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那睡神,是什麼意思?」另一側的一個女人忍不住問道。
金固深深的皺著眉頭,他在這高塔內踱步思考著,一種未知的不安逐漸的籠罩了他的內心。
他抬起頭看向那個女人,「去想辦法調查清楚剛剛那個白髮男人的一切。」
那女人思考了一下,但還是離開了這裡。
他又一次的看向了烏修姆伽魯,「母親的神識還沒找到嗎?」
他口中的「母親」自然就是提亞馬特了。
整個龍界就是提亞馬特的軀體,而現如今與夏亞的分身「安」在一起的,則是祂的一部分意識。
「還沒。」烏修姆伽魯低著頭說,「祂好像在故意的躲著我們,只要祂願意,想躲我們很輕易。」
金固微微皺眉思考了一下,他通過斜塔的窗戶看向了下方的巴修姆,發現他還躺在下面,便皺眉道。
「先把巴修姆帶回去治療。」
「是。」
在龍界的一處不為人知的森林中。
夏亞的分身「安」躺在一顆巨人樹內部建造出來的空間中。
德魯伊系的歐甘文字可以控制樹木,所以也可以在樹木的內部建造出一個空間來,這空間的門口甚至還有一個樹枝形成的平台,作為陽台使用。
安緩緩的睜開雙眼,看向了自己身側正抱著自己的便宜母親,祂的睡姿很寧靜,對於祂來說,抱著這個夏亞這個三四歲的孩童分身的會有一種安全感。
似乎是察覺到了安的甦醒,提亞馬特也緩緩的睜開雙眼,那雙星眸正亦或的注視著他。
「怎麼了,安?」
「您對人類的看法是什麼樣的,母親?」安說。
「人類?」提亞馬特回憶了一下,「似乎,也同樣是我的造物」
安點了點頭,「也同樣是因您而孕育的」
「那也是我的孩子啊。」提亞馬特認真的說。
「那如果,龍與人交戰,您會站在哪一邊呢?」安繼續問道。
提亞馬特顯然有些意外於安會詢問這個問題,不過身為一個母親,為自己的孩子答疑解惑是應該的。
祂思考了一下,接著繼續道,「孩子,你覺得,這個世界有多少是生命是我的造物?」
安轉過頭透過這個樹洞的縫隙眺望整個森林。
「全部。」提亞馬特說。
「小到昆蟲,大到星辰、山川、河流,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造物。
這裡有著屬於這個世界的生態圈。
龍會捕殺比他弱小的生物,而比他們弱小的生物則會捕殺更加弱小的生物。
但我並未干涉,因為,這就是這個世界的規則。
所有逝去的生命,最終都會變成土壤。
而這些土壤在又會滋養植物,植物將會養活那些食草生物,而食草生物則會養活那些食肉生物。
而無論如何,他們也最終都會成為世界的一部分,成為我的一部分,這便是生命的圓理。」
安頷首道,「所以您不會站在龍族那邊,也不會站在人類那邊,您會注視著這一切。」
頓了頓,安繼續道,「但那些龍前往主界的目的就是為了脫離您,前往世界之外的世界。」
提亞馬特的眼神一黯,「他們與我說過。」
安能明顯的感覺到提亞馬特的情緒迅速的低落了下來,一種悲傷的情緒由內而外。
外面的天空陰沉了下來,開始逐漸的烏雲密布,綿綿細雨從天空飄落,絲絲寒意透過微風襲來
安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景象了,提亞馬特高興的時候這個世界便是晴空萬里,而祂一旦悲傷,便是毛毛細雨,而一旦忿怒起來,就是電閃雷鳴。
祂抬眸看著安,「安,我孕育了眾多生命,也曾被眾生所愛。但孩子們卻把我當做跳台,並離我而去。我想一直愛著他們,想要他們永遠留在我的身邊。難道我的愛是錯的嗎?」
安沉默片刻,輕聲道,「您沒錯。」
提亞馬特的眼中似乎是出現了些許光輝,「是啊,我是沒錯的,愛是不會錯的。」
祂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低聲道,「是他們錯了」
「可能.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那麼多的誰對誰錯。」安說。
「如果我的愛沒錯,那他們也沒錯,到底誰錯了?」提亞馬特又問道,祂的表情十分認真。
但安卻沉默了下來。
提亞馬特只將產子、養育、付出愛視為生存意義,卻被祂所愛的存在否定。
祂所依存的一切受到了衝擊,所以祂迫切的需要一個答案。
愛是不會錯的,但愛的方式卻是錯誤的。
對於嚮往自由的生命來說,束縛也必然會導致反抗。
但是安無法將這個解釋給予提亞馬特。
因為提亞馬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母親,祂的思維也無法用人類的母親去思考。
某種意義上,祂曾經是世界的一部分,而在龍界,祂的身體就是整個世界。
所有的生命在祂的體內孕育,進行著生死的循環,這就是祂存在的意義。
