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風雲聚黑水，愚刀驚世人

  沉劍淵。

  正東，坎水位。

  水面上一艘艘船舶人頭攢動，更有一位位豪傑、俠客飛身登階，透過水氣凝結的雲霧在一塊塊飛劍石上飛躍，往三百米高空而去。

  這時一艘破帆船悄然駛入一片船舶中。

  『嘎啦、嘎啦』只聽鳶尾身上一陣骨頭作響，身形漸漸縮小，竟化作一名身姿矯健肌膚古銅的俏娘子。

  「咦？」劍十一。

  「啊？」宋臨。

  「看什麼看，沒見過老娘變身？嗯，好像是沒讓你們見過……」鳶尾轉頭一看二人的神色，嘿笑道：「如何，我這一套縮骨易形之法，在江湖上可稱得一流？」

  她說著揮了揮手上破刀，竟頗有幾分女俠英姿。

  宋臨心動了。

  一臉仰慕道：「女俠，不知……可否將這一套功法傳授給我？價錢你開！」

  「價錢隨我？」

  鳶尾雙目一亮，竟毫不猶豫：「一百兩……不不不，二百兩！」

  宋臨一口答應：「好，成交！」

  「啊，虧了啊！」

  鳶尾頓時一拍手，滿臉懊惱。

  她本以為這小子身無長物，是個窮光蛋，沒想到竟真有錢！

  卻不知宋臨離開岷江府時將封亭的黑刀賣給了黑鐵匠，單此就換來上百片金葉子，等於數千兩銀子。

  「你不會要反悔吧？」宋臨道。

  「本女俠一言九鼎，從不反悔！」鳶尾恨恨瞪了他一眼，而後走到一旁，將功法口述給宋臨。

  一旁的劍十一看著二人，眼中不由流露一絲笑意。

  他當然也會縮骨易形之法。

  但老先生眼光犀利，看出那女水匪的獨家法門似有幾分玄奧，遠非表面縮骨易形那麼簡單，宋臨能學會自有好處。

  他也看得出，若非這一番二人用心救治水寨百姓，鳶尾又豈會將獨家功法開價區區二百兩？

  「確是個心思質樸的好孩子。」

  片刻後。

  宋臨初步學會了鳶尾的『琉璃金剛身』，能夠簡單變化身形。今後若修行至高深處，甚至可略微改變面部肌肉，再無人皮面具被看破之憂。

  「走了，上去吧！」宋臨道。

  「哼哼，伱小子，悟性居然不錯。」鳶尾不服氣地哼了兩聲，腳底在船板上重重一踏，頓時身形如重炮般飛升數十米，越上了一塊浮空的飛劍石。

  呼——

  一個身影陡然從她身邊穿過，雙手抬著輪椅、老人，身形卻似飛鳥優美自如。

  「你？」

  鳶尾眨了眨眼。

  目光終於有一絲真正的驚訝。

  這人……好高明的身法！他莫非是一隻飛鳥轉世？

  片刻後。

  三人登上廣闊夜空，找了一塊無人的飛劍石落腳。

  「這些石頭，究竟是怎麼飛起來的？」宋臨心中想著，將目光看向數千飛劍石的中心。

  只見兩名氣勢驚人的身影，各自踏在一塊飛劍石上。

  流雲劍客——葉流雲。

  霸刀門第二柄刀——冷二笑。

  月光如雪。

  葉流雲一身白衣，長劍霜白，斜指海面。漫天水氣化作雲霧繚繞，加上陣陣海風，頓時讓這一幕的氣氛拉滿，引得不少江湖女子眼中異彩連連。

  另一邊。

  霸刀門的冷二笑身穿黑色勁裝，氣質剛陽，手中卻是一柄兩臂長的雪亮長刀，一身俠氣滿滿，氣勢半點不輸葉流雲。

  兩者一刀一劍，風格迥異。

  周圍的一塊塊飛劍石上早已圍滿了人。

  能到此處的都是江湖中的好手，大多以年輕一輩為主，更有九泉各方頂尖勢力，在周圍結成了一處處陣營。巨鯨幫、霸刀門、天水樓等皆在。

  而此時。

  二人皆是凝神靜氣，默默醞釀著心中的劍意、刀意。身上的氣勢越來越強，漸漸引動周圍的雲霧。

  雙方還未開打便將周圍人群的期待感拉滿，各自討論誰輸誰贏。

  「各位，你們覺得這一戰誰能贏？」周圍的飛劍石傳來一聲聲討論。

  「不好說。」

  「畢竟是生死戰，雙方醞釀了半個月，顯然各自都沒有十足把握。」

  「我覺得冷二笑必勝。」

  「哦，兄台如何斷言？」

  「霸刀門第二柄刀前些日子挑戰十一位江湖成名刀客，其中有雷音天驕，有罡氣名宿，氣勢正隆。聽說閉關半個月後，刀法又進了一步。」

  「而葉流雲雖然神秘，近幾個月卻沒聽說什麼驕人的戰績，也不知狀態如何。」

  「我看未必。葉流雲一身劍法飄逸如仙，恐怕也是傳承自某位隱士高人，完全不遜霸刀門。再說了，我聽聞其一年前對陣黑水洋玲龍寨的罡氣高手，一劍殺之。」

  「當時有人聽到海面上雷音七十二響，如今一年過去，進步恐怕不可思議！」

  「那就有趣了！」一人笑道：「我卻是聽說冷二笑以雷音八十一鳴的境界踏入罡氣，葉流雲今日想勝，怕是十分艱難。」

  「不管如何，今日這一戰，誰若輸了，不僅顏面掃地，若是不慎掉下這飛劍石……後果難料啊！」他說的欲言又止，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

  宋臨聞言往下看了一眼。

  三百米高空，一塊塊飛劍石不時遊動，這樣的高度若是摔下去，再不慎撞上飛石，恐怕雷音境也要粉身碎骨。

  『難怪一般人不敢來此。』他心中道。

  「先生，我們當如何？」

  宋臨問道。

  劍十一望著前方，道：「看。」

  嗡~~~

  陡然一聲劍鳴響徹夜空，周圍頓時安靜了下來。

  「冷笑笑你，準備好了？」葉流雲聲音卡卡地道。

  然而在這樣的場景、這樣的氛圍下，他的語氣卻沒一個人覺得好笑，配合那一雙劍眉上的不耐之色，反而更襯托其氣質。

  一個孤傲冷漠的天才劍客氣質。

  『這逼王，不會是刻意學劍十一，才這樣說話吧？』宋臨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葉流雲。」

