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蛾眉倒蹙,問道:「就算是女孩子,你又該怎麼辦呢?」
目前已經下發了計劃生育的政策,雖還沒有正式歸入憲法中,但這家生了四個還繼續生的行為,街道肯定也會上門進行思想工作。
看這老大爺死不悔改的架勢,恐怕即使是交罰款、挨批評,也要繼續命令兒媳拼男孩,雲苓確實無話可說。
畢竟,這種家庭,屬實是太多了……
大爺理所當然地提出幾種解決方法,一臉倨傲,「要麼離婚再娶,要麼打胎繼續生,就看我那兒媳婦怎麼選了唄!」
他一副故作大度的姿態令雲苓忍不住作嘔。
還怎麼選?
有什麼可選的?
向左向右都是死路一條,仿佛還是他賞賜給那兒媳婦的恩典。
雲苓神情嚴肅,呵斥警告:「你現在來問我胎兒性別,說明孕婦起碼懷孕三到四個月。結合你口中上一位醫生的診斷,如果此時你強行逼迫孕婦打胎,很可能會對她造成生命威脅。」
而且就算平安生產,這連生五個孩子的身體壓力對產婦的健康損害也是極大。
「如果你們存在逼迫孕婦個人意願的行為,最後造成難以預料的後果,達到故意傷害罪的標準,醫院這邊也可以直接報警。」
雲苓從這老頭的一舉一動就能看出來,這人大概率是個吃軟怕硬的。
他不去找今日值班的男醫生,卻拽住她這個路過的女實習生不放,無非就是惡意揣測女同志性子軟、好欺負。
滿嘴都是如何處置兒媳,全然不提自己兒子,好像結婚生子只是婦女一人的事情似的。
輕而易舉的口吻體現的都是對孕婦徹底地不在乎、不尊重,甚至是壓迫、欺凌。
但云苓也有點擔心這老頭在家裡一副「土皇帝」的做派,是否連國家法律也膽敢罔顧,但幸好,對方確如她所預料的那般恃強凌弱。
「我也沒做啥犯法的事,你憑啥抓我!」
老大爺喊完這一句話,身形突然不停閃爍,隨著電流滋啦響了幾秒,他瞬間消失在原地。
恭喜宿主達成[人生百態——重男輕女]成就,首次獎勵翻倍,獲得三百點升級指數。
「人生百態?」雲苓輕笑中帶了些諷刺,「這名字倒還真適合。」
系統不解,這個任務成就出現時,它也有點驚訝。
它以為醫院裡的任務都是關於治病救人,像這種生活鬧劇應該出現在路邊,例如上次那位貧困挨餓的婦女。
雲苓像是說自己聽,又仿佛在給系統解釋:「醫院確實是一個看盡人生百態、悲喜交加的地方,如同人生難以預測一樣,你永遠不會知道遇到的下一個病人會有怎樣的經歷。人的一輩子——生、老、病、死都是在這裡度過,有人迎來希望的曙光,也有人面臨陰涼的絕望。」
二層是婦產科,三層是重症醫學。
雲苓正巧站在兩層的樓梯間。
一面燈滅,一面燈亮。
她站在原處,晦暗不明的光線打在身上。
雲苓抬頭仰望,恍惚間,仿佛聽到了家屬悲傷入骨地痛哭流涕,又聽見了嬰兒出生時的嘹亮高亢。
然而一眨眼,依舊是空蕩無聲的醫院長廊。
生與死只在剎那之間。
「宿主,我感覺到你現在心情仿佛很沉重。」
雲苓面色冷淡,眼底平靜,緩緩斂眸,只能清晰地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
「沒什麼。」
她想起方才的老頭,又看了看兩層樓的強烈對比,自言自語:「人人都認定醫生該是博愛同情、敬畏生命,但同時,卻又忌諱無邊的共情。」
「因為這雙手只有在大腦被理智掌握時,才有資格拿起手術刀,才對得起病人及家屬的信任。」
「可這顆心,卻被要求永遠仁愛慈悲。」
零零零不太理解:「這有什麼不對嗎?」
雲苓微微一笑:「沒什麼不對,只是忽有所感,胡言亂語罷了。」
「就突然覺得,以我目前的心態,離成為一個真正的醫生還差得遠呢!」
「還是得繼續努力啊……」
她搖搖頭,笑著離開系統醫院,回到了臥室,罕見地沒有繼續學習,很早便上床休息了。
翌日清晨。
雲苓起了大早,比平時還要早一個小時。
雲益起來時,她已經出門把早飯買好了。
他驚訝地問:「今兒個咋起這麼早?」
雲苓擺出碗筷:「昨兒睡得早,今天就起得早。」
雲益猛地拍腦門:「對,你昨天睡得太早,我都忘記和你說這件事了!」
「爸,什麼事啊?」
「就是你之前說實驗室那事兒,我幫你問著了。」
「真的?!」
雲苓驚喜得沒有刻意壓住聲音,驚得窗外麻雀哄地散開。
雲益降低音量,下意識看看周圍:「本來我是不抱希望的,但後來吳教授暗示我,院裡有許多研究小組被下放後,他們的實驗室就空了出來。平時封鎖著,有人看著也沒人敢進,但是我聽他那話的意思是偷偷從天窗爬進去,謹慎些也不會被發現……」
即使雲益和謝玉真之前差點被下放,但是在搞科研這方面,他們一家三口從來都是義不容辭地鋌而走險。
謝玉真時常評價他們三人都是「賭徒」,一個個記吃不記打。
但是有些事,即使逆風前行、頂風作案,還是得做。
雲苓瞪圓鳳眸,抿唇問道:「真的沒問題嗎?」
雲益笑笑:「這個還得等我今天去探探路才清楚,要是真有進出的痕跡,我便試試。」
「且不說你想進去,我還想偷偷進去,早點完成之前那個被暫停的急性胰腺炎研究呢!」
謝玉真剛走進廚房,就聽見父女倆在談論這劍走偏鋒之事,扶額無語:「你們倆能不能別這麼明目張胆地在家裡討論這些。」
雲益自覺給她擺好筷子,又夾了個焦圈兒,「在家裡說才安全呢,圍牆高,外人也聽不見。」
謝玉真想想也是,不過還是多叮囑了句:「這事兒啊,還是得從長計議,千萬別冒險。」
「你放心,我保管拿出當年爬你家牆的功力,一準兒雁過無痕。」
「都四十多歲的人了,還沒個正經,你還以為是年輕時候呢?」
「我怎麼不年輕了?咱倆只要心態好,永遠都算年輕。」
雲苓趕緊把最後一口豆漿喝完,刷碗離開,半點也不想聽這夫妻倆一大早上打情罵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