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秦府小樓。
肖恆從睡夢中醒來，習慣性地往旁邊摸了摸，結果卻摸了個空。
鼻尖沒有沁人心脾的芳香，手上沒有溫潤細膩的觸感，身體也感受不到來自另一個人的體溫……又是獨守空閨的一天。
刷牙洗臉穿衣服，忙完了個人衛生肖恆就跑到學校去了。
等他到學校的時候剛剛好趕上食堂開飯，肖恆去打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一個花卷以及一碟醃製的小菜找了個地方就吃了起來。
還別說，這皮蛋瘦肉粥煮得還不錯，小菜也很是爽口，竟讓肖恆又多吃了一碗……回來的這兩天他的早飯基本都是在這解決的，倒是今天吃得尤其滿意。
吃完飯之後，肖恆來到旁邊的實驗室。
他回來這幾天新開的項目有點多，他也不能每個項目都全程參與……但也不能完全不參與，所以這兩天他基本上就是綁在了實驗室的。
首先第一個項目就是硝化棉的實驗室製取，肖恆這兩天的精力基本上都放在了這方面。
等肖恆來到實驗室的時候，就見一個男生正抱著一大包的棉花往實驗室走。
「呦？喜根，這麼早？」肖恆打招呼道。
「老師好。」喜根放下手中的大包棉花，衝著肖恆憨厚的笑著。
「嗯。」肖恆點點頭，用手拽出一小縷棉花在拇指和食指間搓了搓，「做完脫脂了？」
「是，這都是短纖維的脫脂棉。」喜根答道。
短纖維的棉花並不是專門種植的，也不是因為這種短纖維比長纖維好……而是因為這些短纖維的棉花其實是被梳棉機淘汰下來的，比較長比較完整的棉花纖維都被紡成棉線了，而這些比較粗短的容易影響棉布質量的短纖維就被淘汰下來。
當然這些粗短的纖維也不是沒有價值了。
首先它們可以用來作為棉襖、棉被的填充物，其次可以用來造紙，而最後就是用來製造脫脂棉了……一般來說這些脫脂棉會被紡成粗紗布，而其中少部分則會被製成棉簽。
由於紡織工業的大發展，這種棉花副產品也是越來越多，而它的價格自然也越來越便宜……光靠脫脂棉是肯定消耗不完的，所以這些短粗纖維用來做填充物和造紙才是大頭。
不過儘管如此肖恆他們這邊還是屯放了不少脫脂棉。
肖恆和喜根一起將脫脂棉搬到一個魚缸大小的玻璃容器面前，容器內還盛放著不少溶液……然後肖恆就與喜根小心翼翼的將所有脫脂棉慢慢地浸泡進去，並且小心翼翼不讓玻璃缸內的溶液濺出來。
是的，肖恆他們正在製造硝化棉。
就在肖恆和喜根忙著的時候，其他學生也陸陸續續地進來了。
「老師好！」
「你好。」肖恆不斷的點頭，然後他手中的工作也被學生們接過來。
直到昨天，他們才剛剛能夠生產出高氮硝化棉? 而在此之前的硝化棉只能用來製造賽璐璐。
而隨著高氮硝化棉的生產? 另一樣化學品也就必須要提上日程了，那就是乙醚。
乙醚由乙醇製造。
由於黃相爺的關係? 肖恆得到了一處不錯的酒麴工坊? 也得到了制酒的資格。
所以現在肖恆已經開始大量生產高純度的酒精了，只是這些酒精的成本還是太高了些。
由於乙醚本身存在危險性? 所以肖恆單獨找了個通風好的屋子，並且打開了窗戶和電扇? 自己則和喜根都帶上了玻璃面具、背上了呼吸袋。
嚴格按照實驗室的安全要求執行了每一個步驟? 最終肖恆終於得到了一瓶純度較高的乙醚。
等肖恆和喜根回到實驗室那邊的時候，他們已經對那一整包硝化棉完成了處理。
這些硝化棉經過了仔細的清洗，而清洗後留下的溶液也沒浪費，而是貼上了標籤進行回收再利用。
接下來肖恆再次帶著硝化棉回到了製取乙醚的實驗室? 利用乙醚和酒精的混合物將硝化棉溶解膠化? 並在其中添加入樟腦粉和石墨粉，慢慢將其調製成黑色的黏膠狀物體。
然後就是等晾乾了。
