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吧，我也讓你幾個回合。」

  葉修嘴上不饒人，卻暗戳戳地從須彌戒中捏出了一堆『靈符』。

  ***說過，戰略上藐視敵人，但戰術上要重視敵人。

  歸元境人仙，可不是鬧著玩的。

  剛才那一通騷操作，雖然炸得他屁股冒煙，讓他在十幾萬人面前丟盡了臉面，但並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傷害。

  白玉棠的戰力未損。

  葉修的大招，其實是『浩然正氣劍』，曾經斬下結丹境的妖族領主夜庭風一條胳膊，自然也能讓歸元境的白玉棠付出代價。

  但這個大招是有缺陷的。

  技能冷卻時間過長，一旦發出，如果不能斬滅對手，自己便再無戰鬥能力。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使用。

  「死鴨子嘴硬！」白玉棠冷冷道：「你對『人仙』的力量，一無所知！」

  「麻煩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哪裡像人仙……」

  「狂妄！吃我一招……」

  白玉棠手印還沒結完全，葉修就朝他丟出了一堆『戰符』。

  什麼『萬箭齊冰』，『風火連天』，『黃金之刃』，『重木之陣』，『殘垣斷壁』，諸般不同的法術，一股腦兒往白玉棠砸去！

  各種法術交相輝映，在半空中絢爛多姿地綻放。

  眾人都被葉修這種浪漫的打法驚到了。

  「挖……放煙花啊！」烏菡萏驚呼。

  少女情懷總是詩，她們看問題的角度總是如此清奇。

  其他人，只會覺得肉痛。

  每一張靈符都很珍貴，葉修居然不要錢似地往外撒。

  太特麼壕了！

  「卑鄙……你不是說讓我幾個回合嗎？」白玉棠怒吼。

  「兩軍對壘，兵不厭詐，我說讓你就信？都多大了還沒斷奶。」葉修手上騷操作，嘴巴也不閒著。

  白玉棠快被氣炸了，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一法出，萬法破，給我……滅！」

  白玉棠口中念著晦澀難懂的法決，隨手一抹，像是尋常擦玻璃的動作，那些在天空中綻放的法術攻擊，就像玻璃上的灰塵一樣，瞬間便被抹去。

  整個世界，清淨了。

  「淦，橡皮擦啊。」葉修愕然。

  歸元境人仙果然牛杯，單這一手『空中橡皮擦』就足夠驚艷了。

  葉修又朝著白玉棠撒出十幾張靈符，但均被他用手輕輕一抹，一切法術瞬滅。

  「我說過，你對人仙的力量，一無所知。」白玉棠傲然一笑。

  「廢話，我要是知道，還有你嘚瑟的份？」葉修沒好氣地說道。

  「我不需要使用『神通』和『法術』，只需要用『真元』的能量，就能碾壓你。這就是境界的優勢，懂嗎？」

  白玉棠隨手一推，平平無奇。

  從他掌心湧出一股極其精純又極其浩瀚的能量，綿綿然泊泊然，如排山倒海般洶湧而來。

  某一瞬間，葉修竟然有種在大海中面對滔天巨浪的感覺。

  歸元境，靈氣液化，化為『真元』。

  『真元』是靈氣高度壓縮之後，粹取出來的能量。比起靈氣，威力呈幾何級數上升。

  就像氣體凝結成水一樣，有形有質，存在感十足。

  所謂濃縮的皆是精華，就是這個道理了。

  這是葉修第一次領略真元的威力，切身感受到降維打擊的恐怖之處。

  以前都是他降維打擊別人，現在總算體會到這種滋味了。

  真特釀滴不好受啊。

  「給我……擋！」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葉修瞬間撒出了一疊土系防禦的靈符，立刻就在身前形成了一堵又一堵屏障。

