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軍！
漫山遍野的蒙軍出現在了在這廣袤的白色平原上！
這樣的場面完全出乎於肖恆的意料之外，畢竟在他的判斷中蒙元右路軍應該打了無數硬仗，每前進一步都要艱難地、付出巨大的代價才能換來足夠速度的推進才對！
可現在看來遠方包過來的蒙軍個個精神抖擻士氣高昂，胯下的戰馬也是皮滑毛亮、膘厚力強的樣子，哪裡有半點的疲態？一個個地仿佛天天早睡早起、吃好穿暖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經歷了數次大戰的樣子！
如果不是時代不對，肖恆甚至都以為這幫人是坐臥鋪來的！
「這些蒙人……似乎沒怎麼打仗的樣子？」肖恆挑了挑眉毛問道。
「……該死！我早該想到了！」完顏琴稍微沉默了一下，忽然恨聲道。
「怎麼回事？」肖恆見完顏琴的表情不對，不由得心中一動，也沒管合不合適就直接開口問道。
「復興社！」完顏琴咬著牙說。
「原來如此……」
直到此時，肖恆眼中也是一片恍然。
大金建國至今，儘管經歷了一系列的屠殺和歸化，但其本族的人口依然完全無法與漢族相比，甚至就算加上歸化的漢人，想要直接統治這偌大的江北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大金想要牢牢的統治這片土地就必然會吸收漢臣、漢軍，再以本族族人為骨幹，在這些歸化的漢軍的輔佐下對偌大的北方進行統治。
而越是向南，大金本身的族裔就越少，而啟用的漢官、漢軍就越多。而相反的，越往北去大金的本族族裔就越多。
所以雖然復興社在大金的中都這邊的勢力有些薄弱，但他們的根實際上卻是在中都以南、長江以北的廣袤土地上。
之前肖恆還在奇怪，為什麼那復興社的白鬍子老頭會自認為自己能在蒙元的土地上建立一個小國……就算他們再怎麼給蒙元傳遞情報也不值一個國家！
而現在，一切都清楚了。
隨著這沒有沾染半點硝煙氣息的蒙元右路軍的出現，復興社與蒙元的交易也自此浮出了水面。
顯然復興社利用了自己在中都以南的影響力全力配合蒙元的入侵——
——看看蒙元右路軍的那些騎兵吧！無論是左路軍還是中路軍，多多少少都經歷了一些抵抗。
尤其是蒙元的左路軍，不僅人數較少而且顯然也經歷了最激烈的抵抗……這從他們損失了300騎兵之後就徹底慫了就能看得出來！若是他們真的實力很強的話，絕不會任憑肖恆他們大搖大擺地撤離的，肯定還會再想辦法派人追擊！
除非……他們真的沒有餘力，才會如此輕易地放走肖恆一行人。
「難怪那白鬍子老頭如此激動啊……」肖恆摸了摸下巴，「看來我壞了他當皇帝的美夢，估計他已經恨死我了。」
「……」完顏琴神色複雜的看著肖恆，卻並為言語。
「蒙人來勢洶洶……琴殿下，我的好安達，咱們就此別過吧。」肖恆最後的拱了拱手，說完就帶著張大牛轉身離去。
完顏琴最後看了一眼肖恆的背影，一拉韁繩調轉馬頭，帶著拐子馬騎兵隊也離開了。
畢竟蒙軍勢大，打是肯定打不過的，所以逃跑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這叫保存有生力量。
當肖恆和完顏琴兩方面各自逃命的時候，遠方的蒙元大軍顯然也看到了他們……
此時若是只有肖恆和張大牛兩個人，估計蒙元應該不會在意的，估計只是把他們當作金人的探馬驅趕開來了事……但問題是完顏琴帶著的好幾百的拐子馬可太顯眼了！這些拐子馬可都換裝了新式棉甲，而且棉甲的顏色也都非常鮮艷，在這白雪皚皚的冬季簡直就是明擺著的靶子啊！
在這種情況下就連肖恆他們也受到了一部分的重視，畢竟之前他們僅憑兩人就與整個金人拐子馬大隊對峙呢！所以蒙軍也分出來十幾名騎士向著肖恆他們追了上來……
「淦！」張大牛回頭看著追上來的騎兵，不由得破口大罵，「完顏琴那個王八蛋誤事！把咱們也連累了！」
「……」肖恆也回頭看了一眼，不過他並沒有過多的抱怨，只是伸手入懷摸了摸已經上好子彈的手槍。
這一次他們雖然只是雙人雙馬，但兩人都帶著轉輪步槍，而除此之外肖恆還帶著手槍，張大牛也帶著波波沙。
