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105 南撤

  在一群人得知了自己即將自由之後,這群荷蘭人心中忽然又升起了一絲不舍。

  臨安作為集文明與繁華於一身的大都市,有著其他地方無法想像的生活方式。

  尤其是這幫荷蘭人住宿的地方是臨安客棧這個臨安大劇院的附屬設施……其中的裝修如何暫且不提,光是上下水和電燈就足以令人驚奇不已了。

  更別提臨安客棧外面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繁華的街道,這裡有美食、有美酒,有琳琅滿目的商品……

  但讓所有人印象最深的,其實還是蘭芳大家登台時演唱的一首歌曲。

  都說音樂無國界,其實這還是有些道理的……畢竟音樂不需要聽懂歌詞,光是樂曲就足以打動人心了。

  所以,這群大字不識一個的荷蘭人居然對梁山伯與祝英台這個純粹的中式愛情故事所傾倒了……當然,其中最重要的還是那首貫穿全劇的梁祝。

  美好的旋律和悽美的故事,再加上蘭芳大家那世界級的演繹水平,也難怪令他們念念不忘。

  能夠回到歐洲並將所得變現當然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是一想到馬上就要與臨安的美食、美景、美人以及那動人心扉的音樂告別,他們的心中多多少少都生出了一絲不舍。

  肖恆與他們聊了一段時間後發現這群人居然真的成為了蘭芳大家的粉絲……其中莉婭小姐居然還能有模有樣地唱兩句!

  等送走了這群人之後,肖恆因為之前的交流有了一些新的想法。

  此時唱片機的各個方面的技術都已經成熟了。

  唱片所要用到的賽璐璐材質早就可以生產。

  而唱機之中所用到的技術,在發明鐘錶的時候也都已經克服了……

  這麼算一圈下來居然差不多了,只要再攻克了母盤製作技術就可以大規模地生產了。

  雖然在秦家正處於風雨飄搖的時間點搞唱片機似乎有點不務正業,但這卻也涉及到文化輸出的問題。

  一個唱片機再加上幾張唱片,被帶到歐洲去之後必然會掀起巨大的反響,而唱片機以及唱片的稀缺則會很大程度上提高歐洲人心中唱片機的地位。

  在經歷過時間的洗禮後,讓這種來自東方的神秘機械深深的在他們心底打上高端、昂貴、奢侈等標籤之後,後續可操作的空間實在是太大了。

  另外這個時代天生就有對瓷器的推崇,若是能將這種推崇擴大到其他商品,讓中式的器具和中式的生活成為歐洲人嚮往的高品質生活……

  這種印象看似沒什麼用,仿佛不直接產生什麼利益,但這種慣性一旦形成了很多事情都會變成理所當然的事——事實上這在後世也是有直接例子的。

  例如後世的發達國家一直都想通過環保、通過《巴黎協定》等看似偉光正的手段來約束各個國家的碳排放量……然而其中發達國家的碳排放人均份額卻遠遠高於其他發展中國家!

  這就是明擺著在劫貧濟富!

  然而很多發展中國家自己都覺得理所當然……可這真的合理嗎?

  就像某大佬發出過的靈魂質問——中國人到底算不算人?

  憑什麼我就得少排,你們就能多排?

  但最大的問題還在於如此明顯不公平的事情那麼多人還覺得沒問題……

  其實他們覺得沒問題本身就是最大的問題!

  而現在肖恆有了穿越這樣的便利條件,為什麼不搞一些文化輸出呢?況且這樣的輸出還會非常賺錢!

  想到這裡,肖恆的心中就開始搜索唱片機的資料了。

  在肖恆的印象中,唱片機一出來似乎就是純電的,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唱片機的原型還要追溯到留聲機,而留聲機這個裝置本身就是純機械的:

  用大喇叭連著一根針,這根針直接壓在錫箔紙上,當人站在喇叭前唱歌說話的時候,聲音的震動就會傳入到喇叭尾部,最後在滾動著的錫箔上刻出深深淺淺的痕跡。

  這時候讓錫箔筒歸位,然後滾動圓筒,針尖在之前留下來的痕跡上划過就會發出微弱的聲音,而這種聲音經過喇叭的放大就可以被人耳所識別了。

  當然這個聲音其實還是很微弱的,而唱片機就是原始留聲機的超級放大版本。

  首先唱針會以極大的力量壓在唱片上以得到更大的震動,然後在唱針的尾部則連著一個類似聽診器的震膜,最後震膜再將震動通過螺旋式的銅喇叭進一步把聲音震動放大,變成可以收聽的聲音。