  「噗噗噗噗……」真元洪流摧毀這些『土系防禦牆』，如同快刀切嫩豆腐一般，勢如破竹，輕鬆愉快。

  還好葉修儲備的靈符足夠多，大把大把不要錢似地往外撒，你摧毀一堵，我就建兩堵，兩個人的比試變成了『拆遷』和『砌牆』的遊戲。

  好在『真元洪流』不可能無窮無盡，連續摧毀了數十堵土系防禦牆之後，終於成了強弩之末。

  「呼……」葉修鬆了一口氣。

  他是不敢用肉身硬扛真元的，下場估計和黃金犼沒什麼差別。

  真元洪流有窮盡，他的靈符也是有數的，如果防禦戰符消耗光了，那就沒什麼能夠抵擋了。

  然而，就在他鬆一口氣的空檔，本來已經停息的真元洪流，猛然間加速，瞬間摧毀了僅剩的幾堵防禦牆，毫無徵兆地轟在了葉修身上！

  「噗』一聲悶響，葉修的身軀應聲飛起，在半空中噴出一蓬血雨！

  還好葉修神識強大，在真元襲近的剎那，及時反應，召喚周圍的天地靈氣在體表形成一層防護，否則，此刻他已經魂歸渺渺了。

  但是，真元是比靈氣更高級更精純的能量，換言之，靈氣是擋不住真元的。那一層靈氣護罩，只能緩衝一下，卻無法將其拒之門外！

  葉修只覺得一股極其強橫的能量，從穴竅毛孔之中，鑽入體內，很快在經脈之中匯集，開始橫衝直撞！

  每個修煉者體內都是一個宇宙，有其穩定運轉的規則和體系。這股外來的勢力太過強大，頃刻之間，就把葉修體內有序運行的宇宙沖得七零八落！

  而且對他的五臟六腑，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嘿嘿……真元，真特釀滴厲害啊。」葉修口吐鮮血，慘笑一聲。

  很明顯，他也被白玉棠陰了一把。

  這傢伙故意示弱，讓他以為真元的力量衰弱，從而放鬆了警惕。而白玉棠抓住了葉修這短時間內的懈怠，催動真元，給了他致命一擊。

  草率了。

  其實這也不能怪葉修，主要還是他對歸元境一無所知。

  不了解，就不知道真元運用的法門，一切都是被動的。

  「白玉棠，你玩偷襲，卑鄙！」烏菡萏怒目圓睜。

  「是啊，堂堂一個人仙，居然對築基期的修士用計謀，丟臉不丟臉？」雷峰振振有詞。

  「無恥，湊不要臉！」台下的觀眾也為『特二班』的學生幫腔。

  「歸元境挑戰人家築基境，就已經夠丟人了，居然還耍詐……」

  「白玉棠，來來來，與洒家斗三百回合，休得欺負我家葉仙人……欸，誰特釀滴推我……」

  「你倒是上啊，別嘴炮……」

  「………………」

  白玉棠那個氣啊，麻蛋，他陰我的時候你們不吭聲，輪到我陰他的時候集體罵我無恥。究竟是誰更無恥！

  他永遠無法明白，人心的重要性。

  葉修贏得了人心，所以他無論怎麼做都是對的。白玉棠強行站出來噁心人，他無論怎麼做都是錯的。

  這也是白玉京覺得他不夠成熟的原因。

  今天這個場合，是不適宜站出來挑戰葉修的。贏了也是輸，輸了更是體無完膚。

  葉修重重摔落在擂台中央，艱難地站了起來。

  白玉棠咧嘴一笑，因為臉色焦黑，一口白牙格外醒目。

  「兵不厭詐啊，這是你教我的。」

  「乖徒兒，學得挺快。」葉修吐出了一口血沫子，咧嘴一笑。

  污草！

  這人太賤了，我就不該和他說話。

  白玉棠簡直要被氣死。

  「去死吧！」

  他重重揮拳，將葉修擊打在空中，然後跟上去，一陣拳打腳踢，只聽得骨骼斷裂之聲『咯吱咯吱』作響。此刻的葉修，體內的宇宙被真元摧毀，已經成了廢人，面對歸元境仙人的重拳，毫無還手之力。

