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36 青蒿素與南海

  王鐵錘的小屋中,一盞昏黃的燈光不知何時亮了起來。

  「這個結構倒是挺精巧的,就是這氣密性的問題如何解決?」王鐵錘看著作業本上那個精巧的轉輪結構驚嘆不已。

  畢竟這種結構本身就是某位設計大師靈光一閃的產物,又經過了那麼多年的改進,在王鐵錘這種整天與機械結構打交道的人看來這種設計無異於一件好看的衣服、一棟漂亮的大樓……其本身所攜帶的設計感和所凝聚的設計師的心血,相信只有像他這樣的同類人才能感受得到吧。

  「氣密性的話……」肖恆拉過作業本,在上面又畫了一個比較詳細的結構圖。

  在這張圖紙上,槍管的末端的內壁被削掉了一部分形成了一個凹陷,而滾輪的彈倉頂端也削成與凹陷形狀相同的「<」形。

  為了防止漏氣和磨損,彈倉頂端還要再固定一個鉛質墊片。

  這樣,拉動槓桿的時候轉輪與槍管脫離,等槓桿合併鎖死的時候轉輪的彈倉就和槍管牢牢地結合在了一起,氣密性的問題自然也就解決了。

  其實這部分的結構肖恆依然是參照了後世射擊運動員所使用的那種氣槍,無論是結構還是解決氣密性的方法都與之類似,只是增加了一個轉輪上彈的環節。

  肖恆與王鐵錘剛剛開始討論的時候,由於涉及到了自己的領域所以關鱗還能插上幾句話,可到後來肖恆他們開始研究槍炮細節的時候他就完全插不上話了。

  不,何止是插不上話,他甚至連聽都聽不懂了。什麼氣密性什麼空氣彈簧的,聽得人腦袋都要炸了。

  等肖恆徹底的將自己的想法和設計結構交給了王鐵錘之後,忽然發現關鱗正坐在一邊不停的望向窗外——窗外的天色已經漸漸黑下來了。

  「怎麼?著急回去?莫不是最近納了妾不成?」肖恆調笑道。

  「哪有!」關鱗微微一愣,隨後苦笑道,「咱這常年在海上漂泊的,哪有人會看得上我。」

  「怎麼會!你年少多金位高權重,總會有女人喜歡你的……只怕是你沒有喜歡的人。」肖恆看著他認真的說。

  其實在肖恆這裡倒還好,因為人與人的等級沒有那麼森嚴,可當他還在關家的時候,關鱗的地位絕對算得上是位高權重了!

  本身能做到船長位置的,在關家都算得上是金字塔最頂尖的那個階級了,即便是關家的一些旁支地位都是不如關鱗的。

  再加上關家的船長與本家的關係就像總公司與分公司,作為分公司老總的船長其收入甚至比一些中小型的商人都高!

  以這樣高的地位,這麼高的收入,關鱗如果想結婚的話早就成家了。

  「喜歡的人啊……」關鱗似乎陷入了回憶,「……早已嫁做人婦了吧,唉。」

  隨口一句就戳到了關鱗的痛處,這是肖恆所沒想到的。

  肖恆拍了拍他的肩膀:「人,總要向前看不是?」

  「是啊。」關鱗點頭。

  「我看你對那位總督千金倒是挺有意思的?」肖恆忽然將話題扯到了那些荷蘭人的頭上。

  「啊?她?」關鱗奇怪道,「為什麼忽然提起那個紅毛女?」

  「因為我看你一直盯著她看……」肖恆說的是之前他們與紅毛人會面時的事情。

  「那個啊。」關鱗忽然咧嘴一笑,在自己胸前比劃了一個下流的姿勢,「因為……你懂的。」

  「呵呵? 原來你喜歡比較豐滿的。」肖恆鼓勵道? 「現在出手正是好時機啊!他們現在應該還在迷茫和恐懼之中,你去使使勁好不好過幾天就能娶過門了。」

  「呵呵? 算了吧。一股味。」關鱗訕笑道。

  這個年代還沒有條件天天洗澡? 除臭劑也沒發明,不知道此時的歐洲貴族們有沒有開始用味道濃重的香水來掩蓋體味……但說實話? 即便洗了澡這味道多少還是有點的。

  「多洗澡就好了。」肖恆依然推銷道,「混血兒可聰明呢!不說別的你兒子肯定白!」

  「呃……」關鱗低著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被太陽曬得黝黑黝黑的皮膚? 回頭又想了想那總督千金? 心裡似乎有那麼點心動了。

