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49
陰溝里的老鼠怎麼對付?
下藥、下夾子……看起來似乎辦法很多,但卻治標不能治本,只有把它們藏身的陰溝都給填死才是最徹底的辦法。
所以肖恆下午就帶著一群人進了城。
為了不要打草驚蛇,距離福水樓還有幾個街區的時候幾輛馬車就停了下來,然後肖恆就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向福水樓的方向走去。
走著走著肖恆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周圍的百姓都有點躲躲閃閃的。
肖恆奇怪了半天,一回頭就發現跟在他身後的黑囊虎陰沉個臉,連帶著身後那些士兵都繃緊了表情,仿佛要去抄家滅族一樣。
「你們別這麼凶神惡煞的……尤其是你,別一副要殺人的樣子,咱們是守法良民!」肖恆對著黑囊虎說。
黑囊虎撓了撓頭,試圖做出個友善的表情來,結果卻變得更兇惡了。
「……算了算了,隨便你吧。」肖恆無奈道。
「公子,洒家生來就這個面相……」黑囊虎尷尬的說。
肖恆想了想,從兜里摸出幾顆銀豆子給他:「這樣,你帶人去旁邊吃茶,用得到你的時候我找人叫你。」
「是。」黑囊虎帶著他的人退下,而肖恆則和幾名護衛以及張嵐走進了這富水樓。
一進這富水樓肖恆就感到一陣熟悉……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這裡的格局跟仙雲台那邊差不多,只是沒有
此時台上卻並沒有人說書——下午的時候仙雲台的節目也開演了,這種小地方就算有人說也沒人聽了,大部分有錢有閒的人還是願意去仙雲台那邊,就算擠著點、就算站著也要去。
畢竟文藝作品這東西好壞一眼就能看出來,而且看多了好東西欣賞水平也上來了,再看低劣的作品就跟習慣了山珍海味再去吃糠咽菜一樣,根本就無法下咽。
肖恆隨便找了個地方一坐,然後給了大眾臉張嵐一個眼色,張嵐立即會意地招了招手,把小二喊了過來:「你家掌柜的可在?叫他過來說話。」
「幾位這是……」小二沒有立即執行,而是奇怪的看了肖恆他們這一行人一圈。
「我等身份與你何干?快快去請莫要耽擱。」張嵐哼了一聲頗為高傲的說,倒是與他平時低調的風格完全不同。
「這……是,客官稍等。」店小二一時之間被張嵐的氣勢唬住了,也不敢多問只得跑去後院找人了。
「你這廝倒是挺會變臉的。」肖恆笑道。
「見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罷了。」張嵐又恢復了之前那毫不起眼的樣子,「做咱們這一行雖然平時要小心謹慎,但做事時裝模作樣一番倒也省些力氣。」
張嵐雖然說的謙虛極了,可肖恆很清楚這並不是他本身的態度……雖然張嵐從頭到腳都不斷的暗示肖恆他是真心歸心的,但肖恆卻看出此人城府極深,很難猜透他真正的想法。
「張兄倒是深識這相處之道。」肖恆依然笑道。
張嵐側低著頭,不易察覺的瞄了一眼肖恆的表情,可惜仍然毫無所獲……
在張嵐觀察肖恆的時候,肖恆也觀察著他。與張嵐不同,身為主人的肖恆不僅可以大大方方地觀察,而且還能主動拋出話題來:「怎麼?張嵐為何嘆氣?」
張嵐看了眼肖恆,面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苦笑……只是這難得的真情流露倒是一閃而逝,再次隱藏在了他那平平無奇的大眾臉下。
「公子疑我,故此嘆也。」張嵐道。
「我疑你那是當然的,若不是礙於秦……泰山大人的面子,我是不會收留你這種來歷不明的人的,更別說重用了。」
肖恆借著張嵐內心生波瀾的剎那突然攤牌了,雖然此情此景很不合適,但張嵐此人油鹽不進,今次好不容易見到他露出了一絲情緒,肖恆立即抓住機會乘勝追擊。
抹黑造謠什麼的是小事,而內部團結是大事。
從始至終肖恆都掌握著主動權,可再三測試卻依然試不出這張嵐的真實態度,這叫肖恆怎麼能放得下心?