  冷二笑豁然起身，目光如炬，冷聲道：「我再說一遍，我的名字叫冷二笑。將來，等我打敗了大師兄，你也可以叫我冷一笑。」

  「而不是……冷笑笑。」

  「一樣。」葉流雲酷酷地望著天，手中長劍雲霧流動，忽然踏前一步。

  鏘~~

  一抹劍光穿透虛空。

  剎那間。

  隨著冷二笑一聲冷哼，兩道身影飛躍虛空，一片片刀光、劍影在空中交匯。

  那一刻。

  月色、飛石、雲霧、虛空……兩名天驕在空中交匯的刀劍……構成了一幅絕美的仙俠江湖奇景。

  這就是江湖！

  難怪讓如此多心懷熱血、少年心性之人，趨之若鶩踏入其中。

  「叮——」天空中的刀劍驟然分開。

  兩道身影交錯而過，各自落在對方站立的飛劍石上。而後雙足一踏，再次飛身襲向對方。

  第一劍。

  第一刀。

  雙方似平分秋色。

  便在此時。

  「昂——」天空中風雲變幻，冷二笑手中的關刀竟化作一柄青色龍軀，蓬勃的罡氣爆發，瞬間籠罩葉流雲的身影。

  眾人見此，不由紛紛心下一沉。

  冷二笑果然已經晉升罡氣。雖不知他是以雷音幾鳴晉升，但一位神府種子晉升罡氣後，爆發的實力絕對非同小可。

  葉流雲……危險了！

  一處觀戰的飛劍石上。

  宋臨、鳶尾看向神色沉著的劍十一，頓時心下瞭然。

  葉流雲這逼王……危險個屁！

  嗡——

  一聲劍鳴。

  面對那臨空襲來的青龍長刀，葉流雲身在半空，已然避無可避。卻見他神色絲毫不慌，一劍遞出，頓見劍光如卷，顯化道道風雲纏繞青龍身軀之上。

  轟！

  一聲巨響。

  刀光劍影驟然消散。

  二人再次落回飛劍石，誰也沒能討得半點便宜。

  第二劍。

  第二刀。

  依然是平分秋色。

  「看好了接下來，是.關鍵。」劍十一忽然出聲，卻感覺身邊有些奇怪。轉頭看去，宋臨雙目微眯，眼中似有一道道刀光劍影閃過。

  身上更是有一絲氣勢慢慢凝結，竟仿若陷入某種頓悟的狀態。

  「咦？」

  鳶尾也發現了他的異常，頓時滿臉問號。

  「啥呀，看個決鬥也能領悟？」她心中泛著酸味，暗道：「一個個都是天賦奇才，就我不是……哼！老娘遲早練就無敵金剛之軀，將你們一個個都捶扁！」

  此刻。

  宋臨眼中正反覆回溯著剛才的一幕幕。

  「一生觀鳥……仰望長空……望魚……羨漁……解愚……」

  今夜一戰。

  兩個天賦卓絕的劍客、刀客，徹底打開了他的眼界。

  宋臨第一次知道，除了孫二、陳孤舟外，居然有人也能將刀、劍之道領悟到這種程度。

  這一刻他的眼中。

  葉流雲、冷二笑、周圍一個個觀戰的身影，還有身邊的鳶尾，都成了他眼中所『觀』之鳥。除了劍十一，因為他暫時還看不懂……

  此時若是在前世。

  他一定會聽到耳邊傳來【鴨殺命格發動，你以心觀鳥，靈性天成，集百家之長，漸朝百禽之厄的道路前行……】

