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其實從一開始結局就是註定了的。李家這件事也是如此。
當紡織機開動的剎那，整個南宋乃至整個世界的紡織業格局即將被重置，一個小小的李家不過是這場翻天覆地的改變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浪花罷了。
接下來就是朝廷之上的鬥爭了，肖恆不準備也沒資格參與進去，所以接下來的情況如何發展，就要看龍椅上的那位以及兩位宰相之間的鬥爭了。
肖恆與滿面紅光的黃相爺辭別後就回到了城外的秦府小樓。
「官人，你回來啦？」
還沒等肖恆入門，就有一個軟軟糯糯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朵。
「回，回來了。」肖恆緩緩的扭動著僵硬的脖子轉過頭去，就見已經挽起了婦人髮髻的秦幼萱正一臉賢惠的看著他。
「官人累了吧，我給你揉揉肩。」肖恆提線木偶一樣被秦幼萱按到座位上，然後乖乖的坐著不動……秦幼萱一雙小手則在肖恆的肩膀上不輕不重的按了起來。
期間兩人默然無語，一個努力的按摩，一個僵硬的承受著肩膀上的痛苦，兩人一句交流的話都沒有，氣氛就這樣變得尷尬而又沉默起來。
與此同時，樓上的兩雙眼睛正看著這一幕。
「小姐是不是不行了啊？你看她都出汗了……」小蝶小聲說。
「這個笨丫頭……」公主殿下也是一臉無語。
「要不……我們下去吧？不然小姐該累壞了。」小蝶遲疑的小聲說。
「……好。」公主殿下深吸了口氣，輕手輕腳的往回走了兩步，隨後再加重了腳步，一步步的走下樓梯。
聽聞樓上傳來的動靜，秦幼萱做賊心虛似的猛然收回雙手，而肖恆也仿佛有些心虛一樣趕忙拿起了旁邊早已冷掉的茶水……
然後秦幼萱站的有點久了，猛的收手有些站不穩，而肖恆則是拿茶杯的動作太猛了，以至於茶水都濺到了身上……
「啊——」
眼見著秦小姐雙手後搖就要摔倒，而肖恆連忙起身拉住她的手腕，秦小姐順勢撲進了肖恆的懷裡……兩人中間還隔著個椅子。
「嘩啦……」
肖恆忘了手中還有茶杯，結果抓住了秦小姐卻扔了茶杯，價值三兩白銀的高檔茶杯就這樣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
「……」
四個人都驚呆了，肖恆的身上濕漉漉的沾著茶水，秦小姐的臉就懟在肖恆胸口的茶漬上，兩人以怪異搞笑的姿勢報在了一起……而且最重要的是中間還隔著個椅子！
當公主殿下和小蝶下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四個人就這麼面面相窺的尷尬了那麼一小會，小蝶的嘴角不可抑制的往上翹起來然後又努力的平抑住，不過看著肖恆和自家小姐的窘境，小蝶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噗……對不起我……噗哈哈哈……不行了笑死我了……」小蝶捂著肚子蹲在了地上，笑得起不了身。
而在她的帶頭下，公主殿下也終於忍不住捂著嘴轉過身去，雖然沒出聲但雙肩一陣聳動，看來也是憋得不輕。
「啊……」秦幼萱終於搞清楚狀況了，連騰地紅到了脖子根，推開了肖恆濕漉漉的胸口……
然後肖恆也反應過來了，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上的茶漬上沾了些白白的、紅紅的東西……
肖恆下意識的去摸了下秦幼萱的臉，然後兩根手指數錢般的輕碾……
呃……
這是抹粉了？
肖恆訝異的看了秦幼萱一眼，難怪今天看起來怪怪的，原來是抹了粉塗了胭脂……
秦幼萱被摸了臉原本羞得不行，不過當她看到肖恆手指下意識的動作，只覺一陣又是羞愧又是有股無名怒火從心底躥起來。
「你畫、化妝了啊。」肖恆笨拙的說，同時手指下意識的在自己褲腿上擦了擦，留下兩條白色的印記。
「畫了……」秦小姐忽然低下了頭，沉默了下來。
「那個……」肖恆撓了撓頭，「你生氣了？」