  看著關鱗的表情,肖恆知道這件事有戲了,故意不去點破反而開始談正事:「你覺得熱蘭遮那地方怎麼樣?」

  肖恆叫關鱗過來當然不只是諮詢艦炮的問題,海上的撤退計劃少不了陸地補給點的支持。

  然而現在看來想要在大陸沿海補給應該是比較困難了? 不僅有蒲家的問題? 更多的還是肖恆覺得這次蒙元南下沒有人能擋得住,所有陸地上的補給點在蒙元的鐵蹄下全部變得不安全了。

  所以開闢海上的落腳點也就成為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什麼怎麼樣……哦你說台南港啊。」關鱗本來就有些恍神,肖恆說的那個地名他又非常陌生,愣了好一會這才反應過來肖恆說的是哪裡。

  在肖恆的地圖上那地方就被標註為台南,所以肖恆的學生們在測繪新地圖的時候也只標記為台南? 至於熱蘭遮這個名字……估計只有來自後世的肖恆才覺得不違和吧,然而這樣的局面卻是他一手造成的? 倒是挺有趣的。

  「台南港挺不錯的,這紅毛人還真挺會選地方的。旁邊有河流補充淡水也容易? 兩側的海岸也能擋住風浪。」關鱗對於熱蘭遮的位置讚不絕口。

  「那你覺得我們把這個地方占下來怎麼樣?」肖恆隨手畫出了一份台灣地形簡圖。

  「占下來?」關鱗驚訝的問道,「那蒲家……」

  「蒲家不在第一考慮範圍?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考慮的是當地情況。」肖恆拿著筆? 在台灣島上劃出了幾條等高線。

  「你看這裡? 這是中央山脈,從外海來的大風大浪都會被中央山脈擋住。然後這裡是嘉南平原,可以說是整個島上最適合耕種的土地了。」

  「然後是港口……如果在這兩邊豎起炮台,那麼整個港口將會固若金湯,蒲家的威脅自然也就不在話下了。」

  肖恆一邊講解,一邊在簡圖上寫寫畫畫,很快就將整個台灣島的地形勾勒出來。

  「這……看起來倒是不錯,可是公子,你有沒有想過瘴氣的問題?」關鱗有些擔憂地說,「聽聞即便是那些紅毛人也有不少人中了瘴氣死掉的,如果咱們去了,會不會也……?」

  「會。」肖恆點頭,「不過有辦法解決。」

  「啊?」關鱗一愣,「這瘴氣可是……」

  「……由蚊蟲叮咬而引起的瘧原蟲感染。」肖恆答道。

  「啥?」

  關鱗完全沒聽懂,再次露出了那種呆滯的、充滿了不解與迷惑的表情……簡而言之就是一臉懵逼。

  「我是說,所謂的瘴氣其實是一種寄生蟲,在蚊子叮咬的時候進入人體內的,然後引起一系列的症狀。所以如果是小規模的駐紮的話,一方面防蚊滅蚊工作要做好。」

  肖恆解釋道。

  「瘴氣其實是蚊子?」關鱗第一次知曉這方面的知識。

  「不錯,而且瘧疾是有特效藥的……讓我想想。」肖恆低頭開始查找資料。

  「金雞納霜……遠水解不了近渴啊。」肖恆皺了皺眉頭,不過他的眉頭很快就舒展開了,「青蒿素?不錯……讚美屠呦呦院士。」

  青蒿素是治療瘧疾的特效藥,是從一種叫做黃花蒿的植物花葉之中提取出來的,算是在後世中最先進的抗瘧藥物。

  關鱗小學生一般老老實實地坐在一邊,不敢打擾肖恆的思考。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確是小學生沒錯。

  「看來明年我們得大規模種植黃花蒿了……」肖恆自言自語著。

  「黃花蒿?」關鱗終於找到了可以插嘴的話題。

  「嗯,一種藥。」

  「能治瘴氣?」

  「能治,不過得經過一些複雜的提純工作。」肖恆找了一篇關於冷浸提取製備青蒿素的論文,看得頭都大了。不過啃完之後的結果倒是讓他有些欣喜——以他們目前的科技水平足以勝任!