畢竟這張嵐可不是從肖恆體系內一點點成長起來的,雖然有秦大人的保證,但肖恆從不相信什麼納頭來拜便從此忠心耿耿再無二心這種傳說故事……就連秦薦與肖恆之間也是經過了無數次的明爭暗鬥與磨合,再加上秦幼萱這一層關係這才真正建立起同盟關係的。
當然,隨著肖恆勢力的擴張必然會融進來越來越多的人,接受他們並且潛移默化地改造他們,最終使大家的目標趨於一致……這就是肖恆一直以來在做的事。
然而張嵐這人油鹽不進,不影響別人就不錯了,肖恆可不敢把他放到學校體系中去。
不過肖恆一直以來都掌握著主動權,這場博弈他既是裁判也是運動員……如果這都能輸的話他也就白穿越了。
「……」
張嵐愣愣的看著肖恆,沒想到他說得如此直白。
肖恆乘勝追擊道:「所以,你究竟為什麼追隨於我呢?」
古往今來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迫不及待地稱王?不是他們不了解「廣積糧、緩稱王」的道理,而是因為這些人多半自身實力不足,稱王之後就會有人納頭來拜,打的就是「從龍」的主意。
然而此時的肖恆不過是一介白身,除了稍微有點錢之外根本當不起別人納頭來拜,而他也沒有豎起反旗所以也不可能有人帶著「從龍」的心態來投靠。
所以趁著現在就跑來投靠的張嵐其動機當然是存疑的。
聽完肖恆的疑問之後,張嵐長長的沉默了半天,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肖恆道:「公子所言不錯,我的確不是奔著你來的……若是投靠秦大人的話,嵐義不容辭。但讓我投靠肖公子,嵐確有不甘。」
這一刻,隱藏了許久的張嵐終於被肖恆逼出了真心話。
聞言肖恆並沒有生氣,反而微微翹起了嘴角——不怕他反應激烈只怕他沒有反應,只要有反應就能看出更多的東西。
「那你為何來投我?」肖恆問道。
「家父強令。」張嵐也不在裝了,直視著肖恆說道。
「哦?就是秦……泰山大人那位摯友?」
「不錯。」張嵐點頭。
話說到這裡,肖恆倒是對張嵐的父親生出了一絲好奇:「那令尊說沒說為什麼讓你來?」
張嵐輕輕的搖了搖頭。
「不知令尊現在何處?若有時間我想拜訪一下他老人家。」肖恆問道。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張嵐再次搖頭道。
肖恆無語地看著他。
「不過……家父曾經說過,天變之後他自會出現。」張嵐輕聲說。
「天變?」肖恆聞言眉頭一皺,「什麼意思?」
「屬下不知。」張嵐再次搖頭。
「……」肖恆沉默了下來。
這張嵐投靠他的時候還是完顏琴與黃相爺交接應天府的時候。
不,等等……完顏琴?
肖恆腦海中靈光一閃,當即問道:「李沐白你可認識?」
「略有耳聞。」張嵐並沒有隱藏。
「這個人你怎麼看?」肖恆追問道。
「道不同不相為謀!」張嵐似乎對李沐白頗為不屑。
通了,所有的一切都連起來了。
這張嵐應該是混在大金商隊中,跟著完顏琴一起來的,而秦大人那邊給出的消息也印證了這一點。
著張嵐號稱岳飛手下頭號大將張憲的後人,現在看來應該所言不虛,至少與那全身心的依附金人的復興社不是同路人。
雖然還不知道張嵐為何投靠,但知道到了對方的底細也算是有所收穫了。
「那掌柜的怎麼還不來?」張嵐皺眉道。
「因為他跑了。」肖恆笑了笑。
「什……」張嵐一驚,剛想起身就聽見樓梯口那邊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然後就見黑囊虎拎著個一臉肥油的胖子走了上來。
「剛剛看到小二叫了這廝出來,可這廝聽完之後卻拔腿便跑……洒家就把他逮上來了。」
黑囊虎說著,將那胖掌柜按在肖恆對面的椅子上,而在他身後的士兵遠遠的拉開了個人牆,將那些焦急的店小二攔在了外面。
「幹得不錯,記一功。」肖恆豎起了大拇指誇讚道。
「嘿嘿……」黑囊虎面色一喜,只是即便是喜悅的神色卻依然顯得有些猙獰。
肖恆將黑囊虎留在樓下的本意是想逮住那個說書的人,不過現在沒人說書這布置也就沒了用處……可沒想到的是居然還有別人撞進網來,這可是肖恆所沒想到的。
誇讚完得力的手下後,肖恆和顏悅色地問那掌柜:「我說掌柜的,你跑什麼啊?」
「我,我沒跑……」掌柜的縮了縮脖子,畢竟黑囊虎凶名在外,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了,左右看看覺得這光天化日之下肖恆應該不敢那他怎樣,也就壯著膽子道:「我勸你趕緊放了我!我家老爺官拜都指揮使!惹惱了我家老爺秦薦也保不住你!」
「看來,你知道我是誰。」肖恆饒有興致的看著他,「都指揮使啊……不知是哪位都指揮使?說來聽聽也許我還跟他有點矯情呢?」
「呸,你也配?」胖掌柜色厲內茬,「趕緊放了我!小心讓你吃官司!我家……」
「啪!」
胖掌柜的只覺得滿眼金星,過了好久緩過神來這才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用手一摸都腫起來了!