而安若是說出來,就等於否定了祂存在的意義。
再怎麼說,眼前這個存在也是一位原始神。
一個足以重塑整個世界的原始神。
一位母親的憤怒最多只是揍一頓自己的孩子。
而一位原始神的憤怒亦或者崩潰,或許就不同了。
沒有得到安的回答,提亞馬特則自言自語的低聲輕喃。
「他們拋棄了母親。」提亞馬特認真的自言自語道,「這就是錯誤的。」
見狀,安也索性放棄了繼續解釋,只是道,「我永遠不會。」
提亞馬特看向安,眼神柔和的將他摟在懷中。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
夏亞收回了視線。
為了方便雙線操作,他將控制安的那個意識進行了一部分的分割,讓他能有比較自主的控制權,這個意識會比較貼近他年輕的時候。
說實話,夏亞在安說最後那句話的時候他的腦袋裡就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一句話:「不像我,我只會心疼媽媽。」
夏亞看向了面前那人,緩緩的開口道。
「你應該是奧林匹斯崩潰之後,第一次來到現世吧,赫拉克勒斯?」
夏亞帶著赫拉克勒斯回到了半島上。
相比於過去的那個宅子以及半島的風景,這些年這裡的環境有了質的變化。
夏亞在別墅面向著陸地的那一面種了許多的樹,有楓樹,有銀杏,也有梨樹,近百年過去,這些樹木都長的十分高大,遮蔽了大半太陽。
隨著秋季的到來,這些樹木的樹葉逐漸的變色,楓樹開始變紅,而銀杏也開始變黃。
夏亞將面向這一側的別墅進行了改造,開了一個開放式的走廊,並且跟阿莉西亞一起在樹木與這走廊之間建了一個山水庭院。
山那頭的水被他們引了過來,在一側形成了小溪流娟娟流淌著,兩側被特意擺放的石頭上長滿了青苔,銀杏的樹枝距離那溪流就只有幾米,些許落葉落在溪流上,紅黃的葉子順流而下,有一種別樣的意境。
當然,青苔是夏亞與阿莉西亞從別處移植過來放在那裡的,包括地上的這些草皮都是他們一起放的,經歷數十年的自然生長,已經完美的融入到了風景中,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有一種靜謐幽靜的陰翳之美。
這裡在夏天的時候會非常涼快,是避暑的最佳之選,而冬天的時候這裡的風雪美景也同樣是一絕。
夏亞與赫拉克勒斯此刻就坐在這庭院的廊道上面對面盤坐著喝茶。
赫拉克勒斯的巨大體型讓還算寬的廊道顯的狹窄了許多,不過無論是高度還是寬度倒也剛好能讓他坐下。
面前的阿莉西亞就坐在她的身側,面前放置著茶具,她在安靜的泡著紅茶。
不過顯然,茶盞對於赫拉克勒斯來說實在是太像秀珍玩具了,所以阿莉西亞還給祂拿了一個大陶瓷花瓶作為茶杯。
赫拉克勒斯拿起那陶瓷杯吹了吹上面的熱氣輕泯了一口,接著又看了看手中的飲品。
「這東西喝起來倒是還真有意思,雖然剛入口有些苦,但是後面卻又會有回甘。」
「就如人生一樣。」夏亞說。
赫拉克勒斯沉默了下來,他緩緩的轉過頭,看向了一側的庭院山水,看著那奼紫嫣紅與紅黃相接。
雖然是一種東方人比較喜歡的意境美,但對於赫拉克勒斯來說,這裡的環境也確實能引動他的心境。
「我的人生,從未有過回甘。」赫拉克勒斯說。
夏亞抬起了面前的茶杯輕抿了一口,「你在希臘深深的刻下了你的名字,所有人都聽過關於你的十二試煉,你是個毋庸置疑的英雄。」
赫拉克勒斯低垂著眼眸,「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去十二試煉嗎?」
夏亞沒有回答,而赫拉克勒斯的話則仍在繼續。
「因為我發瘋殺了我的妻兒,所以我自我放逐到了歐律斯透斯底下為他所用。」赫拉克勒斯的嘴角掛著一抹自嘲的笑容,「我至今都記得他們的死狀,以及他們奄奄一息的時的聲音,還有他們臨死前,那疑惑不解的眼神。」
「其實並不是他們不解,我也不解。」赫拉克勒斯聲音低沉的說,「我不解我自我放逐的贖罪之旅,為何會成為所謂的英雄傳說,也不解我為何會成為宙斯之子。
也不解,我這個殺妻殺子,弒師殺友的瘋子,為什麼會成為希臘的英雄。」
祂緩緩的抬起頭看向夏亞,「命運啊,真是充滿戲劇化的東西,不是嗎?」
夏亞將又給自己倒了一盞茶,他依舊沒有言語,一側的溪流順著小道娟娟流淌著,一陣微風吹過,樹葉發出好聽的沙沙聲,楓葉與銀杏的樹葉隨之飄落,紅黃交印間,一幅絕美景象。
不知不覺間,已入深秋。
這些艷麗的落葉最終將成為土壤的養分,滋養著這些樹木,來年,又會有新的枝葉生長出來,周而復始,春去秋來,進行著生命的圓理
不過,新長出來的葉子,也不會是過去的葉子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