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委一號車正往東籬村駛去,書記魏軍的電話響了。
魏軍一看,是省府二號秘書的電話。他跟魏軍在同一期黨校培訓過,關係不錯,這次省府下巡的消息,就是他透露的。
接通之後,聽聲音才知道,說話的不是秘書,而是大領導本人。
「是魏軍同志嗎?」大領導操著一口濃重的川音,語調很威嚴。
「領導您好,我是魏軍。請指示!」
「你們應該也快到了吧?」大領導微笑,「這次乾的不錯。」
「是,是,領導,我們馬上到。」掛了電話,魏軍只覺得背後一片冰涼,冷汗濡濕了衣裳。儘管從這尊大佛語氣中聽不出是喜還是怒,但是最後那句話怎麼都感覺不像是好話。
當縣委H縣府的車隊趕到玉陵河大橋時,老遠就看見橋上站滿了人,個個喜笑顏開,對著河面指指點點,不知道說些什麼。
車子行駛在大橋中間,左右都是大貨車,魏軍等人看不見河面上發生了什麼,又是納悶又是好奇。
因為玉陵河的污染嚴重,周圍臭氣熏天,幾乎沒有人願意在河邊多待一秒鐘,更別說站在大橋上圍觀了。今天這是怎麼了,莫非太陽從河水裡鑽出來了?
秘書眼尖,很快發現了大領導一行人,畢竟是省級幹部,安保還是很嚴密的,他們四周開闢出一大塊空間,沒有人敢圍上來。
魏軍趕緊下了車,抹了抹腦門上的汗,一路跑到了大領導面前,像個做錯了事的小學生一樣,低垂著腦袋,歉聲道:「對不起領導,我們來遲了。」
省府二號身材高大,留著個大背頭,背剪著雙手正在欣賞河面風光,聞言回首,笑眯眯地說道:「魏軍同志,這次你們幹得不錯嘛,沿岸的父老鄉親都要感謝你們喲。」
濃重的川音,聽起來非常親切。只是,魏軍卻嚇得一哆嗦。傳說中這位大佬發脾氣的時候和普通人不同,愈是和顏悅色,說明他的憤怒值愈高。剛才那番看似表揚的話,如春風細雨,喜悅無限,豈不是和催命的鐘聲沒什麼區別?
雖然說具體工作主要是劉縣長負責的,但他畢竟是古河縣一把手,有桃子他撿最大的摘,有鍋也得背最大的那隻。
「老魏……老魏……魏軍同志,你怎麼了?」見魏軍也不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抹額頭上的汗,大領導忍不住問道。
「對不起,領導,我們古河縣沒有完成任務,給您丟臉,給全縣的老百姓丟臉,不過,我代表縣委承諾,一定會盡全力,在最短的時間內,解決好玉陵河的污染問題,還沿岸人民一片碧水藍天……」
大領導打斷了魏軍的長篇大論,指了指河面,詫異道:「這不是完成地很好嘛,為啥子還要表啥決心咧?」
欸?這是什麼意思?
一直低垂著腦袋的縣領導們,聞言抬起頭來,向河面上望去,頓時,眼睛突然瞪大如同麻將里的二餅,嘴巴張的能塞得下鴕鳥蛋!
原本臭氣熏天河水污濁如糞池的『黑水河』,又恢復了此前的俏美模樣,河水清澈見底,如一條蜿蜒的玉帶一般曲折蜿蜒,成群結隊的魚兒在豐茂的水草間游來游去,時不時露出水面不停地吐著泡泡,隔著幾百米都能感受到它們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快樂。
河兩岸的蘆葦盪隨風輕舞,儀態萬千,與玉帶般的河流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怪不得大橋上站滿了人,每個人臉上都興高采烈,玉陵河就是沿岸村民的母親河,河水污染成那樣,是每個人心中永遠的痛。如今河水恢復了舊日模樣,甚至清澈美麗之處比以前猶有過之,怎能不讓人歡呼雀躍呢?