硝化棉加入鈍化劑樟腦之後，其性狀比較穩定，不用擔心其在較高的溫度下自燃或者受到撞擊後爆炸……後世的槍枝發射藥基本都是硝化棉，而這種經過處理的硝化棉就是大名鼎鼎的單基發射藥。
硝化棉作為一種無煙火藥? 其爆炸後生成的煙霧和固體物質較少，能夠有效降低火藥煙氣對於槍管內壁的腐蝕? 也能減少彈藥卡殼的機率。
等肖恆他們中午回來的時候，那一盤單基發射藥已經足夠乾燥了。
肖恆將它切成小條? 然後放到切粒機里將它細緻地切成長約一毫米，樣子有如自動鉛筆芯的顆粒狀火藥。
當單基發射藥被製造出來的時候? 至少在發射藥上肖恆所擁有的科技樹已經和現代很接近了。然而比起現代那工業化大批量生產的火藥? 肖恆他們製造這麼點發射藥所付出的代價就太高了。
首先這個年代的酒精就貴得離譜? 其次硫酸、硝酸不僅昂貴，而且由於生產具有一定危險性的關係，其產量規模必定不可能太大。
雖然棉花非常便宜，但前兩樣就已經將這種單基發射藥的成本拉到天上去了！想要大規模裝備部隊目前看來是不太可能的，不過讓肖恆的那把小手槍復活卻沒什麼問題。
自從肖恆在南宋站穩了腳跟之後，這把手槍中剩餘的5發子彈肖恆一直都沒有使用，而到了現在他也不準備再動用這5發子彈了。
目前這把手槍已經進行了改裝，其撞針部分變成了一個迷你火花塞，而手槍套筒下面原本裝備戰術手電的位置則加裝了一塊電池。
當然這樣的結構也需要子彈的配合。
肖恆讓王鐵錘衝壓了一批黃銅彈殼出來，這些彈殼原本放置底火的位置被一片紙殼所代替了。
當手槍扣動扳機的時候，撞針首先會刺破紙殼，隨後火花塞通電點燃發射藥，最後火藥膨脹做工將彈頭射出去。
除了「戰術手電的位置加裝了電池」和「撞針變火花塞」這兩點之外，這把手槍其他的部分都跟原來完全相同。
當發射藥製造完成的時候，實驗室里的另一個項目也有了進展。就在肖恆準備帶著發射藥去找王鐵錘填裝測試的時候，王慧帶著她的組員找過來了。
「老師您來看看，我們應該是成功了……」
「哦？」肖恆一挑眉毛，小心地將那罐子發射藥先放下，然後來到了隔壁的電氣實驗室。
由於肖恆所設置的升學考試科目比較少，小升初只需要考語文數學，而且語文還只是識字考試和閱讀理解，所以只要認真學並且本身也不太笨，那麼升學速度還是很快的。
而初中的畢業條件就有點苛刻了，除了更難的語文數學之外，還要考地理、經史、以及基礎物化。
所謂的物化其實就是物理加化學，考題也都是比較簡單的宏觀現象的解釋。
而直到學生升入實驗室之後，才會根據其個人意願、能力和興趣開始進行分科。
目前整個實驗室分為電氣部、工程部以及化學部三個部分，而王慧他們的項目就在電氣部。
等肖恆進門的時候，就聽見幾個學生正在不停地重複著例如「歪歪歪」或者「阿巴阿巴」，時不時地還爆發出陣陣鬨笑。
「這效果不錯啊。」肖恆有些驚訝的看著桌上的那台小音箱，其人聲部分的還原度相當高，比起後世許多動輒幾千塊的音響也不逞多讓！
看到肖恆來了之後，同學們就讓開了座位，並且將麥克風也讓給了肖恆。
肖恆將嘴湊到巨大的麥克風旁邊說道：「喂喂餵……」
音箱裡立即傳出了放大過的聲音，而且明顯能夠聽出肖恆的聲音特徵。
「幹得不錯啊同學們！」肖恆驚喜道，而他的聲音也同步出現在了音箱之中。
受到肖恆的誇讚之後，同學們頓時開心起來，七嘴八舌的開始介紹他們的設計流程和實現方式。
簡單來說就是麥克風所採集的電流信息經過電子管的幾級放大，最後輸出到音箱裡，然後音箱就會將電信號忠實地反映出來。
「你們是不是都好奇我為什麼要搞這東西？」肖恆拿著麥克風問道。
眾學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雖有好奇但都沒出聲。
「咱們先把這兩個部分分開。」肖恆說著開始拆卸麥克風與音箱連接的部分，然後走到旁邊中波電台的發射機旁邊，把發報機拆下來並將麥克風裝上。