  前世的陳孤舟……是他觀了一生的鳥。

  眼前的這些江湖俊傑、人中翹楚，豈非亦是這天地之鳥。自己若能看破眾鳥之長，終有一天，自能化身百禽之厄……真正傲羽長空，俯視三江九泉！

  當場中二人進行到第二劍、第二刀時。

  宋臨忽然覺得這天地都『動』了起來，所有光影、風景、雲霧一點點被拉扯進眼中，劍光、刀風、黑水、月色、飛石……

  還有天幕中閃過的一道道雲霧、罡風水氣所化的劍光。

  「望魚，羨漁，解愚……我懂了，我終於明白愚刀第七式的真意！」腦海中似有一道驚天刀光划過。

  宋臨福臨心至。

  盤坐在飛劍石上，目光定定看著交鋒的葉流雲、冷二笑。

  「不夠……還不夠！」

  「還差最後一劍、一刀，快！趁著這時候……」這一刻，他的心中有無數感悟浮現。

  他終於明白了愚刀第七式的真意。

  正是在於……望魚，羨漁，解愚六個字的拆解。

  學習他們，成為他們，破解他們。先望，後羨，而解……先成魚，後為漁，而解心中之愚。

  這就是愚刀第七式！

  這就是老漁夫在幾十年前，以絕世天資悟出的刀法！

  曾殺得霸刀門人人變色的——愚刀！

  嗡嗡~~

  宋臨懷中陡然一陣顫動。

  那老鐵匠交給他的『解魚刀』，在這一刻突然無端震顫，自他衣襟跌落膝蓋。

  只見那表面的鏽跡一點點震落，漸漸露出原本漆黑無光的刀身。

  宋臨目光深深震動。

  這一柄刀……好熟悉！

  六百年前，一隻年邁的水鴨，跟著一名心殘的漁夫，一步步走遍岷江萬里山河，尋找無數奇珍精礦……費勁心力，找到了當時最好的鐵匠……

  這是他們為殺岷江太守陳孤舟，而打造出的那柄——解愚刀。

  「六百年了……你，還好麼？」

  宋臨輕撫膝上嗡嗡顫動的解愚刀，似在問當年從漁夫手中，跌落綠柳堤下的它，又似在問……

  轟隆~~

  三百米高空。

  葉流雲、冷二笑，終於各自揮出了第三劍、第三刀。

  璀璨的刀光劍影，徹底劃破黑暗的夜幕。

  也映在了宋臨的眼中。

  似如當年綠柳堤上那一抹慘絕的刀光，徹底劃破他心中的迷霧。

  愚刀第七式。

  望魚，羨漁，解愚。

  豈非也是殺身……心蠶……歸途……

  轟！

  戰場之外一處飛劍石上，一股驚人的刀意驀然穿入虛空，激得天幕上陣陣風雲變幻。

  這一刻。

  在場的人們心中，不知為何突然升起一絲淒涼、悲壯之感。

  彷佛看見了……

  兩個渺小的身影站在風雨中，相互依偎，站在一座似天淵般……讓人心生絕望的堤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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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