玉陵河大橋就是江東省和濟省的分界線,屬於古河縣這邊的河流段,變成了風光旖旎的清水河,而大橋另一邊還是原來糟糕的模樣,只要玉陵河橋的水閘不開閘放水,兩邊就涇渭分明。
「我的天,這是發生什麼奇蹟了呢?」魏軍甚至忘記了身邊的領導,緩緩地靠近橋邊,抓著欄杆向遠處眺望,激動地難以自持。
「老魏啊,我很好奇,你們是如何解決這麼嚴重的污染問題的噻?這個經驗,可以向全省推廣一哈子嘛,如果成功了,咱們古河縣可就出名嘍。」大領導笑呵呵地看著魏軍,目光炯炯,滿含期待。
「啊?領導的意思……這玉陵河污染問題,是我們解決的?」還沒回過神來的魏軍頓時愣住了。
「不是你們,還有辣個啊?」大領導微笑道:「這個項目可是你們負責的,別人誰會無緣無故地插手咧?」
「具體工作,是劉縣長負責的,請他來向領導匯報吧。」魏軍對此一無所知,他也不敢居功。
劉國良此時也一臉懵逼,一周之前下來視察,玉陵河還是臭水溝,現在居然變成這樣,除了奇蹟,還能是什麼?
聽到大領導召喚,劉國良急忙過去,沉聲道:「領導,咱們繼續往前走,到落雁湖去看看。」
「要得要得,走,一起去。」大領導笑眯眯地上了車。
劉國良給周玲安打了個電話,告訴她不要在村部等了,直接來落雁湖,大領導已經到玉陵河大橋了。
周玲安率領村幹部匆匆趕到落雁湖,此時,岸邊圍滿了人,大家都在指指點點,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悅,震撼,難以置信的表情。
村民們大概也聽說了有大領導下來視察的消息,克服了對水怪的恐懼心理,所以才傾巢而出,圍在落雁湖邊上看熱鬧,周玲安如是想。
只是,他們在談論什麼呢?到底是什麼事情,才能讓這麼多人興高采烈?
周玲安和村幹部們分開眾人,頓時就明白了大家為什麼會這麼震撼!
看到眼前的美景,沒有人會不震撼!
這清澈見底的湖水,遮天映日的荷花,以及岸邊奼紫嫣紅的繁花,和那些鬱鬱蔥蔥的綠植,與對面的五陵山相映成畫,湖光山色,直如仙境一般。
「小周,你們究竟是怎麼做到的?」看到周玲安,劉國良急忙過來,激動地整張臉都紅了。
「我們?」周玲安脫口而出:「種水草啊。」
「種水草?」劉國良愕然。
「對,種水草!」周玲安開始有點真實感了,有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海中成型:是黑炭頭!一定是黑炭頭乾的!
她買的荷苗,蘆葦苗和淨化水質的水草,肯定已經種下去了。甚至湖畔的那些花草,也都是她買的那些品種。
至於葉修是如何在這短短數日做到這一切的,周玲安不知道,但葉修本就是個神秘而強大的人不是嗎?他能調製出七天就讓人脫胎換骨的『美顏丹』,還能治好垂死的癌症病人,這種奇蹟都能創造,讓這些水草花朵短時間內長成,又有什麼不可能呢?
「不過,不是我們做的,是葉修做的。」見劉國良一臉疑惑,周玲安補了一句,隨後便將此事來龍去脈和劉國良講了一下。
劉國良帶著周玲安,向大領導如實匯報,這種事,誰也不敢居功。當然,對於種水草的時間,他們沒有說的那麼詳細。如果大領導知道葉修用數日時間就完成了這個大工程,估計又要橫生枝節。
大領導聽說東籬村還隱藏著這等奇人,居然能治好癌症,因此和濟省同僚搭上了關係,直接掃清了上游排污的障礙,還能通過種水草,解決了玉陵河落雁湖的嚴重污染問題,簡直是扶危濟困,為國為民的奇士啊!
大領導當即就起了念頭,一定要去見見葉修。沒想到,大家來到他門上時,得知他親人遇到急事,本人已經趕去救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