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無雙渡——終
【四月。】
【你以土、木二氣為輔，水氣為主，凝練寒冰之戟。重新踏上了燎原百擊第三階段的修行。】
【一擊。】
【萬物盡霜華。】
【你將一身的風霜盡數融入這一擊中，似瞬間觸摸到了以百化一的境界。你看到了厲易朽曾經走過的腳步，卻走上了一條與他不同的路。】
【更極端，更決絕！】
【從這一天開始，伱更加細化了自己的修行。以土、木、水三氣，凝聚寒冰之戟。一擊揮出，戟仍碎。你發現，每天凝聚的力量僅夠這一下。】
【你便以土揉搓成戟，繼續在水中修煉。】
【時光漸逝。】
【你踏過了築體第五境。】
【土戟愈發堅韌，如你的內心。】
【你又以木漿混合泥土，揉搓成戟。增加其中韌性，漸漸得心應手。一日百擊，苦練不綴。】
【四月廿五。】
【你的修為跨越築體第六境，相當於雷音極限。體魄得燎原百擊之煉，似堪比過去雷音百鳴。】
【你似觸摸到了一條絕境之路。】
【單純的體魄，比過去更加強大。】
【你終於對自己有了幾分信心，帶著厲易朽，踏上了前往絕情渡的路程。】
離開前的最後一天。
宋臨與無雙渡的鄰居們告別。
「你這孩子，好端端的怎麼又要走。來，這些吃的帶好，路上不要餓著。」豆腐店的老闆娘秦無雙絮絮叨叨說著。
將一袋包裹塞入宋臨懷裡。
「多謝秦大姐。」
厲易朽輕聲說著。
「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秦無雙抹著淚，頗有些多愁善感。身邊一群孩子吵吵鬧鬧，少不知事的他們，哪曉得離人的愁苦。
這一去。
也不知是否還有……相見之日。
「會回來的。」厲易朽溫和笑著。
軲轆~~軲轆~~
輪椅聲漸遠。
師徒二人劃著名一葉扁舟，漸漸消失在河道上。
「秦大姐，再會！」
「葉老弟，再會。」
秦無雙與鄰居們在岸上揮手。
『我姓葉……一葉扁舟的葉……』為什麼偏偏要是一葉扁舟的葉呢？
【四月廿九。】
【扁舟在岷江孤獨前行，兩岸風景一點點消逝。絕情渡越來越近了……】
【你吃完秦無雙送的糧食，在包裹底層發現一些碎銀子。】
【心中有些驚訝。】
【五月五。】
【你們終於在最後一天，夕陽落幕前，趕到了絕情渡。】
【「這位大姐，能送我們去朝暮崖麼？」厲易朽對著岸上的中年夫人道。】
【「你們自己不是有船？」那撐渡的女子反問。】
【「我這徒弟皮賴，想坐別人的船。」厲易朽稱職地當著你的嘴替。】
【你們當然不是懶。】
【只是你倔強的想讓自己的師父，最後體驗一次渡船行走在絕情渡的感覺。最後一次而已……】
【離人的愁緒，在心中迴蕩。】
【他已知曉你想做什麼。這一次旅程與其說是回憶過往，不如說是你們師徒之間一次特殊的分別……】
【夕陽西下。】
【渡船在江面飄蕩，漸漸劃向朝暮崖。】
【你們終究還是來晚了。】
【瀑布逆流的奇景，伴隨著最後一縷夕陽，徹底落下帷幕。】
【你與厲易朽站在朝暮崖前，嘴角卻泛著淡淡的笑意。能看到最後一絲，此生便已足夠。】
【你們都沒有遺憾了。】
【五月十一。】
【你們順流直下，回到了無雙渡。】
「終於回來了。」宋臨心頭一松。
這一路，有驚無險。
許多次與天地盟的弟子當面而過，總算沒有掀起什麼波瀾。
推開房門。
宋臨發現自家破舊的小屋，似乎有人來過。
巡視了一圈，卻什麼也沒有丟。
「奇怪。」
平靜的一夜。
翌日。
宋臨照常推著厲易朽，前往集市。
「是老葉，還有小宋，你們回來了？」
「快！」
「來不及了！」
「快跟我走！」
一名街坊婦人拉著宋臨的手，急急忙忙道。
「發生了什麼事？」
厲易朽問道。
「秦大姐前些日子身染重疾，她指名想見你最後一面！快走吧！」那婦人面臨焦急。
再慢點……他們可能就見不上最後一面了。
「什麼！」
宋臨二人心頭一震，連忙推著輪椅往豆腐鋪趕去。
軲轆~軲轆~~
輪椅聲聲急促、刺耳。
「不是這裡，這裡……」那婦人拉著宋臨的衣袖，拐入一個小巷子。
少頃。
「老李，老李，快開門！」
嘎吱~~
破舊的房門打開。
一行人連忙進入，來到一間堂屋前。
「娘！」
「姨娘你不要走！」
一陣孩童的哭泣聲。
幾個頓時怔住，而後急忙進入屋中。
朝陽之下。
一隻粗糙的手臂無力墜落床邊。
陽光照著那手臂上一點殷紅的胎記，顯得異常刺眼。
人生的最後一段路。
萍水相逢的人，終究沒能見上最後一面。
『師父~~』
宋臨低下頭，驚訝發現厲易朽怔怔看著那婦人的手，竟早已淚流滿面。
發生了什麼？
此時的厲易朽就算再控制不住情緒，也不可能如此悲愴。
「她……不是姓秦麼？」
