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緹娜緊跟著拉斯特走出了側門。
主宅的側門連接著一處不大的馬廄,凌晨時分的大戰以及此刻外界的騷亂並沒有影響到其中飼養的馬匹,馬兒們還在馬廄中悠閒地吃著草料。
「你是想將深藍港里所有的鐵十字感染者都聚集起來,然後一起毀滅?」希爾緹娜開口問道。
拉斯特點了點頭:「沒錯,即便邪神可以通過沾染了自己氣息的鐵十字作為媒介降臨,但是對鐵十字的數量還是有一定要求的。」
「零星的幾個鐵十字,根本承載不了神降的偉力。」
拉斯特的腳步在最高大的馬匹前停下,它有著亮紅色的馬鬃:「所以,倘若我們能將這座城市中的絕大部分鐵十字殲滅,那麼便可以破壞神降的前提條件。」
這顯然是一匹烈馬,在拉斯特伸手撫摸的瞬間便揚起了前蹄,但拉斯特卻仿佛提前知道它的動作一般,在側身躲過的同時翻身上馬。
紅馬暴怒地蹬跳著,但是拉斯特的身形卻在馬背上紋絲不動,穩如泰山。
希爾緹娜看向正輕車熟路馴服烈馬的拉斯特:「殲滅全城的鐵十字?具體要怎麼做?」
「我之前應該和你說過,深藍港兼具著軍事用途,所以這裡才會常駐著一支皇家海軍。」。
拉斯特輕輕撫摸著棗紅色的毛髮,這匹桀驁的烈馬在幾個呼吸間便肉眼可見地溫順了下來:「先前那條直接撞上碼頭的貨輪,其實是一艘偽裝成商船的軍火運輸船,滿載著超過四千噸火藥、炮彈與硝酸甘油。」
「此刻,這些易爆物正隨著船隻失事散落在港口當中,與深藍港原本的軍火倉庫,蒸汽鍋爐廠混雜在一起。只要在合適的地點布置炸彈,再以恰當的順序起爆,數千噸火藥與蒸汽鍋爐的連鎖爆炸,足以摧毀港口區內的一切生命。」
「爆炸中心只包括了港口區?那其他城區的鐵十字怎麼辦?」希爾緹娜問。
在剛才的短兵相接中,她已經深刻認識到了鐵十字那近乎恐怖的生命力,即便心臟被打爆都不會立刻死去,倘若只是被爆炸餘波波及根本不足以殺死這些猙獰可怖的生物。
「這就是我們接下來的任務了,拉仇恨,聚怪,將全城的鐵十字都引到港口區中,手動設置定時炸彈,然後把它們炸上天。」
拉斯特一手握住韁繩,一手從懷中取出了那枚封存著邪神污染物的鉛盒,將鉛盒打開,展露出了其中被縛人形的金屬雕塑。
他的右腳一緊,胯下的大紅馬便心領神會地走出了圍欄,來到了希爾緹娜的身旁,馬廄的大門前。
「邪神鵰塑對這些鐵十字有一定的吸引力,但還不足以讓它們放棄蹂躪眼前的鮮活生命,所以還得再加點料。」
「可以把你的劍借我下嗎?」
希爾緹娜看了拉斯特一眼,將閃爍晨星扔了過來。
拉斯特已經挽起了袖子,在猛地一把推開大門的同時,他用白銀細劍的劍鋒割破了自己的靜脈。
血花在風中破碎,濺落在了那被縛人形的黑鐵雕塑之上。
滋滋滋——
鮮血滴落,升騰起白煙,而那雕塑的表面也浮現出了一道道若隱若現的血色紋路。
幾乎與此同時,門外的街道上,那所有嘈雜的噪音與狂笑聲都隨之一寂,安靜到連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在那死一般的寂靜里,鐵十字們無視了眼前正在被追趕或是蹂躪施虐的獵物,轉動身軀,注視向了莊園的正門口,或者更準確一些來說,是騎著紅馬的拉斯特所在的方向。
拉斯特胯下的馬匹緩慢地踱步走出莊園,這些鐵十字們便整齊劃一地轉動頭部,仿佛向日葵隨著太陽轉動,但那些向日葵的花盤是一張張灰白破碎的人臉,嘴角咧出猙獰弧度,瞳孔中燃燒著血色火焰。
「拉斯特,它們似乎覺得你很美味……」被無數雙喪失了人性,只餘下純粹暴虐與饑渴的眼眸注視,即便是以希爾緹娜的見識,心中也不由升起了一股惡寒。
這種感覺讓她回憶起了小時候在夜晚的荒野迷路,黑暗中亮起一雙雙綠油油狼瞳時的景象,如果不是及時被大人發現驅趕走了狼群,那希爾緹娜也許早已經葬身於餓狼的腹中。
「嗯,鐵十字們將我的鮮血視為珍饈,但我並不清楚具體的緣由,根據我的嘗試,其他人類的血液並沒有類似的效果。」拉斯特咬斷了繃帶,纏緊了自己手腕上的傷口:「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上來。」
「什麼?」
「上馬,趁著它們被刺激得徹底發瘋之前。」拉斯特一手抓著韁繩,一邊向希爾緹娜伸出了手。
「我知道你的速度比最優秀的賽馬更快,但是為了聚集全城的鐵十字,我們的路線需要完整地經過深藍港的全部五個城區,盡最大可能節省體力是必要的事項。」
希爾緹娜抓住了拉斯特的手,這隻手並不強壯有力但指節分明,她借力躍起,輕巧地落在了馬背之上,拉斯特的身後。
「現在的我們在那些鐵十字感染者的眼中,就和頂著五顆警星的通緝招搖過市並沒有什麼區別……」
「所以你先前那種可以光劍劈子彈的「夜刃」需要全程開啟,不要吝嗇……這座城市的任何方位都隨時可能朝我們射來子彈,在我先前的循環里,有一大半都是死在了這一關。」
「抓緊了。」
在說完這句話,感受到自己肩膀被抓緊的同時,拉斯特用力一踢馬腹。
身下的大紅馬發出了一聲嘶鳴,很顯然拉斯特從馬廄中選中它作為坐騎並非巧合,此刻面對這般被無數鐵十字注視的可怖景象也毫不畏懼。
它猛地跳起,躍過了低矮的圍欄,向遠方的街道盡頭疾馳而去,迎著正午的陽光。
身後,如夢初醒的鐵十字們踩踏著彼此的身軀,不顧一切地追趕而來,仿佛落日時追逐光芒的漆黑海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