  其中萃取的物料當然就是黃花蒿了,而這份論文中所使用的試劑則都是他現在就能製造的的東西——酒精、醋酸、硫酸。

  大概的流程就是先用以上三種材料生產乙酸(醋酸)乙酯,再用酒精和乙酸乙酯對黃花蒿的花葉進行萃取。

  青蒿素本身的應用前景非常廣闊,而且在這個時代,它的地位絕對是戰略級的。

  有了青蒿素,肖恆不僅可以在台灣開闢農場和種植園,甚至可以將手伸到更長的地方……比如越南。

  考慮到川蜀之地可耕種面積比較小,未來如果收容了太多難民很容易出現糧食危機,所以肖恆原本的想法是從越南購買。

  然而,當肖恆有了青蒿素之後……能搶的為什麼要買?

  都說越南是個難以被征服的國家,然而無論哪次與中原王朝的戰爭都是處於劣勢,即便偶爾占據優勢等中原王朝反應過來也很快就會被趕回自己的土地。

  然而中原王朝為什麼不繼續前進然後征服它呢?原因很簡單,就是水土不服……或者叫瘴氣。

  每次去越南本土作戰士兵還沒開始打就減員過半!而且時間拖得越長沾染瘧疾的士兵就越多……照顧這些傷病還要負擔額外的人力與補給,在帶著如此巨大累贅的情況戰事能順利才怪呢!

  所以在中國周邊國家裡日本靠神風,越南靠瘧疾……大概只有朝鮮是沒風沒瘴的只能靠自己硬抗。

  「如果瘴氣能治……」關鱗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狠厲,「……那咱們也許能幹出一番大事業來。」

  「哦?你怎麼想的?」肖恆好奇的問道。

  「台灣、越南、呂宋……甚至淡馬錫,咱們都能占下來!」關鱗的眼睛熠熠生輝。

  「然後呢?」肖恆笑道。

  「然後?然後坐擁這麼大底盤,蒲家算個什麼!?到時候整個南海都是我們秦家的了!」關鱗伸手在空氣中猛的一撈,然後牢牢的攥成拳頭。

  「哈哈哈……」肖恆忽然笑了起來,甚至把旁邊低頭研究新式槍械的王鐵錘嚇了一跳。

  「天色已經晚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至於稱霸南海的事,咱們一步一步來。」肖恆腦海中也有許多想法。

  越南有大煤礦,也有大鐵礦,是個天生的煤鐵複合體。如果能把越南拿到手裡,那麼肖恆手中的鋼鐵產量何止翻十倍?

  如果繼續往下想的話,那麼澳洲是不是也可以考慮一下?這麼好的大陸可不要便宜了別人……澳洲可不只有煤礦和鐵礦,其他的資源也是異常的豐富。

  比如澳洲那些各種各樣的與其他大陸絕不相同的動植物,比如沿海的珊瑚礁以及海中豐富的物產……如果能拿下的話也後世子孫旅遊會方便許多,龍蝦什麼的也會便宜多了。

  晚上聊了這麼多東西,關鱗顯得異常亢奮,甚至開始暢想自己帶著艦隊轟開一個又一個國家的大門的景象了。

  而肖恆雖然也有些激動,但他知道許多事需要一步一步來的,南海什麼的現在還有些早,目前首先最重要的還是產業轉移。

  首先最重要的肯定是鋼鐵廠,現在看來鋼鐵廠不想走也得走了,只是再也買不到價格便宜量又足的鑄鐵錠了,等到了什麼都沒有的蜀地一切都得親力親為了。

  其次就是造船廠。

  在肖恆的想法中,如果能把造船廠轉移到熱蘭遮就好了。不過想要將造船廠南移到那麼遠的地方,除了瘧疾的問題之外,他還有些其他的問題要解決。

  肖恆的軍隊和工人們絕大多數都是難民出身,對於他們來說只要現在生活得好就足夠了。

  然而船廠那邊的情況卻有些複雜,那些船工多半都是本地人,在這裡世代從事造船工作。那些造船廠的老員工還好說,畢竟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潛移默化,想要遷址他們的阻力應該是最小的。

  不過除了這些老員工之外,肖恆可是吸收了不少年輕員工,尤其是從其他船廠挖來不少手熟的木匠……如果肖恆選擇遷廠得話,這些人多半甚至全部都會選擇留下。

  對故土的眷戀,對背井離鄉與顛沛生活的預期,使得這個時代的人們很難被肖恆說動。

  不過也不是絕對。

  在土地兼併愈演愈烈的南宋,還有個殺手鐧能讓所有人都跟著肖恆走——分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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