出傾聽的姿態。

  然而。

  對面的人卻沉默了。

  「抱歉，是在下冒昧了。」宋臨歉然道。

  許久。

  帷幔後傳來女子故作輕鬆的聲音：「不過些許紅塵俗事。在修行大道面前，兒女情長，不值一提。」

  「看來姑娘準備一心修行了？」宋臨道。

  「你呢？」那女子道。

  「大丈夫先立業，後成家。」宋臨認真道。

  「果然。」

  對面傳來一聲冷笑：「世間男子，皆是負心之人。」

  「誰說的？」

  宋臨高聲反駁。

  「你與那人，並無本質不同。」女子冷冷地道。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天下不負卿。」宋臨道。

  「每個負心人都這麼說。」女子道。

  「冒然許諾，才是不負責任所為。」宋臨反駁。

  「肩頭若是夠寬，自然能擔下所有責任。」

  「若是不夠寬呢？」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竟是吵了起來。

  「若不夠寬，還想強行承擔，才是不負責。這等大男子心理，最讓人噁心！」女子語氣冰冷，透著濃濃的厭惡。

  「一派胡言！」

  宋臨猛地起身：「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責任，若是人人都如此思想，豈非……」

  「難道女子就不能承擔責任？」

  帷幔後的女子也站了起來。

  她的身形高挑，目光銳利，仿若一柄堅定無比的劍刺破帷幔，與宋臨爭鋒相對。

  「這……」

  宋臨頓時一愣。

  這一刻。

  他不由想到了三千年前與自己並肩作戰的謝慕雪，想到了孤注一擲催動五世之劍，最終劍折人亡的馮雪君。

  想到了劍齋聖女澹臺玄音。

  她們每一個人，都是女中豪傑，不輸男兒。

  每一個人都心懷天下，肩負起了屬於自己的責任！

  只不過，因為她們都對自己很好。

  宋臨從來沒有想過，她們柔弱的外表下，也有一顆堅定不移的劍心。

  誰說女子不如男？

  責任二字，不分男女。

  只要是人，便有屬於自身的責任。

  「抱歉。」

  宋臨第一次低下頭。

  第一次感覺到，過去的自己將所有責任攬在身上，真的有些自私。

  而且自負！

  「……」

  他這一番道歉，反而讓對面的女子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半晌。

  愣愣地道：「沒、沒事。」

  氣氛再度陷入尷尬。

  許久。

  屋內一陣青煙吹過。

  房門咔噠一聲，自動開啟一條小縫。

  二人恍然回神。

  明白這一場短暫的交流，到了結束的時候。

  宋臨起身。

  默默朝著房門走去。

  身後。

  那女子愣愣看著他虛幻的背影。

  忽然輕聲道：「謝謝你，陌生人。」

  宋臨腳步一頓。

  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微笑：「其實，將心比心。我覺得你的心上人，未必是你想像之中那般。你說我不負責，自己又何嘗不是在逃避呢？」

  說罷。

  他推門而出，身影消失在帷幔中。

  只留下女子怔怔出神。

  今日的相遇。

  讓兩人都對自己的內心，多了一些不同的看法。

  只是有些愛恨糾葛，真的很難、很難，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徹底解開。

  片刻後。

  宋臨在姻緣迴廊出口遇到了侯元兮。

  她神情依舊，仿若沒有任何變化。

  面對宋臨狐疑的目光，竟冷眉瞪了他一眼：「小子，在看什麼？」

  「沒、沒什麼。」

  宋臨慌忙收回目光。

  心中疑竇叢生。

  剛才與自己對話的人，究竟是不是侯元兮？

  尋常女子可說不出那番讓人印象深刻的話語。哪怕是澹臺玄音，如今也還稚嫩的很。

  至少以前的她，是說不出來。

  而且。

  她今天也沒來這裡。

  但侯元兮的性情，似也沒那麼多愁善感……吧？

  「一千八百間屋子，難道真有這麼巧？若是師姐真的恨大師兄，那麼……兩個前世的最後，又發生過什麼？」

  「導致今生的侯師姐如此厭惡男子。」

  宋臨心中茫然。

  「真的是她嗎？也許……每個人堅毅的外表下，都隱藏著一顆多愁善感的內心？」

  少頃。

  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盡頭。

  水千柔鬼鬼祟祟的探出腦袋，拉出身後的一個女子。

  對著另一邊探頭探腦的五個人，揮手道：「快過來！」

  「水師姐。」

  「你們有遇到類似大師姐的人嗎？」水千柔一副八卦的表情。

  「沒有。」

  五人齊齊搖頭。

  原來她早就打聽清楚了姻緣神廟的事情，今日拉著眾人前來，就是想聽一聽八卦。

  結果算計了半天，一無所得。

  「這樣啊……」水千柔露出遺憾之色。

  「謝師侄，走了。」

  「嗯。」

  謝慕雪回頭看了一眼姻緣迴廊。

  三刻鐘後。

  宋臨與侯元兮踏過情人橋，經過姻緣樹，轉過許願池。

  走馬觀花，腳步不停。

  經過十幾個名勝古蹟，終於來到了姻緣神廟大殿。

  空氣中滿是香火的氣息。

  二人踏步進入大殿。

  一眼就看到那殿中一尊頭生雙角，似龍似妖，高達十丈的身軀仿若拼接在一起，如上古邪神一般的神明雕塑。

  「昂——」

  一聲嘶吼自冥冥之中響起。

  仿若來自上古時代，充斥著一種蠻荒、狂野之意。

  二人頓時愣在原地。

  這一座雕塑的上下半身……他們都好熟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