在這種情況下其實身後著區區十幾名騎兵算不得什麼，只要找個機會下了馬，也許不用肖恆動手張大牛自己就能幹掉他們也說不定！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們胯下的馬本身就不很優秀，甚至連戰馬都算不上……再經歷了這麼長時間的長途奔襲，所有馬都掉膘嚴重！
從今天中午開始這匹馬就在一直奔跑，雖然其中有過短暫的休息和補充，但現在基本都接近極限了，肖恆和張大牛甚至都不敢揚鞭，生怕幾鞭子下去這馬就廢了。
所以，即便他們能輕鬆解決身後的這十幾名追兵，但只要蒙軍那邊注意到他們的情況的話，只要再派出大軍過來圍剿，他們兩個誰都跑不掉。
在這危急時刻，張大牛和肖恆顯然都考慮到了這個問題，然後張大牛率先開口道：「公子！你先跑！我把他們引開！」
說罷，張大牛就要拉動韁繩離開。
「不行！不許擅自行動！張大牛我命令你回來！」眼見著張大牛就要離開，肖恆突然高聲吼道。
張大牛後頸毛都豎起來了，下意識的一撥馬頭……這時候就體現出訓練的好處了，肖恆一聲令下張大牛的身體自動就按照命令執行了，甚至都沒經過他大腦的同意。
等張大牛反應過來之後，他已經回到了肖恆身側。
「可是公子，這麼下去咱們倆可都跑不掉了……」張大牛有些擔心地說。
「跑的掉，相信我。」肖恆胸有成竹道，「咱們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幹掉身後的追兵，而是看著我們能帶著他們跑多遠……只要遠離了蒙元的大部隊，這十來人都不夠波波沙喝一壺的。」
肖恆的聲音很穩。
不知怎麼的，儘管還沒理解肖恆的戰術，但張大牛的心裡自然而然的就放鬆下來，仿佛心中有底了一樣。
看到張大牛還懵懵懂懂的，肖恆就進一步解釋道：「咱們兩個人的火力能形成壓制，一個人射擊另一個人可以查缺補漏……而咱們一旦分開很容易形成火力漏洞而被各個擊破。」
「另外太早的與追兵衝突並不明智，最理想的情況是帶著這些追兵離開蒙軍的視線範圍之內……到了那個時候咱們再把他們幹掉就不會有新的追兵了。」
肖恆解釋到。
張大牛越聽就越是佩服，心中也是信心大漲。
見到這個單細胞如此好忽悠，肖恆也不由得心中苦笑。
雖然他剛剛說的都是真的，但其實還有個最關鍵的問題肖恆隱去了沒有回答……那就是若是他們沒有跑得足夠遠時被追上了怎麼辦？
這個問題肖恆也是心裡沒底，不過畢竟兩個人在一起的容錯率要遠高於孤身一人，所以肖恆認為將張大牛留在身邊絕對是個正確的選擇。
然而……追兵還是越來越近了。
胯下的馬匹已經累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而身後的追兵之中也漸漸亮起了火繩槍的紅點。
不行！
不能讓他們追得更近了！
「準備好波波沙，咱們得給他們找點麻煩才行。」
「是！」
張大牛完全信任肖恆的命令，掏出了波波沙並打開了保險，而肖恆也端著手槍隨時準備扣動扳機……然而就在這個時刻，肖恆忽然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還沒等他回頭就聽到「嘣」的一聲。
這是……強弓撒放時的聲音！！
「小心！」
肖恆大叫一聲，猛然撲在了馬上，整個人都藏在了馬脖子後面。
然而那支箭卻並不是朝他們去的，而是直直地飛進了肖恆他們身後的蒙人追兵之中……
「啊……」
一個蒙人騎兵應聲落馬。
見到蒙人落馬之後，肖恆這才抬起頭來，望向了弓聲響起的方向……然後他就見到了一位白衣白馬，頭戴白色絨帽，雙腿控馬手持強弓的少女。
「公主殿下！？你怎麼在這！？」
肖恆大吃一驚。
公主殿下冷漠的看了肖恆一眼，再次抽出弓箭對著後面的追兵又來了一箭。
「嘣！」
「嗖……」
「啊——」
仿佛約好了似的三個音效順序響起，而身後的追兵自然也又少了一名。
動對動的情況下居然例無虛發！這樣神奇的弓技肖恆至今只見過一次……那就是最初公主殿下幫他引走近半金兵時的那次。