然後肖恆又將接收機上的打孔器拆掉，並且把音箱的線路連了上去。
「這樣連接之後……你們猜會發生什麼事情？」肖恆問道。
眾多學生滿臉茫然的看著肖恆所做的一切，雖然理智上他們猜出了肖恆這麼做的原因，然而他們的常識卻不斷地告訴他們這是不可能的。
一個人的聲音，怎麼可能跨越千里之外傳到另一個人的耳朵里？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仙家手段千里傳音嗎？
在座的學生們也被當世大儒教育過，雖然四書五經的成績未必就有多好，但也都算是受過傳統薰陶的，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麼的他們還是清楚的。
然而現在肖恆卻在暗示他們，千里傳音的手段就這麼明明白白的擺在他們面前了，而且其中最關鍵的兩樣機械還是他們自己親手造出來的……
……可正是因為他們親自參與了所有的一切，當事實擺在面前的時候他們覺得更加不現實了！
自己不過是一步一步的按照實驗規劃完成了實驗而已，為什麼會跟傳說中的仙家手段扯上關係！？
換句話來說就是……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嗎？」肖恆引導道，「我覺得你們已經學習了這麼長時間，應該要有自己的判斷了。」
「當一件事情看起來會發生，通過實驗證明會發生，那麼不管你們的直覺如何，它就一定會發生。」肖恆循循善誘著，「你們的直覺來源於你們所生活的環境，然而現在你們的環境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這樣的變化時間還短，可你們都應該清楚這樣的變化意味著什麼……」
「所以，告訴我，你們覺得會發生什麼事？」
「聲音……真的能通過電波傳播嗎？」實驗室的負責人王慧有些不可置信地問道。
「當然，為什麼不能？」肖恆笑道，「當你們按動發報機的時候，電波會將你們的按動次數傳遞出去。那麼當你們用話筒說話的時候，電波為什麼不能將你們說話的振動傳遞出去？」
「……」
隨著肖恆的一句話，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然後漸漸地，不少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恍然……
是啊，都是電信號，聲音信號跟發報機所製造出來的信號沒有本質上的區別，那麼為什麼不能傳遞出去！？
其實肖恆的這些學生只是在一時之間沒想到那麼複雜的問題，也從沒想過音箱和麥克風與發報機和接收機組合起來會發生什麼。
被肖恆突然扔出來的可能性嚇了一跳之後，同學們很快就開始熱絡起來。
「老師！我們能不能測試一下？」一個小胖子突然舉手問道。
「當然。」肖恆點頭，並開始分配任務。
一個同學捧著大號麥克風，一個抱著發報機，另個人跑到旁邊宿舍樓那邊接上了電源……隨後肖恆他們這邊的音箱之中就傳來了他們興奮的聲音：
「歪歪歪？能聽到嗎？」
隨著音箱裡真的傳出了同學的聲音，電氣實驗室里的學生們立即炸鍋了，好幾個男同學一邊跑一邊喊著能聽到，就衝到宿舍樓那邊去了。
然後不多時，音箱裡就傳出了那幾個同學的聲音。
肖恆笑看著這一切，叫過王慧吩咐道：「回頭再造幾套中波電台的樣機，當然也要配上麥克風和音箱……等輪換的川軍一到我們就要進行遠海測試了。趁著這段時間你們要找出坑呢存在的問題，增加整個系統的可靠性。另外話筒和音箱也要儘量小型化。」
「好得。」王慧低著頭，一樣樣的將肖恆的吩咐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