  這樣的唱片機雖然解決了有與無的問題,但在實際使用上是非常不方便的。

  首先這玩意需要上弦,聽一首歌就得上一次弦,若是頻繁去聽的話……光是上弦就要累死個人。

  其次這種唱片機的音色顆粒感很強,失真嚴重,還原度並不高。

  最後的問題也是最大的問題,那就是由於需要提高初始震動的關係,所以唱針針尖的壓強是非常大的,基本上就是被死死的按在唱片上。

  這樣唱片每聽一次都是巨大的損耗,一張唱片聽個十幾次壽命就要被耗盡了。

  然而對於用戶來說這是噩夢,但對於肖恆來說這反而是個發財的好機會——只有唱片不斷地被消耗,他才能大量地出貨不是?

  同一首歌付費之後只能聽十來次……這麼好的生意網抑雲都快羨慕哭了。

  這是典型的文化輸出和賺錢兩不誤的好買賣。

  之前秦府經歷過的幾次戰鬥已經快把秦府榨乾了……之前靠玻璃、鏡子、自行車、鐘錶以及會員費賺來的銀子基本上都扔到了武器彈藥中去了。

  正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開動起來的軍隊就像一隻吞金巨獸,時時刻刻都在燃燒著秦府的血液,若是沒有補充的話秦府很快就會被榨乾的。

  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即便唱片機現在就發明出來,等總督一行人帶到歐洲去至少還要半年……再加上等待唱片機這種新鮮事物發酵的時間,想要依靠唱片來大肆斂財最快也要一年半的時間。

  「時間啊時間……」肖恆嘆息了一聲。

  他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

  ……

  雖然荷蘭人的去向已經定了,但他們暫時還得在臨安府多住一段時間,因為秦府所有的船隻都在忙碌中,並沒有時間專門運送他們一趟。

  這也讓荷蘭人既失望又慶幸。

  失望的是沒能立即踏上暴富的歸途,而慶幸的是……他們又能在臨安多呆一段時間了。

  此時,海閻王號正在長江沿線警戒,海運三號則在船廠附近待命。

  另外兩艘海運船則正在進行75炮的吊裝工作。

  此時船台上的那艘海運四號在眾多工人加班加點地建造途中已經快完工了,而停在旁邊剛剛鋪下龍骨的海運五號,則迎來了完全不同的命運。

  一隊工人帶來了各種專用工具,將鉚好的箱形龍骨拆掉。

  「唉我說……這新船不建了?」一個小工一臉八卦的問道。

  「大概是吧。」臉上有一塊紅色疤痕的青年回頭望了那正在拆解途中的海運五號,臉上古井無波仿佛沒有任何想法。

  「……秦府是不是真的要不行了?」小工有些失落的問道。

  「行與不行,不是你我說了算的。」紅疤青年說得平靜,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可是俺爹叫我趕緊謀好後路,等秦府垮了再找就來不及了……」小工鬱悶道。

  聽到這番話,紅疤青年微微一頓,停下了手中的活計:「那……你願意去蘆家的船廠嗎?」

  「願意自然是不願意的,可禁不住我爹念叨啊……」對於這個問題,那個小工也很頭痛。

  正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聽聞這與小工的家庭有關,那紅疤青年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只是……

  過了好一會,那紅疤青年終於忍不住了:「其實人吧,還是要有些自己的想法。」

  「哦!?栗子哥,你也這麼想的!?」那小工眼睛一亮。

  「嗯。」臉上帶塊紅色疤痕的「栗子哥」點點頭,然後又開始低頭幹活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只可惜……唉。」那小工再次嘆了口氣。

