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南沒幾天便去服刑,地點為勞改農場。
剛進去的兩周,他一個坐辦公室的文員,實在接受不了這麼大強度的勞動工作,可之後就慢慢習慣了。
一夜深沉,月色如水。
他忽然被人從炕上蠻橫地拽起來,驚嚇之餘,拼命蹬腿叫喊:「你們誰啊?救命啊……唔唔!」
可惜與他同炕的犯人非但無人起身,甚至有一位還翻了個身,裝作繼續睡的模樣。
緊接著,一團臭襪子塞到他的喉嚨里,止住了所有呼喚。
宋天南被帶到屋內角落裡,迎接他的是一群壯漢的拳打腳踢,這是來自秦厲的特殊關照。
幾次下來,他終於露面。
宋天南見到他時,不禁愣住,不知從何而來的硬氣,大聲嚷嚷:「你三番五次來教訓我,是姓雲那女的故意指使的嗎!?」
秦厲踩上他的手掌,雲淡風輕地重重碾下:「嘴巴給我放尊重點,雲醫生才不會理你這種人渣。」
男人感覺到手骨斷裂的碾壓感,五指連心,更加刺痛難耐。
他陰狠慘笑:「人家都沒打算報復我,你一個外人瞎起什麼勁兒?難不成,你還能是為了姓屠那女的?」
或許,對他來講,和屠思梓扯上關係是一種恥辱,所以才選擇故意這麼說,以達到羞辱秦厲的目的。
但似乎聽到屠思梓出現在他口中,秦厲更加憤怒,只覺得他絲毫不配提起她的名字。
「我再說一遍,嘴巴給我放尊重點!」
他沒有回答。
宋天南意識到了什麼,絲毫沒有別人覬覦他前妻的羞恥,逮著機會就瘋狂嘲諷他:「難不成我猜對了?你真喜歡她?哈哈哈哈哈哈……你居然喜歡一個我用過的二手貨,哈哈哈哈哈哈……」
「秦厲,你這一輩子都得撿我用剩的東西,你一輩子都比不上我,小時候是,現在也是,等我出去後,還是如此!」
從小,宋天南就是村里長輩人見人夸的好孩子,與之相對應的就是調皮搗蛋、無惡不作的秦厲,所以他才會說出此言。
不過令他失望的是,秦厲只是微微揚眉,並沒有大發雷霆,只是輕掀唇角:「你到現在還沒想明白,你以為是你不要,實則是人家不要你,你才是被用剩下的那個二手貨。」
他蹲下來,拍拍宋天南的頭,如同逗狗般輕佻:「她棄你如敝履,你卻遺失珍寶,我都搞不明白,他們怎麼會覺得你這種人聰明呢?」
言罷,他冷眼旁觀已如豬頭的宋天南,淡淡留下一句話:「給我好好招待他,讓他這張臭嘴別再張開,免得熏到人。」
……
他人脈廣,到哪都有幾個朋友,這點小事只會被定義為互相摩擦,頂多教育訓斥兩句便過去了,事情發生多了,人家也不願意管。
可他回到村里後,突然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其實宋天南有一句話說的沒錯,從小到大,他就是作為反面教材被訓責的那個人,所以連他爹娘都不喜歡他,更別提是別人了。
這樣的他,在沒有暴露原形的宋天南面前,確實沒有勝算。
那她能接受嗎?
或許不能吧……
畢竟她剛在上一段感情中,遍體鱗傷,又讓她坦然接受另一個人的追求,想想都是另類的逼迫。
而且秦厲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一無所有,除了有點錢,可那錢也來路不正,終究非良配。
她又是那麼乖的一個小姑娘,他倆無異於大灰狼和小白兔。
他舒然苦笑,還是別去糟蹋人家了……
幾日後,秦厲搬去縣裡,隨便租了間平房,一頭扎進黑市買賣當中,胖子瘦子都被他工作狂的狀態壓得苦不堪言。
「老大這又咋了?攢錢也不是這麼個攢法啊?聽說他要開始搞一條車隊,專門倒貨。」
胖子啃著肥雞腿,搖搖頭:「不知道啊,咱仨也就老大會開車吧?」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吃吃!」瘦子使勁捶了他兩拳,「你就沒發現,自從咱們在縣裡定居後,他的心情就越發陰晴不定,有句話咋說來著?對!就像老天爺的天氣和襁褓里的娃娃。」
胖子渾然不覺:「我覺著沒啥變化啊……該吃吃該喝喝,反正賺的錢確實多了,我一周能連去三次國營飯店了!」
「……我跟你說簡直白扯!」瘦子越想越不對勁,索性也跟著啃起雞腿,「哎!你慢點,給我留個雞腿!」
「誰讓你不吃光說話,不給不給,你吃雞翅膀吧!」
「是不是兄弟了!」
「別搶別搶啊!」
二人的爭議全都落在窗戶旁秦厲的耳中,他不發一言,默默坐在桌前,翻開很久之前找到的高中課本。
或許……他有個正經工作,才是世俗婚配中的必要條件。
遠在永勝村的屠思梓似乎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她不是為了婚配,而是為了自己的未來。
「如果今年真的恢復高考,你打算學什麼?」雲苓幫她整理書籍。
屠思梓回想了一陣,呆呆回答:「除了護理,我好像也不會什麼了。」
這還是她跟雲苓學習快六年的結果呢!
「如果你喜歡這份工作的話,當然可以報考相關專業,從事這個職業。但不得不說,這個行業真的很累。」
雲苓自己是學醫的,所以教屠思梓醫學知識更加得心應手,當初只是想傳授她一種可以謀生的技能,但她卻意外的有恆心和持久力,一直學到現在。
直到後來,雲苓認為早就可以教她一些醫學專科知識時,她似乎已經沉浸到護理學的海洋中無限徜徉了。
「我不怕累的。」旋即她又問,「高考真的會恢復嗎?」
雲苓肯定地點頭:「絕對會的。人才是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也是國家經濟的發展基點。由於目前大學的招生標準無法使生源達到普遍文化程度,培養難度嚴重增加,所以國家一定會重新篩選,提高准入門檻,以此培養高端型人才,也就是通過高考。」
她說了一大堆,其實屠思梓沒有太聽懂,只是她堅信雲醫生說的話都沒錯。
也許大多數擁有遠見卓識的知青,都意識到了風雲變幻,但這絕對不包括曹惠,因為她現在滿腦子都在想,如何能誘傅承啟入局。抑或是她什麼都不用做,只等守株待兔即可。
她攥緊手中的藥,眼神堅定,誓要返程回家,知青又走一個,無疑是對她最大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