  白玉棠懶得使用法術，也不想使用神通，他就覺得，只有這樣拳拳到肉的擊打，才能消心頭之恨！

  江鶴立和李致恆對視了一眼，欣喜無限。

  這個王八蛋，終於有人能治他了。打死最好！

  高翎用拳頭塞住了自己的小嘴，淚如雨下。

  看到敬愛的葉老師被人打成這樣，她的內心無盡痛楚。

  有心殺賊，奈何修為太低，根本幫不上忙。

  烏菡萏等人亦然。

  『特二班』的學生快要哭死了，悲傷逆流成河。

  連封鎖和劉洋都忍不住掉淚。

  台下的十萬觀眾鴉雀無聲。

  率領『特二班』創造奇蹟的葉老師，就這麼被人打死了？挑戰賽不是隨時可以中止的嗎？得有人舉白旗啊。你們倒是舉啊，難道眼睜睜看著這麼優秀的年輕人被人活活打死？

  「白旗白旗白旗……」

  有人反應過來，高聲呼喊。

  「白旗白旗白旗白旗……」

  十萬觀眾的吶喊聲，如浪潮洶湧。

  台上的翁會長神色陰晴不定，但並沒有出聲阻止。

  嵇岳院長自然更不會阻止。

  白玉京眯著眼，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同樣沒有阻止。

  「可以了，結束吧。」花慕蘭適時地站了出來。

  白玉棠充耳不聞，繼續對葉修狂毆不止。

  「我以雍州城城主的身份，命令你停手，否則，殺無赦！」花慕蘭『倉啷』一聲，拔出了隨身的佩劍。

  杏眼圓睜，怒氣值爆表。

  她很欣賞葉北冥這個年輕人，是個大英雄大丈夫，不忍心看著他慘死在推演台上。

  英雄豪傑，應該為國捐軀，犧牲在這裡毫無價值。

  「放開他！你再動葉老師一下，我跟你玩命！」美艷女仙師朱殊眼圈都紅了，跳著腳指著白玉棠喝罵。

  「我以烏家人的身份，奉勸你立刻停手，否則後果自負！」烏芙蕖這個時候，無法再矜持了。

  兩道身影突然自台下飛起，不要命地向白玉棠撲去！

  是烏菡萏和高翎！

  一個喊『休傷我恩師』，一個喊「放開那個男人」……

  然而，她們倆的修為太低，白玉棠都不用出手，她們就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機原路彈了回去。

  「白玉棠，住手，難道，你真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打死葉仙師？」魏無垢站了起來，冷冷說道。

  白玉棠聽進去了。

  一方面，魏無垢在他心裡，還是很有分量的，他不想讓佳人不開心，另一方面，她提醒得對，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如果真把姓葉的打死了，只怕他在雍州城也混不下去了。

  眾怒難犯，屆時恐怕他的郡守哥哥也鎮不住。

  白玉棠停止了動作，俯視著爛泥一樣癱在擂台上的葉修。

  「葉北冥，只要你當著眾人的面，下跪服軟，公開認輸，我就饒了你。」

  「你……過來。」葉修咧嘴一笑，此刻他滿嘴滿臉都是鮮血，一咧嘴，血沫子亂冒，非常滲人。

  白玉棠走了過去。

  「低……頭……啊，我現在……站不起來，你俯身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葉修艱難地喘著粗氣。

  秘密？嗯，這小子身上確實有不少秘密，比如前面那些會爆炸的『法器』都是什麼東西，從哪兒買的，不妨問問他。

  於是白玉棠俯身過去，湊到了葉修嘴邊。

  趁他不注意，葉修脫下自己的鞋子，一鞋底抽在了白玉棠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明顯的鞋印。

  「秘密就是……老子打兒子，天經地義！」

  台上的白玉京臉色一僵。

  你做我弟弟的老子，豈不就是我老子？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敢這麼作死，我敬你是條漢子！

  「我……草！」白玉棠被氣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這小子看上去很滑頭，應該是個能屈能伸的料啊，沒想到生死關頭這麼剛！

  本想讓他跪在擂台上求饒，把前面丟的面子撿回來，沒想到願望落空了。

  是你自己找死的，怪不得我了！

  白玉棠兩手一探，將葉修的身體搬起來，將真元灌注在右腳上，暴喝一聲：「給我死吧！」迅猛絕倫的一腳上踢，只見葉修的身體隨著這一蹬之力，像出了膛的炮彈一樣向上躥升，越飛越高，越飛越高，掠過了飛過的鳥兒，掠過了天空中漂浮的白雲，直至眾人看不見了，他還在往上飛！