此時此刻，回憶與現實重疊在了一起，讓肖恆有種強烈的既視感。
「愣著幹什麼！？開槍！」
公主殿下命令的同時，一撥韁繩調轉馬頭，與肖恆齊頭並進。
「是！」
張大牛興奮的扣動了扳機，然後波波沙就「突突突」的將身後的所有追兵一掃而平。
「你……」
肖恆砸了砸嘴，看了看興奮的張大牛一眼，又看了看臉色難看的公主殿下，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
「為什麼騙我。」公主殿下直視肖恆質問道。
好強烈的既視感。
肖恆右眼皮直跳……
今天是流年不利還是怎麼的？為什麼一個兩個都跳出來說這句話？
「我沒……」
肖恆還想解釋點什麼，卻被公主殿下無情地打斷：「為什麼騙我！？」
「……」
張大牛見事不妙，偷偷的拉了下韁繩，讓自己的馬偏離一下路線，將空間留給那邊的兩人。
「……我錯了。」雖然無數種解釋在肖恆肚子裡轉，但肖恆知道這種時候不能跟女人講道理……儘管這個女人是一直以來都變現得極為理智的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也沒想到肖恆就直接這麼認錯了，錯愕之間居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見狀肖恆這才鬆了口氣……顯然公主殿下並沒經歷過後世網絡的洗禮，突如其來道歉直接打亂了她問罪的節奏。
「因為之前我一直都沒有把握……若是萬一沒有把人救出來，我怕你一時接受不了。」肖恆趁著公主殿下卡殼的機會趕緊解釋道。
不過他說著說著公主殿下眼中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了，肖恆見勢不妙話鋒一轉：「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真是易錯到底！！」
公主殿下到嘴邊的話又被堵回去了，微微張著嘴神色卻有些茫然……
「不過眼下咱們先逃吧，等安全了我再負荊請罪……你看，蒙軍又追上來了！」肖恆不動聲色的繼續轉移話題，將節奏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
公主殿下順著肖恆說的方向望去，就見遠方的蒙軍果然發現了他們這邊的異樣，這一次又派出了一個百人隊向他們追了上來。
公主殿下的注意力終於被轉移開了，不過這麼一轉移她就發現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麼不提速？」
「沒辦法提速……這些馬都太累了，再提速估計很快就會累死了。」肖恆苦笑道。
「原來是這樣……難怪你們吊著那些追兵。」公主殿下想了想，忽然向肖恆這邊湊了過來。
「你干什……喂！！」
肖恆話沒說完，公主殿下就肖恆的後領子猛然將他拎了起來並且放到了自己的馬上。
這樣肖恆就被公主殿下抱在了前面，而他自己的馬則空了下來……
「張大牛！過來帶著這匹馬！萬一你的馬死了你就換這匹！」
公主殿下命令道。
「是！」
張大牛目不斜視的並馬過來，從肖恆手中接過了他的韁繩。
「呃……你看得見前面嗎？」肖恆有些僵硬地問道。
「……你來控馬。」公主殿下的手從肖恆腋下伸了過來，然後將韁繩交到了他的手中……問題是之後她順手就摟住了肖恆的腰。
「……」
沒事的，沒事的……她是為了固定，她肯定沒有別的意思……
肖恆深吸了口氣，剛剛做好心理建設之後，公主殿下的另一隻手也抱了上來……然後肖恆就覺得自己被抱得越來越緊，儘管隔著厚厚的冬衣，但隱隱約約之間似乎依然能夠感受到身後那柔軟的身體。
「……」
一時之間，肖恆僵住了，而後肖恆耳邊響起了一個柔柔弱弱的聲音：
「你想沒想過，你要是死了幼萱該怎麼辦？」
然後那個聲音微微地頓了頓，又用更細更小近乎於弱不可聞的聲音說：
「……還有我該怎麼辦？」
肖恆腦子轟的一下只剩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