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一聲輕咳,打斷了冰甲的威脅,辛屈走來,「做錯事振振有詞,你也是,郭內不准亂放箭,幾天不說你,你就上房揭瓦了?想被罰體能訓練是吧?」
冰甲臉色微變,乾笑道:「我這不是還沒說完話嗎?說完了,我就去找辛火長老認罰,一個月俸祿我也給!肯定不亂來。」
「最好是長記性。」辛屈無奈的搖了搖頭,看著左右看戲的人,跟趕雞群似的招搖到,「行了行了,都散了,該幹活的幹活,現在家家戶戶都在準備祭祀,或者狩獵大雁,準備當彩禮給自家小子娶妻的,你們是多閒?
要是閒得放屁,那就去報名疏浚河、泥塘,挖出來的淤泥,明年趕緊堆肥腐熟,明年可以肥田。
你小子也別在這裡嘟囔,認完罰就趕緊去居庸關,接耜大股的班。然後把耜大股請回來,今年從祭是他,鬧了天帝的事情,到時候神罰下來,我可保不住你。」
冰甲看辛屈趕走了絕大多數人,聲音軟了幾分,私底下攤了攤手:「你是族長,不想做惡人,寒了遠征在外的族人心,我明白。但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該扼殺就扼殺。
遠征在外的族人家屬已經得到了重點照顧,奴隸也是優先供著他們使用,你該給的待遇都給了!
但你也說過,遇到得寸進尺的,一巴掌就得打下去,絕不姑息。
這可不僅僅為了你,更是為了有辛氏,和現在上上下下都遵守的規則。
所以,也別給這種人好臉色,正常處理就行。要是拎不清,族裡上下其他家人都會唾棄他們。」
「行了,趕緊滾蛋,別嚷嚷,閒事情不大嗎?」
辛屈沒好氣的驅趕了這小子。
等冰甲一走,辛屈再看向辛戊:「最近帶著桐,規矩多教點,別沖了,到時候罰下來,我可不見得能遮掩。」
「我知道。」辛戊點了點頭,今天冰甲的態度,明顯就是有辛氏所有靠著軍功爬上來的有爵者們的態度。
哪怕是他辛戊,也是這個想法。
現在昌平有辛氏,要人有人,要地有地,他辛戊受傷殘疾,辛屈小臣小妾一個不少,全都安排給他,照顧家人和起居耕種。
今年冬天,他釀酒了!
什麼概念?
他今年收成結餘之後,居然還有富裕!
商貴族的生活,他也在過!
然後南邊突然說,你們不能呆在這裡了,南遷重啟吧。
鬧呢!
誰願意啊!
辛屈對於有辛氏的族人們,是一直給足待遇的,畢竟辛屈早就決定,先進行寬賞,把幾千有辛和長辛本部統一升到士爵以上,形成一套完整的人材體系,才開始進行嚴罰。
說白了,現在他還在培養人才體系,還沒開始正式整頓庶人階級之間的升遷難度。
只有奴隸和歸化,才會要求嚴苛,因為他們是真正的生產力、預備役。
想要突破升入庶人,那都是奴隸、歸化之中的豪傑,實力個頂個厲害。
並且一升上來,基本上立刻被招贅,融入有辛氏的族人體系變成一家人。
所以,之前真正掌握有辛氏權力的這批南征父系。
有辛氏實權派可不會歡迎他們來分享現在他們掌握的權力。
畢竟之前辛屈、冰甲、石戊他們,都是南征父系的附庸,或者說延伸。
少年成長成真正的掌權者,他們的第一戰,就是對父親權威的挑戰。
因為這個時代,家庭之中父輩,往往是對家庭子女生存,擁有絕對生殺權利的。
所以辛屈用居庸關押著族裡僅剩的中年男人,騰出了絕大部分時間和空間,讓子輩獲得立功成長的機會,當羽翼豐滿的那一刻,這群中年男人就可以重新出場,開始幫助辛屈協調權力框架的再分配,糾正一些他不方便親自下場糾錯的失誤。
辛屈也在這段時間的磨礪之中,開始朝著成熟政治體邁進。
所以桐能感受到甚重的敵意,因為他們並沒有直接參與有辛氏擴張和成長,所以他們連簡單的情緣,都沒有。
自然會受到白眼和鄙薄。
「去吧。你也趕緊去看看你爹娘吧,你爹去年打墨氏的時候,負責建造堤壩,傷了腰,到現在還沒好。
也經常念叨你,不過就算你不在,他也努努力,掙了個上士。他那個年紀,靠著自己的本事,掙到這個爵位,很厲害了。
至於你的爵位,掛在了你娘身上。今年她用家裡的收成,給你存了一級爵位,就等你回來領。
到時候你們商量著來,要是願意南遷,存的都可以兌成粟給你帶走。」
辛屈說完,就走了。
「走吧。」辛戊嘆了一口氣,拉著眼神怨毒的桐離開了。
桐一直盯著辛屈,在他看來,這分明就是辛屈故意給他的下馬威。
「族長,真的沒事嗎?」鹿甲走來,「要不要派幾個人盯著?」
「不必了。正常防備就是。」辛屈微微搖頭,現在有辛氏的規矩都被他改了,他的母族姚姓一脈也在城內有一席之地。
要說擔憂的反而是桐,說錯話,很容易挨打的。
這幾年有辛氏發展很快不假,但不同族系之間還在磨合,生活習俗、鬼神信仰也不一樣,衝突早就爆發了好幾次。
也幸虧辛屈早早就制定了相對完整的律,對多方面進行取捨,這才周全得住絕大部分衝突。
突出一個公平、正義、秩序,只要敢鬥毆,那除了一些特別大的公序良俗導向外,基本上都算兩人有錯。
該罰俸罰俸,該貶爵貶爵,有問題就打官司。
反正司寇長老辛火現在也沒啥事,整天就聽著他們抱怨,調節衝突,懲罰罪惡。
然後寫寫刑律條例,也就是充實法典,有辛氏的法律條款完善,辛屈只寫大方向,最後辛火根據現實情況調整補充。
對於多民族、多族群聚聚的邦國,宗教什麼的能不用就不用,最好是採用政治國家框架來治理,求同存異,緩緩移風易俗,進行部分世俗化,才是正確行為。
總之,辛屈不怕桐有多躁動,他更在意的是南方後續的態度。
談判的主動權,必須捏在自己手中。
南方光一個魯父還不夠,辛丙、老巫,還是能作為眼線使用的。
埋釘子,也是必然的舉動。
此時,辛水南岸,一處湖泊邊的五畝宅地。
「到了。」辛戊指著桐家說,「你爹娘就住這裡。」
「他們沒在城內?」桐皺眉,十分不滿,城內那麼整齊,他爹娘因為沒有人看顧,所以被趕來了邊角?
「城內屋子才多大?養得起這麼多雞鴨嗎?」
辛戊推開籬笆門,驚起一地雞鴨,白了桐一眼:「別胡思亂想,湖邊的宅地多少人搶著抽籤沒人抽到,上次我要用十五畝水澆地換你家的水田,他倆直接拿笤帚攆我走的。
嘶,又來!阿妹,別亂來,我是帶來了桐。」
辛戊趕緊跳到桐身後,將他往前推。
舉著笤帚,頭戴木簪,挽著頭髮,綁著發布的婦女這才駐足,多看兩眼,驚喜道:「真是桐!老頭,桐回來了!」
屋內,登時傳來木質桌椅碰撞的聲音,接著闖出來一個白髮老頭,看到桐的時候,眼眶都紅了幾分!
「回來了!回來了!好好好!」(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