厲易朽喃喃問道。
「唉~~」
秦無雙的丈夫，那賣豆腐的老李聞言一嘆，「其實，無雙是改嫁給我的。她本是清河人士，被一戶富貴人家收養，名為——厲無雙。」
「那戶人家本是姓葉，但她總告訴我，自己其實姓厲。」
宋臨心頭一震。
僵硬著脖子，低頭看向厲易朽的臉。
麻木。
那一張臉，此刻似已看不到任何情緒。
仿佛人世間所有的言語，都無法表達他心中的情緒。
厲無雙。
葉無雙。
秦無雙。
原來竟是一個無雙。
她早已認出了他，所以才在臨死前點名想再見他一面。
可他卻……
「後來，她的夫家遭難，連累了養父母家裡。她一路逃難來到無雙渡，改名秦無雙……」老李唏噓地說著：「她真的很喜歡無雙這個名字，一聲改了三個姓，仍是叫無雙。」
無雙。
不管姓什麼，她都叫無雙。
便仿佛擔心某個笨蛋……會找不到她一般。
識人不明厲易朽，情關三渡見無雙。
宋臨怔怔看著秦無雙那蒼老的臉。
忽然覺得，自己的師父真是一個……混蛋！
二十年來沒認出慕傾城，沒認清自己唯一的兄弟萬宗生的真面目，沒認出失散多年的親姐姐……
這樣的人。
簡直是天生瞎了眼！
「她……究竟得了什麼病？」厲易朽聲音乾澀。
「大夫說是傷寒……」鄰居的婦人嘆息道：「可誰曾想到，一場傷寒能如此快奪去人的性命。」
世事無常。
一屋子人皆盡嘆息。
「沒錢治麼？」
厲易朽輕輕問道。
「……沒。」老李似猶豫的一下，這般說道。
許久。
許久。
宋臨與厲易朽離去，留下了身上最後一百三十枚銅板。
「老李，你為何不告訴他們真相？」那鄰居婦人嘆道。
「說了又如何？只會害了他們。鋪子沒了，從明天起重新找個活計便是。」
「那孩子們怎麼辦？」
「總歸……要養的。」
老李無奈搖著頭。
「我看啊，不如將小茹和小晴送人吧。」
「不可能！」
老李堅決反對，「無雙活著的時候，我答應過她的。如論無何，我不會讓她身上的事，發生在孩子們身上。」
「唉~~~」
老婦人嘆了口氣。
兩夫妻本是兩個破碎的家庭，都有自己的孩子，一起搭夥過著日子。這些年來已經將對方的孩子，當成了自己所生。
她不明白。
為何這世上善良的人，總是這般苦命？
【五月十五。】
【秦無雙的葬禮簡單的收場。】
【那一日。】
【厲易朽在白紙飄飛的墓碑前，久久不願離去。】
【沒多久。】
【你發現李記豆腐鋪關門了。】
【又過了幾天。】
【一家米鋪開業，街坊們都沒有過去祝賀。仿佛那店鋪的主人是洪水猛獸。】
【直到有一日。】
【你看到有身穿天地盟服飾的人進出那鋪子，終於明白那奪了老李店鋪的人，與天地盟一些親緣關係。】
【導致秦無雙無錢醫治，並非她送了你們那些碎銀子，也不是老李小氣。而是……他們家真的沒錢了。】
【往後的日子生存都困難，如何掏出錢去醫治？】
【對窮苦人家而言，一場傷寒奪走一條人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人無雙，世無雙，情義無雙。】
【人無.雙，世無雙，情義無雙。】
【無雙渡——終】
代表著第三次爭渡結束的提示，在輪迴命盤浮現。
宋臨也終於明白。
這三次爭渡，對『人絕』厲易朽所代表的含義。
絕情渡——情絕。
忘川渡——友絕。
無雙渡——親絕。
情關三渡，關關難渡。關關支離破碎，痛徹心扉。
但此時此刻。
宋臨卻仍身陷亂世帖，最後一劫『終幕·巔峰之戰』。
他是配角。
厲易朽也是配角。
身為一個配角，只能身不由已在這亂世之中浮沉。
但如果真有機會離開，他會如何選擇？
心中答案很顯然——不會。
他還活著。
他們都還活著。
怎麼會甘心就這樣放棄？
從這一天開始。
宋臨發現，厲易朽變了。
變得更加沉默寡言，變得愈發陰鬱頹喪。
宋臨知道，他已經失去了人生所有希望。活著……也許比死還難受。
『師父，我去練功了，你一個人……別做傻事。』
宋臨將厲易朽推入屋中，不放心地叮囑。
「放心，我除了這張嘴，還能做什麼？」
厲易朽平靜笑著。
少頃。
小屋內恢復安靜。
厲易朽一個人靜靜坐在窗前，凝望夜空。
情絕，友盡，親離……自己身邊，似乎只剩下這個徒弟了呢。
雖然這個徒弟，總是小瞧自己。
但是。
這已經是自己唯一還擁有的了。
是自己這一生……最後想要守護的人！
但是。
除了這張嘴，他還能幫上他什麼？
嗡——
厲易朽的身體在顫抖，輪椅在顫抖，小屋內所有的一切，都在無聲顫抖。
沒有一絲聲音。
那殘廢的身軀內，仿佛醞釀著這世上最強大的一股力量。
人絕。
人生不絕！
做徒弟的都沒有放棄。
做師父的，怎麼可能放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