「跟我家公子說話客氣點……不然宰了你!」黑囊虎陰沉的說。
「唉,這光天化日的,宰什麼宰!」肖恆制止到。
「是公子,屬下失言了……」黑囊虎立即點頭道。
「要宰也得挑夜黑風高的時候不是?」肖恆笑道。
「是是是!」黑囊虎眼睛一亮,盯著胖掌柜琢磨起來……仿佛在想應該從哪下刀。
「你,你們到底想幹什麼……!?」胖掌柜頂不住了,黑囊虎的目光太嚇人了。
「我就想知道……上午在你這裡說書的那人,什麼來歷?家住哪裡?」
「他?他……他是個……」胖掌柜眼珠亂轉。
肖恆見狀又給了黑囊虎一個眼神,隨後黑囊虎輪圓了胳膊「啪」地再賞了他一巴掌,這一巴掌打得胖掌柜頭暈目眩眼冒金星,過了好久這才緩過神來……此時他剛剛受傷的臉頰更腫了。
「人在哪?」肖恆沉聲問道,「別逼我動刀子。」
「那,那人在定民坊……」胖掌柜的捂著臉頰將那人的住處說了一遍。
「你怎麼找到這人的?」肖恆追問道。
「他,他自己找上來的。」
「哦?是嗎……」肖恆淡淡地答了一句繼續問道,「那你跑什麼?」
「……」
胖掌柜的不吭聲。
「皮又癢了?」肖恆眼神漸漸變冷。
「因為你坐馬車來的,我看見了……」胖掌柜的低聲說,「四輪馬車只有秦家有。」
四輪馬車乃是秦家獨有的,這一點雖然有些毛病但大方向是不錯的……畢竟其他馬車的擁有者可不會整天在城內亂跑,在城內跑的基本都是秦家的。
「那有怎樣?知道我是誰跟你跑有關係嗎?」肖恆面無表情道,「除非……你知道你都幹了什麼!?」
「……」胖掌柜明顯緊張起來了。
「所以,那個說書人真的是自己找上來的嗎?你可得想清楚了再說。」肖恆站起身走了過來,用手輕輕的戳著那掌柜腫起的臉頰道。
「嘶……」胖掌柜的疼得想躲,可站在他身後的黑囊虎牢牢的按住了他,讓他無處可躲。
「疼嗎?疼就對了。」肖恆輕聲說,「不想吃苦頭就老實交代。」
「有,有人給了我一大筆錢,讓那人在我這裡說書的……」胖掌柜的問道。
「哦?什麼人?」肖恆繼續追問。
正在這時,樓下忽然傳來一陣激烈的馬蹄聲,肖恆不由得支起身子向下望去,就見一個魁梧的壯漢帶著一隊人馬停在了樓下,隨後氣勢洶洶地沖了上來。
「哈!!」胖掌柜的一聽就知道靠山來了,「還算那小子機靈!」
在他被黑囊虎抓住的時候,他給通風報信的店小二打了個手勢,然後那小二果然搬了救兵回來!
樓梯下蹬蹬蹬的上來好些壯漢,其中領頭的那位人未到聲先至:「是誰!?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
那人話說一半卻戛然而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