  「我真的不想走,可是……栗子哥,你聽說了嗎?最近秦府準備遣散人員了……」那小工問道。

  「那不是遣散。」栗子哥平淡地說,「那是遷移。」

  「不都一樣嘛!誰閒著沒事去那個勞什子台灣過活……聽聞那裡遍地都是毒蟲瘴氣,去那開荒一個弄不好就要死在那裡了!」

  小工喋喋不休地說著,而栗子哥也只是偶爾回應一兩聲。

  等那小工走了之後,栗子哥忽然嘆了口氣,找了個木頭箱子坐了下來,呆呆的看著地上的刨花發愣。

  「咔嚓……」

  木條折斷的聲音。

  栗子哥循聲望去,就見一個年輕像個小工的人來到了他的面前。

  「找我?」栗子哥一邊問一邊打量著他。

  眼前這人有些面生,不像是造船廠的人。而且這人身上的衣衫雖然不說多麼昂貴,但也都是上好的棉料子。

  船廠的人不是說穿不起這樣的料子,畢竟在肖恆接手船廠之後所有人的工資都有所提升,這點棉料子還是買得起的。

  只是買得起是買得起,這新料子畢竟不適合用來幹活,所以船廠工人們比較喜歡穿厚帆布的衣褲。

  在看看言談舉止和口音之後,栗子哥終於敢確定眼前這位不是船廠中人了。

  意識到這個問題之後,栗子哥的態度也有所改變,變得更加地冷漠起來——在這個時間點上,除了那些跑來挖人的還能有誰?

  「呵呵,李栗是吧?大家好像都喜歡管你叫栗子哥。」那棉服青年笑道,「我也這麼叫你可以嗎?」

  「不可以。」栗子哥反駁道。

  「呃……」那人搖頭苦笑,「看來你把我當成別的什麼人了……」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張海,歸正人,現在內務部工作。」那棉服青年一本正經地介紹道。

  「你是內務部的人?」栗子哥一愣,有些不信道,「你們頭頭叫什麼?」

  「頭頭……」突如其來的怪異稱呼,讓棉服青年再次苦笑起來,「是,我們頭頭叫張嵐。」

  「哦……」栗子哥點點頭。

  這回倒是輪到那張海驚訝了:「你認識嵐部長?」

  「不認識。」

  栗子哥乾脆地搖了搖頭。

  「……你不認識問我幹嘛?」

  「好奇。」栗子哥想了想,吐出這麼兩個字。

  「我……」張海一口老血差點噴栗子哥臉上,然而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這位叫栗子哥的小兄弟其實並沒有耍他,而是為了測試一下他是否撒謊。

  一般人遇到突如其來的問題肯定答的沒那麼順暢,即便事先打好了腹稿也是如此。

  所以其實張海的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回答時的神態和態度。

  「李栗,我覺得你很適合來我們內務部。」張海忽然感嘆道。

  「不去。」栗子哥依然保持著那淡然而又拒絕的態度。

  「……」張海想要反駁,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難道要說「我只是在開玩笑,考進我們內務部可難了」這種話?那這氣勢當場可就弱下去了。

  然而若是一直尬著不說話那可就更弱了,不想弱了內務部名頭的張海硬著頭皮將話題扯回來:「船廠即將南遷,你願不願意跟著船廠去台灣?」

  「願意。」栗子哥依然還是那麼的乾脆。

  「……」張海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這人一直以來的表現都是又臭又硬的,原本覺得勸他去台灣還得費一番口舌,結果人家居然答應得這麼痛快!!

  「還有事嗎?沒事我該幹活了……早些幹完咱們也好早些去台灣。」栗子哥指了指旁邊的木工案子道。

  「哦,好好……」張海笨手笨腳的讓開,看著栗子哥熟練的使用各種木工工具來修整那塊板子。

  稍微幹了兩下之後,栗子哥發現那張海居然還愣在那裡沒走,想了想問道:「聽說……你們內務部的消息很靈通?」

  「那是當然!咱們內務部就是幹這個的!」張海終於有可以驕傲的地方了。

  「那……那些人,為什麼?」

  栗子哥問得不明不白,但張海卻立即秒懂。

  由於肖恆放任的態度,整個造船廠近乎半數的師傅和學徒準備離開了,這些人或是要另起爐灶自立門戶,或是乾脆投了那盧葦的船廠。

  「因為……要把寶貴的運力放在忠誠於我秦府之人。」

  張海深深的看著栗子哥一眼:「要打仗了,咱們公子不看好朝廷……所以你的決定非常正確。」

  「嗯。」栗子哥點點頭,然後就繼續平穩地幹活。

  這一次張海可就有經驗了,趁著自己沒被晾乾趕緊離開了。

  等張海走後,栗子哥忽然停了下來。

  「要打仗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