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
在肖恆臨時收編了那些閒漢,並將每人限買一份的規矩臨時調整成了十份之後,過熱的銷售情況終於算是穩定下來了。
然後漫長的一天,總算是結束了。
總結來看第一天的報紙雖然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但的總的來說其實也並沒有出乎肖恆的意料之外——他可是按照十萬分來備貨的!最終的銷售額堪堪的停在了八萬九千份上。
肖恆為何能夠未卜先知呢?因為他特意查閱了一下現在的臨安人口。
此時整個裡南地區包括周圍鄉村都算上差不多有一百二十萬人,其中約6成是城市人口,而還有一兩成是回經常進入臨安市區的鄉村人口。
也就是說經常出現在臨安城內的差不多有九十萬人。
而臨安地區由於是天子腳下的關係,所以文盲率是比較低的……可即便如此此時的文盲率也超過了85%!
要知道清末和民國都曾經大力推行新式教育,但即便如此等到新中國成立的時候文盲率也超過了80%,所以儘管南宋一朝極盡繁華,但由於土地兼併嚴重,底層農民壓力巨大,基本沒有能力供養讀書人。
不過反過來說,不少手工藝者、小商人的日子稍微好過那麼一點,而且自身從事行業的要求也使得他們要懂得一些文字,所以南宋,至少是臨安府周圍的文盲率會低一些。不過再怎麼低也絕不可能比新中國時期的文盲率更低。
所以按照城裡有85%的文盲來算,整個臨安城裡能夠讀懂報紙的也就只剩下十三萬五千人了,再加上不可能每一個能夠讀懂報紙的人都會買一份報紙,所以肖恆準備的這十萬分絕對屬於富富有餘了。
事實也證明肖恆的預計沒錯——除去那些閒漢們重複購買的之外,第一天的報紙銷售業績大概在5萬份左右……也就是說這些閒漢以及被他們挑動起來的購買狂潮這才使得這報紙的銷量差點翻倍。
不過雖說這將近九萬份分聽起來似乎很厲害的樣子,但這銷售額卻不過是九十貫……一個月下來也不過是不到3000貫的生意。
說實話,這生意雖然比肥皂賺錢,但依然無法跟仙雲台旁的點心鋪相提並論。
但肖恆賣報紙又不是為了錢。
次日清晨,不少後知後覺的沒買到報紙的人,一大早就出現在了仙雲台的紀念品窗口想要碰碰運氣……
「大娘!那報紙……報紙給我來一份。」一個打扮還算體面的中年八撇胡說道。
「一文錢一份。」今日,這賣報紙的僕婦也換了一個,倒不是因為昨日那位累壞了,而是因為這紀念品售賣處原本就是每天替換的工作。
「好好好……」那八撇胡中年人連忙付錢並接過了一張報紙,然後他就迫不及待的翻到最後一頁,可惜卻並沒有看到他想要的。
「大娘,麻煩打聽一下……不是說這報紙上有些肥皂的方子嗎?怎麼沒了?」八撇胡中年人有些著急道。
「昨日的報紙自然是昨日的內容,今日的報紙則是今日的內容……」大娘面無表情道。
「可是……唉,算了。」那八撇胡長自認倒霉的嘆了一口氣,剛想將報紙扔掉忽然想起來什麼,拿過這報紙認真的看了一遍。
當然這一次他就是從頭開始看的了。
第一版在「臨安日報」的大標題下面是今日的日期,再下面就是「新聞」板塊了。
周邊的新聞雜事每天不同,所以也不愁這新聞版塊會沒有內容。而最下面一小條依然是今日物價小欄目,二三板也依然是七俠五義的新連載。
當那八撇胡中年人翻到第四版的時候,原本失望的表情忽然有些觸動,隨後眉頭都漸漸的皺起來了……而直到他讀完整個人忽然變得興奮起來。
原來今日的第四版上介紹的是一種曾經被賣得很貴的一種點心——棗糕的做法!
