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京樓。
肖恆坐在二樓窗邊,一個視野甚好的位置。
此處酒樓並不繁華,生意比起幾條街外的其他幾個著名酒樓差得遠,只是這名字倒是吸引了肖恆。
這京說的是東京,後世扶桑國雖也有個東京,但在這個年代,提起東京就只有一個地方——北宋首都,河南開封。
現在的開封成已經落入金人之手,這夢京之言倒是頗對肖恆的胃口,自然就將會面的地點選在了這裡。
除了名字好之外,這臨街通透的視野,也是肖恆選擇這裡的重要目的之一。
肖恆手中雖然端著黃酒小酌,但目光卻依然警惕的望著四周,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忽然,肖恆目光一凝,望向遠方的路口。
來了,他等的人來了。
肖恆調整了光圈,讓手機的投影將遠處的圖像放大……沒錯,正是張芳那傢伙。在那個白胖子身後還跟著好些個神色高傲的漢子。
這些人眉宇間帶著一絲桀驁之色,對那白胖子也多有叱呵,可張芳卻只是陪著笑臉,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看完這邊的情況,肖恆又仔細打量了周圍,發現只有張芳身後這麼幾個人之後,這才放下心來,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慢悠悠的喝酒。
不多時,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張芳那張胖乎乎的臉從地板下露了出來。
「幾位爺,這邊請……公子,人我給您請來了,接下來就沒我的事了吧?」張芳背對著那幾人,嘴上雖然說的很疏遠,可他的表情卻在擠眉弄眼的似乎試圖告訴肖恆些什麼。
「沒你的事了,下去吧。」肖恆扔了塊銀兩給他,冷淡的說。
「……」張芳起先微微一愣,隨後恍然——肖恆這是在跟他劃清界限呢!頓時面露感激之色,又有些不忍……
「還杵在這幹什麼?沒你事了!」肖恆神色一冷,那張芳也只得拱手告退。
白胖子身後來的那幾位並沒有坐下,只是站在一邊淡淡的看著肖恆和張芳表演,等張芳下了樓這才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盯著肖恆問道:「你就是最近在買歌姬的人?」
肖恆仔細打量這位,只見這位面色黝黑一身短打,看著倒像是常年幹活的人,只是眉宇之間那桀驁之色更濃了,甚至給肖恆一種又見到金人騎兵的錯覺。
只是……若說金人拐子馬那鷹視狼顧的模樣像野狼的話,那麼眼前這位就是一隻見過血腥的野狗,雖然同樣充滿了侵略性,但畢竟沒有那種原始的獸性。
「不錯。」肖恆大大咧咧的承認了。
「買歌姬也就罷了,聽說你也想在這瓦市里打混……可你卻連碼頭都不拜,是不是看不起我們『靖安社』?」為首的漢子緩緩向前兩步,走到桌前低著頭看著肖恆。
「並無此意。」肖恆抬頭看著他。
「……」
那漢子瞪著肖恆,肖恆也看著他,兩人的四目相對卻誰都沒有退縮的意思。
「哈哈哈哈……倒是個妙人。」那漢子忽然大笑幾聲,拉開椅子在肖恆對面坐了下來。
肖恆伸手取了個新的杯子,給他倒上一杯推了過去,杯子划過桌面剛好停在了那漢子面前。
「請。」肖恆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率先一口喝掉。
「請。」那漢子稍一猶豫,也裝作毫無芥蒂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知這位兄台怎麼稱呼?」肖恆飲下那杯酒,這才拱手問道。
「不才王田得。」那人報了名字,「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肖恆。」肖恆拱拱手,「不知這戲台之事……」
「戲台的事暫且不談,倒是肖公子的事情不如我們先談談你的事如何?」王田得道。
「哦?我有何事?」
「不守規矩之事。」王田得看著肖恆,「肖公子若只是蓄養歌姬自然與我等無關,可若想插手這瓦市……可就壞了規矩了。」
「哦?壞了何種規矩?」肖恆訝異道。
「正所謂家有家法、行有行規,若是有人想要在瓦市里掙口飯吃,就要到我靖安社來上過香、拜過門才成。」王田得看著肖恆,「公子一來就要說要租這戲台,看來也是想要做一番大事業……不會故意壞了規矩吧?」
「哦,這樣啊。」肖恆點點頭。
他之前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因為在他生活的時代,這種行為就算在電影電視劇中都已經銷聲匿跡了……
古時打漁的有漁霸、市場裡有市霸,說白了就是些靠著地利來撈偏門的黑幫。在現代,這種人早就被關進監獄撿肥皂去了,可現在卻是宋朝……就算官府也需要靠這些人幫忙徵稅的,這種帶著行業協會性質的黑惡勢力卻是比後世的各種亂七八糟的「某霸」強勢太多了。
「這倒是我的不是了。」肖恆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跟這些人起正面衝突為好,畢竟現在最要緊的是取得知名度與話語權,而這些人無非就是為了些錢財,暫時虛與委蛇一番也就罷了。
「不知這香火錢……要幾許?」肖恆問道。
「……」
王田得微微一愣,不過很快面上就有一絲喜色一閃而逝,眼珠轉了轉就開口道:「得紋銀百兩。」
「……」肖恆看到他臉色的時候就覺得事有不對,等他開出這個離譜的價格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肯定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紋銀百兩。」肖恆呵呵一笑,以退為進,「大碗茶一文一杯,票錢一文一位……這百兩紋銀我何時才能賺回來?罷了罷了……多謝王兄一番好意,在下不淌這趟渾水了。」
「哦?肖公子何出此言啊?若是捧出個名妓,那區區百兩何足掛齒?」王田得假意勸到。
「若是捧不出呢?罷了罷了……這生意不做也罷。」肖恆擺手道。
「公子果真不想做了?」
「果真不做了。」
「那在下卻有個不情之請……」那王田得終於說出了他此行的目的,「……前幾日有位月情姑娘賣身於你,既然公子不做這生意了,不知可否忍痛割愛啊?公子放心,在下決不讓公子吃虧便是……」
「哦?你要買我的歌姬?」肖恆氣笑了,原來問題出在了這裡。
「是。」
「紋銀萬兩,我可以賣你一雙她穿過的襪子。」肖恆面色漸冷。
「……」王田得位置一愣,沒想到之前那麼好說話的肖恆現在突然硬氣起來了。
「肖公子……你可要想清楚後果。」
「後果?」肖恆噗嗤一聲笑了,端起酒杯舉了舉,「好走不送。」
「哼!」
王田得恨恨的看了肖恆一眼,帶著他的人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