  天空，很藍，白雲，很白……

  葉修仰著頭，安逸地笑了。

  「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

  狂風一樣舞蹈掙脫懷抱

  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

  翅膀捲起風暴心生呼嘯」

  葉修忽然想起汪頭條的這首老歌，覺得很應景。

  就這樣死去嗎？

  不。

  葉修拒絕這種死法。

  白玉棠，你以為我在第二層，其實我在第九層。

  葉修往下看去，白雲繚繞，什麼都看不見了。

  眼看著身體已經升到頂點，即將下落的時候，葉修從須彌戒中調出『飛碟』，默念飛行密咒，飛碟迎風變大，正好接住了下墜的葉修。

  飛碟隱藏在雲層中，靜止不動，葉修端坐在盤底，雙手結印，五心向天。

  他的肉身幾乎被白玉棠摧毀，體內的運行體系也被沖得七零八落，所有的修為，一朝被廢。

  然而，就在這種情況下，他卻摸到了破境的門檻。

  怪不得這段時間一直不得其門而入，原來，突破到歸元境，是從人到仙的關鍵一步，是一次涅槃重生！

  如果不是白玉棠這一通暴捶，傷勢嚴重，恐怕他還需要很久才能明白這個道理！

  然而，白玉棠這個撲該，歪打正著，居然幫了他一把。

  白玉棠要是知道，估計得當場飆血三升。

  當然，從築基到歸元，每個人的破境方式是不一樣的。不一定人人都要挨揍才能升級。

  像白玉棠，他是在兄長白玉京的幫助下，用秘法輔以藥物，最終涅槃重生，成為『人仙』的。

  所以，挨揍不是破境的必要條件。

  畢竟其中隱藏著巨大的風險，萬一不小心被打死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葉修被打成廢人，一切歸零之後領悟到歸元境的奧義，完全是機緣巧合，不具有普遍適用性。

  他端坐在飛碟上，盡情領悟新境界的奧義，因為開闢了新的規則，他的體內迅速地建立了新宇宙，不用太極石的幫助，周圍的天地靈氣就向他瘋狂聚集，身體仿佛黑洞一般，吞噬周圍的能量。

  因為引力過大，周遭的空間都仿佛扭曲了。

  天地靈氣順著穴竅，毛孔，湧入了葉修體內，在葉修強大神識的引領下，重新締造了運行體系。靈氣所到之處，受損的經脈，內臟，骨骼，甚至每一個細胞，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復。

  由『秘境』錘鍊的神識，在修行破境的時候，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能以最快的速度，馴服野生的天地靈氣，在經脈內有序運轉。如果是普通修士，沒有這麼強大的神識，就無法馴服海量的天地靈氣，必須有高階修士在旁邊幫助，才能度過這一關。

  所以為什麼說對於散修來說，築基巔峰乃天花板，就是這個道理。

  他們到哪去找到一個值得信任的高階修士從旁協助啊？不要你命就不錯了，還幫你破境？

  也只有修仙家族，修仙宗門才有這個條件。

  然而，因為擁有『秘境』這種異寶，葉修錘鍊出了遠比一般修士強大的神識，就能靠自己的力量，度過這一關。

  一飲一啄，皆有前因後果。

  靈氣洪流在體內運轉了七七四十九個周天之後，葉修的肉身完全恢復，甚至比此前更為強橫。

  然後，在神識的引領下，開始有序引導這些靈氣在丹田內聚集，隨後用神識進行壓縮。

  靈氣不停地湧入，體積向外膨脹，然後被神識壓縮至原來的大小，繼續湧入靈氣，再度膨脹，然後再次壓縮成原來的大小。

  如此周而復始。

  到達某個臨界點之後，忽然間，就像宇宙初始，就像春暖花開。

  葉修覺得天地之間某個桎梏被打破了，從身心到靈魂，都在一瞬間無比輕鬆。

  丹田中，出現了一滴晶瑩的靈液……

  靈氣液化了！

  有了第一滴，後面的液化過程，水到渠成。

  也許只有短短的時間，也許要一個世紀那麼久。

  丹田內的所有靈氣，全部液化成功，形成了陰陽兩股液流，高速地旋轉。

  而旋轉產生的漩渦，也在不停地吸收經脈內的靈氣進入，然後持續進行液化。

  歸元境，成了！

  「咔嚓」，本來晴朗的天空中，忽然響起一聲驚雷。

  葉修知道，因為他破境成功，天地之間多出了一位人仙，引來了修行路上第一道天罰：一重小天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