是的,肖恆直接將他獲得第一桶金的棗糕配方以及烤制流程貼了出來。
這報紙的第四版肖恆的定位就是發家致富、增長見聞的板塊。為此他準備了釀酒、茶點、飲食配方等等各種各樣的開店小妙招,另外他還準備用這個板塊來介紹各種海外才有的香料、植物、作物以及礦產情況等等。
「我說這位爺,您是不是買不著報紙了?」忽然一個閒漢湊了過來笑嘻嘻的問道。
「我要買的是昨日的報紙……怎麼?你有辦法?」那八撇胡一邊問一邊小心翼翼的將今天份的報紙收好——雖然他們家不是做點心生意的,但他也知道這棗糕好吃賣得貴,以後叫家裡人自己做一些以飽口腹之慾也不錯。
「當然!咱可是在這仙雲台剛開張就在這裡賣座了的……」那閒漢笑道。
「那你準備賣個什麼價?」八撇胡問道。
「二十文。」那閒漢伸出連根手指比了比。
「二十文?」八撇胡眉頭微微一皺,這可是翻了二十倍……但好在基礎價格低,即便翻了二十倍也不值幾個錢,所以八撇胡痛快的交了錢心滿意足的拿了昨日的報紙走了。
一邊走還一邊嘀咕著:「這錢也太好賺了!一文的東西賣到二十文!哼,明日可得想著買了……」
肖恆之所以不制止這些閒漢肆意抬價的原因就在這裡——與其花高價買昨日的報紙,不如每日都來買。而且肖恆還準備在時機成熟之後出個訂閱策略,以一個折扣價一定就是一個月份的,甚至一年份的報紙!
這樣才能穩固報紙的發行,保證一定的覆蓋率。
第二天的報紙雖然沒有第一天火爆了,但肖恆的備貨量卻提高到了二十萬份,因為從今天開始報紙即將向周圍的城市和縣城開始輻射。
其實這倒是與韓子青搞出來的那個成衣、成褲的代銷制度差不多,只不過肖恆的考慮和範圍的分配更科學一些。
之前韓子青的那個成衣、褲的傳播途徑主要跟隨行商、腳夫的運動線路,在主要管道左右以及運河周邊慢慢傳播。
而報紙則有所不同,肖恆大概的給那些閒漢們分出了不同的區域,並且優先考慮承銷商在當地的背景讓他們向不同的區域發展……
這一方面是為了避免經銷商們之間互相競價影響他們的收益,而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儘量集中力量開拓新的市場。
這樣一番操作下來,報紙的輻射面積就越來越大……而且接下來一些行腳商人們也加入了進來,使得報紙的擴散越來越遠。
不過那就是後話了。
當報紙的銷售開始走上正軌之後,造船廠那邊終於傳來了肖恆期待已久的消息——新艦的圖紙終於定型了。
船廠這邊的負責人是個名叫張雪的女學生,肖恆當初參與定型了「大嘴鳥號」之後,就留下了一些鋼結構的基本資料以及鐵肋船的一些設計參考圖就離開了,剩下新船的設計任務完全落到了張雪那稚嫩的肩膀上。
然後造船小組付出了無數的努力先是吃透了肖恆所給的資料,然後又開始一邊研究鋼結構的強度問題,一邊還要向那些造船的老師傅們請教各種造船知識……
想當初肖恆當甩手掌柜的時候這些學生基本上都是被趕鴨子上架了,不過實踐永遠是掌握知識的最佳方法,這些學生們就在如此重壓之下一邊學習一邊試驗,最終拿出了一份比較保守同的鐵肋木殼船的設計圖紙。
當肖恆看到這份複雜的圖紙時,立即就感受到了他們究竟付出了多少努力——這份圖紙的專業性其實不高,但只要看那密密麻麻的數據標註肖恆就知道他們一定為了這張圖紙付出了無數的汗水。
可以明顯看到圖紙上的這艘船與肖恆所給出的那些鐵肋木殼艦船型不很類似,反而更類似這個時代比較盛行的福船船型,所以圖紙上的這艘船也顯得「胖」了不少。
看來是沒有了肖恆的指導,學生們吃不透鐵肋木殼艦的結構,最終依靠自己的努力和老師傅們的經驗,以福船結構為底,設計出了這麼一款主要在近海航行的大船。
「這是以福船船型為基礎設計的?」肖恆看著旁邊的學生們問道。
「是的。」張雪作為領頭的自然要主動一些。
「為什麼這麼做?」肖恆問道。
「因為……老師您的那些圖紙上的船型工人們都沒什麼經驗,而我不希望這地一艘大船出問題。」張雪說得很直白。
「嗯,這樣啊……」肖恆撓了撓下巴,開始了思考。
以他的本意來講,他是不會考慮發展福船這種落後船型的。
不過考慮到現在的生產力以及工人們本身的能力……也許造一艘這樣類似福船的大船來做過過渡也不錯。
「那就按這圖紙先造一艘出來看看吧。」肖恆放下圖紙微笑道。
「真的!?太好了!!」張雪原本一臉忐忑的看著肖恆,沒想到下一秒就聽到了肖恆同意的聲音。
為了這張設計圖,張雪他們究竟吃了多少苦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清楚。而他們沒想到的是圖紙上的這艘船居然真的有出現在現實世界的可能!再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人激動的了!
