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戳了戳孫倩的額頭,溫柔告誡:「你下次可別亂吃藥了。」
孫倩還弄不明白:「那些藥不能吃嗎?」
雲苓耐心解釋:「當然不是不能吃。只是我講講你的體徵情況:發熱畏寒,頭痛且脹,咽喉腫痛,略有咳嗽,胃部隱痛痞滿,納食不佳,嘔吐清水,舌質紅苔薄黃,脈象虛浮。」
她邊說邊用筆指著孫倩的身體部位,輔助演示,由上至下,由下回上。
「這屬於風熱表邪未退,又增中寒內生,濕熱交熾,以此推測,你的病因應該為上焦風熱。」
孫倩聽得腦袋更暈了,連忙擺手,謝絕聆聽:「算了算了,你直接給我開藥吧!我可不想聽了,以後再也敢不隨便碰這些藥材了。」
褚菘藍不忘從旁補刀:「以後啊,我也不會讓你靠近我的藥圃半步了!」
緊接著還小聲嘟囔:「我一個從小跟著外公種藥種到大的人,都不敢隨便抓藥開方,你倒是還挺自信……」
「我不聾……」
孫倩白了她一眼,褚菘藍立馬封嘴,不敢再多說一句。
「銀花、連翹、荊薄荷、川穹各五克,黃連、乾薑各三克,飯後一小時服用。」雲苓將她的病例記在自己另一個的厚本中。
「一會兒我回去抓藥,你先吃這個,有所好轉後,我再看情況,決定是否開半夏瀉心湯,療養你的胃病。」
孫倩邊微咳,邊道謝:「實在是麻煩你了。」
「跟我客氣什麼。記得一定要吃飯,要是實在沒力氣做飯,要不就跟我倆搭夥一起吃?」雲苓看向褚菘藍,見她點頭同意,才開口建議。
「不了,寄雲說會給我送的。」
既如此,她們也不強求。
雲苓起身:「那好吧,等我一會兒回來,給你送藥。」
待她離去,褚菘藍悄咪咪湊近,懟了懟孫倩的肩膀,略帶疑惑:「你不是說,最近郭寄雲不咋來你屋裡嗎?」
孫倩垂首:「這不是前幾日,曹惠莫名其妙老來我屋裡,話里話外是聽說我病了,來探望探望。你們都知道,寄雲和她不對付,所以就暫時避開幾天。」
「嘖嘖嘖,現在這情況,除了鐵瓷兒一樣的關係,但凡知道誰家生病了,不都得躲遠遠去?」褚菘藍咂舌,實在驚異,「你說她跟你們也不常來往,平日裡,甚至還有點斗粟尺布那意思,她咋還能上趕著呢?」
孫倩一針見血地評價:「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褚菘藍笑道:「萬一人家真是好心呢?你這麼說,可就冤枉她了。」
「這話說給你聽,你信嗎?」孫倩喝了口水,不敢苟同,「我跟寄雲關係最好,誰都知道;她和寄雲關係最差,誰也都知道。」
「她要是真心誠意地求和,不如直接去跟對家賣好,上我這來裝什麼?」
她的嘴可從不慣著別人,有時候,甚至比郭寄雲那暴脾氣還更噎人,偏偏精準毒辣,叫人反駁不出來。
褚菘藍可不摻和進去,純屬看戲當樂呵。
她們東西兩邊本就涇渭分明,互不往來,唯一時有走動的,也就剩孫倩和郭寄雲兩位女同志了。
「你們這挨得這麼近,還是少吵點架吧!你瞅你這嗓子,都啞成這樣了。」褚菘藍貼心地給她端了杯水。
孫倩抿了一口,叮囑道:「你可別跟雲苓說這事兒。」
「怎麼?這還需要向她保密?」
她吞吞吐吐:「也不是……就是感覺給她講這種事,像是占用了她那聰明的大腦一樣……」
褚菘藍爆笑出聲:「你這是把她當啥了?哈哈哈哈——她就是一個比咱都小的女同志,大可不必如此……那詞叫啥來著?」
「哦對,用她話來說,就是太過於神化她了。」
孫倩瞟了眼窗外,壓低聲音:「你不覺得跟她待在一起很有壓力嗎?」
褚菘藍蹙眉:「你怎麼會這麼想啊?我覺得雲苓挺好的,跟她一起我都上進好多。」
「就是這個理兒啊!本來大家都是知青,突然出了她這麼一個全能人才,顯得我們其他人多廢似的……也不是說這樣不好,就是感覺明明都可以混吃等死,現在不努力好像都不行了。」
說到底,都是為了回城名額。
一年就那麼一兩個,還得各個大隊的知青一起搶,現在眾人眼睜睜地見著,這其中一個名額似乎都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其他人心裡能好受嗎?
原本有五十分差不多就夠了,現在硬生生要拉到六十的門檻分才及格,擱誰誰樂意?
「不是我嫉妒她,你也得提醒一下她,這太出風頭、樹敵過多不好,別太冒尖。西邊這堆人對她的不滿可是愈發嚴重了,尤其是陳良那幫男的,我真怕他們耍什么小手段……」
她這話說得語重心長,褚菘藍也聽不出來,到底是真心好意,還是另有目的,不過提醒雲苓提防一下倒是很要緊。
「行,回去我跟她提一嘴。」但她仍是持有不同意見,「你說出風頭就會樹敵太多,那到底是雲苓的錯,還是其他人有問題?」
孫倩想了想:「自然是其他人有問題了,容不得人好,便會群起而攻之。」
「那你還讓她別冒尖?」褚菘藍自然地站在好朋友那一邊。
「她一個人怎麼對付其他人多勢眾,主要是雲苓一個女同志在鄉下,想對她做點什麼,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
孫倩可從不把人想得太善良,那報紙上都報導出來了,那還有沒報導出來的呢?
「嗯……」
褚菘藍也說不過她,卻也明白,有時候不是占理就能獲得勝利。
但她心中還是不忿,憑啥啊?好人還得被欺負,好人還得被惦記。
雲苓站在窗外,緩緩垂眸,心裡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
幾分鐘的呆滯後,她搖搖腦袋,似乎要把這些亂七八糟的煩心事兒都晃出去似的。
「都是小事兒,都是小事兒……」
她在心中默念。
「再麻煩,還能有全自動生化分析儀麻煩?」
她雖如此安慰自己,但她現在製造不出來全自動生化分析儀,也沒法立即消弭別人的惡意。
在他們沒下手之前,她也無法先下手為強,這才是最被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