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初五,便是「破五」。
老話又有:「三六九,朝外走。」
故而,雲苓動身去首都周邊文垓縣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初六。由於謝玉真所在的中醫部門於初五之後就進行連日不斷的宣講,所以不能與父女同時前往。
既然雲苓是以探望親友長輩的理由前去,自然還是要先把此事圓回去。
客運車逐漸行駛至顛簸不停的路段上,車內瀰漫著各種酸臭異味,上車前雲苓就遞給雲益一把酸桔皮,用三角形布條摺疊起來綁在鼻尖下方。
身後有個小女孩蔫蔫的臉色蒼白,旁邊的老人不好意思地問道:「小姑娘,你那橘皮還有嗎?我擔心我孫女太難受,一會兒吐了……」
雲苓見這老嫗似乎也是胃部不舒服的樣子,好心給了她兩把。
老奶奶沒想到她還能多拿一份給自己,便從兜里掏出幾顆硬糖,「這個本來是要給我孫女上車吃的,這都送給你吧,謝謝你的橘子皮啊!」
「您別客氣。」
雲苓笑著沒推脫,收下後卻沒打算吃,直接塞到了她爸的口袋裡。
雲益見狀,心道女兒果然成熟了,出門在外還有些防備心。
終於熬過難挨的山路,到縣裡平穩許多,雲苓二人下了車後,直奔車站附近的小招待所辦理了入住。
「你那朋友的長輩家住哪知道嗎?」雲益似乎拿準了她是為了來看蘭教授,故意問到褚菘藍家庭住址。
雲苓嘴角揚起得意的微笑:「來之前打電話了,她說是縣家具廠的居民院,到時候進去問問看門的大爺就知道具體是哪戶了。」
雲益訝異:「你還真是來拜訪人家的?」
雲苓撲哧笑出聲,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這只是其一,至於另一個原因嘛……爸,你既然來了,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她心裡跟明鏡似的,她爸能跟過來,一是不放心她,二是也想來看看蘭教授和其他老師。
雲益搖搖頭,無奈笑道:「那你打算怎麼安排?」
「現在已經過午飯點了,我一會兒就去替菘藍看望她的叔叔嬸嬸,看看人在不在家,把她託付我買的東西送過去,差不多就到晚飯的時間了。」
「然後好好睡一覺,咱們明天起個大早,趁人少的時候早點去那個北溝村。」
她安排得明明白白,雲益也多言:「行,就聽你的。」
過了一會兒,他又想了想,「一會兒我也跟你去,來都來了,說不定還能問出點消息。」
雲苓頷首:「好。」
兩人吃的是從家裡帶的饅頭,問了招待所的前台,知道離得不遠後,步行前往家具廠家屬院。
雖然這裡是隸屬於首都的縣城,但放眼望去,基本都是一馬平川的民房,不似市區家屬院還有整齊排列的四層小樓房。
雲苓走上前,問門房裡正熱水的老大爺:「大爺,您知道這裡面有一戶姓褚的人家嘛?」
大爺耳朵不太好使:「姓啥?」
雲苓湊近,大聲喊道:「褚!好像叫……褚征軍!」
「哦哦哦,褚征軍啊,你找他幹嘛啊?」這大爺還挺謹慎,外人都要多詢問兩句。
雲苓回道:「他家有個下鄉的閨女是我朋友,我替她來探親!」
大爺還是不放心,出來把門一鎖,「走,我帶你倆去,就從這右拐一直往裡走,倒數第二戶就是他家。」
雲苓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跟在他身後:「謝謝您嘞!」
「客氣。」
大爺帶路到門口,使勁拍了拍門:「征軍!你家來客人啦!」
褚征軍家還沒開門,隔壁一大嬸就先開門喊道:「老王頭,你別喊了,老儲兩口子不在家,說是去買菜了。」
雲苓問:「那大嬸,您知道他倆啥時候回來嗎?」
田大嬸算算:「也快回來了,你要是想等可以先進我家,這外面太冷了。」
雲苓看向雲益,雲益點點頭:「那就謝謝您嘞!」
田大嬸熱心腸,吩咐她男人去端了兩碗剛沖的紅糖熱水。
「你們是來找老儲幹嘛的?」
雲益簡潔回答:「探親的。」
田大嬸疑惑:「探親?我只知道他家有個大閨女下鄉了,還說今年不回來了,除此之外也沒啥親戚啊?」
雲苓解釋:「您說的那個大閨女是我朋友,她腿摔傷了回不來,我替她過來看看。」
田嬸探問:「他家大閨女叫啥來著?」
雲苓看出她的警惕,心中疑惑,為何從門衛到鄰居都如此戒備,坦然回答:「褚菘藍。」
「對對對,確實是叫這個名。」
田大嬸這下徹底放心了,能知道這個名字說明還真認識褚家人。因為褚征軍是去年才搬過來的,跟院裡的人也不熟,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家還有個下鄉的大閨女叫褚菘藍。
就連田嬸也只知道有這麼個人,卻不知道褚菘藍並非褚征軍的女兒,只是褚家叔嬸早已把她當作親生女兒,所以對外也不多作解釋了。
「你們也別怪我問的多,實在是前天出了一檔子事兒——下邊有一個叫北溝村的村長孩子差點被拐走了,這拐子現在也沒抓著,大家人心惶惶的,全縣都戒嚴了。」
二人恍然,怪不得來時被路上的民兵查了好幾次介紹信和身份證明。
北溝村?
父女二人對視一眼,不就是蘭教授所在的村子嗎?
沒等他們細想,就聽到隔壁門口傳來落鎖的聲音。
田嬸腳踩石頭,朝牆那邊伸頭望,大喊:「老儲,你倆回來啦?正好,你家來客人了!」
雲苓和雲益從田家告辭。
臨走時,雲苓放了四個橘子在炕桌上,田嬸回來後見到,笑彎眼:「這城裡人就是怪客氣的。」
褚征軍打量著陌生兩人,迷惑不解:「你們是?」
雲苓落落大方:「我是褚菘藍在下鄉時認識的好朋友,她之前跟您提起過吧?她腿摔傷了,不便長途旅程,沒法回來過年。正巧我和我爸來縣裡辦事兒,順道替她來看看您和嬸子。」
褚征軍這就明白了,原來她就是菘藍說的那個客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