雖然他們的年歲還小,但說這艘船是他們所有人共同的孩子也不為過!
所以當肖恆宣布審核通過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沸騰了!
而且不光是肖恆的學生們,就連船廠之中那些大師傅們也跟著激動不已——因為這艘船的圖紙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在!
這些大師傅們造船造了一輩子,誰不想真正的造出一艘鴻蒙巨艦!?
雖然眼下這艘福船也不過是2000料的底子罷了,但是他們很清楚這只是第一步!這2000料的大船也不過是那些「小神童」們的練手之作罷了!接下來他們要造更大的,「就像一座移動的小山」一樣的超級大船!
這不僅光是想想就令人感到激動,而且最重要的是只要有船造他們就有工作,有工作就有收入……光是這樣一艘練手的2000料「小船」就足夠他們挺過這個冬天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肖恆也參與到造船廠的工作中來了,一邊幫學生們修改一些圖紙上的小問題,一邊開始帶著他們製造20比一的全仿真縮小模型。
這艘改進型福船長約55米,寬10米,長寬比達到5.5比1。
現代艦艇約7:1 的比例,看起來很是修長。而這艘改進型的福船就「胖」了不少,不過儘管如此比起動輒3比1、4比1的「正經」福船那還是苗條不少的。
當晚,忙了一天的肖恆想要洗個熱水澡,所以也沒進小樓直接就奔鍋爐房去了,可當他到了這才發現已經不用他生火了,那鍋爐下面的火燒得正旺。
由於小樓本身是木質結構的原因,改建起來比較麻煩,所以當初設計的時候這浴室和廁所就都是個獨立的二層磚混的小樓。
只不過這個「磚混樓」是依附在小樓上的,然後把小樓的牆壁挖兩個洞,就是廁所與浴室的門了。
而且肖恆還考慮到一氧化碳的問題,這燒水的鍋爐並不在小樓樓內,而是在那磚混樓的後面專門砌了個鍋爐房。
肖恆從鍋爐房回屋還得繞一圈,等他進了房間果不其然聽到樓上「嘩嘩嘩」的響聲,想來是兩位小姐正在洗澡。
這下他可就有點尷尬了,這可是之前沒有想到過的問題。
在現代,人們對樓上樓下洗澡、上廁所什麼所產生的水聲並不在意。
可現在肖恆身處的可是南宋!在這個年代聽到女人洗澡的聲音……雖然也不算做什麼壞事,但總教人有種偷窺似的錯覺。
「公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剛剛從樓上下來的小蝶奇怪的問道,然後當她看到肖恆臉色的時候就更奇怪了:「公子你臉紅什麼……」
「我我我沒臉紅啊?」肖恆面紅耳赤。
小蝶疑惑的看著肖恆,不知道他為何做如此表情,直到她也聽到了樓上的水響聲……
「公子!你想到哪去了!小姐她們還沒回來呢!我就是先把冷水先放出去……」小蝶樂不可支的看著越來越窘迫的肖恆。
「我沒想,我什麼都沒想,我,我也是想放水洗澡。」說完,肖恆逃也似的進了浴室……結果肖恆一走小蝶就笑得蹲在了地上,就差滿地打滾了。
晚上吃飯的時候小蝶就開始跟兩位小姐交頭接耳,然後那三個姑娘偶爾會忽然停頓下來,偷偷的看窘迫的肖恆一眼,然後爆發出一陣壓低了聲音的嬌笑聲。
肖恆吃著晚飯味如嚼蠟……
……得跟她們說說,錯開洗澡的時間。
不然實在是太尷尬了。
肖恆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