「沒有。」秦幼萱抬起頭瞪了他一眼，原本臉上的粉和唇上的胭脂就在肖恆胸口蹭花了，又被肖恆那一手沾走了不少，現在的秦幼萱臉上白的不均勻、唇上的胭脂更是暈開了一片，再配上她的表情……好一幅美人薄嗔圖！直接把肖恆給看呆了。
「呆子……」秦幼萱看著肖恆呆呆傻傻的樣子，不禁也消了氣，索性走到一邊那起毛巾胡亂的擦了擦臉，也就算是卸妝了。
「小姐為了你在鏡子前畫了好久呢！這麼一擦全沒了。」小蝶終於止住了笑，不過當她看到肖恆胸口上白白紅紅的，嘴角又忍不住一個勁的往上翹。
「啪。」
公主殿下的手拍到了小蝶的肩膀上，警告似的捏了捏，小蝶這才微微一震徹底止住了笑意。
「今日的展銷會可還順利？」公主殿下決定扯開話題，不然這小樓里的氣氛又要變得連空氣都帶著尷尬的味道。
「還不錯，賺了十幾萬兩，回頭小蝶去跟帳房確認一下具體數額，這部分錢就直接編到預備金里吧。」一提起正事肖恆就沒那麼尷尬了。
「好的。」小蝶點了點頭，拿出隨身的小本本記了下來。
「相爺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公主殿下看到秦小姐羞羞怯怯的坐在一邊，臉上還有沒擦淨的粉脂，就坐到她身邊拿出塊手絹輕輕的幫她臉上擦掉臉上的髒東西。
「大概也賺了10萬兩，現在心情好得很呢！」肖恆答道，說到這裡肖恆微微的頓了頓，「不過接下來我還需要造個玻璃溫室來給棉花育種……」
「溫室？」公主殿下挑了挑眉毛，這又是個沒聽過的新名詞。
「嗯，溫室就是利用太陽的能量來提高溫度……」肖恆稍微講了一下日光溫室的原理和作用，「……建成之後我們在冬天也能吃上新鮮的瓜果蔬菜了，還可以在溫室里種花，到時候一年四季都能看到盛開的花朵。」
「真的嗎？」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緩解，秦幼萱終於緩過來了，聞言悄悄的從公主殿下懷裡露了個頭，悄悄的去看肖恆的臉。
「當然是真的……我們不光可以種蔬菜，還可以種點草莓什麼的！到時候看到哪個紅了就摘下來吃……」肖恆給秦小姐描繪了一個吃貨的天堂，然而可惜的是秦幼萱所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
「不不不，我說的是種花……真的能一年四季都看到盛開的鮮花嗎？」秦小姐有些不可思議的問道。
「當然可以了，不過得計算好花期才行……」肖恆撓了撓頭，這計算花期他可不會，只能到網上查資料抄作業了。
「哇，那一定很美。」秦幼萱兩眼冒星星，整個人都已墜入自己美好的想像之中了，倒是讓肖恆鬆了口氣——她終於恢復正常了。
看到肖恆和秦小姐兩人都放鬆下來之後，公主殿下也是鬆了口氣暗自搖頭。
秦大人啊，雖然我很理解你的心思，但你這一步棋卻是下爛了啊……看這兩人的狀態還不如之前那種朋友之間的相處模式呢！
……
「啊啊嚏……」
秦薦擦了擦鼻子，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天氣轉涼了啊……時間不多了。」
……
在公主殿下的維護下，小樓之中的氣氛終於回到了之前那種相處模式，只不過當肖恆和秦小姐四目相交的時候，依然會產生一些小小的尷尬。
等肖恆去往找王鐵錘商量溫室的事之後，小樓中的氣氛忽然暗淡了下來。
「姊姊……我是不是很沒用？」秦小姐抱著公主殿下悶聲說。
「你呀！」公主殿下也輕輕的抱著她，「放平心態就好了，雖然肖公子很不適應，但也看得出他還是很在乎你的感受的……所以這是件好事。」
「嗚……也不知是什麼樣的女人才能讓官人念念不忘……」秦幼萱嘟囔著似乎有些怨言。
「這種話可不要在公子面前說。」公主殿下抓住軟在她懷裡的秦小姐把她拉起來，一臉認真的說道，「公子雖然對那個女人用情至深，但她畢竟已經不在人世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滴水穿石的功夫，畢竟公子雖然感到不適卻並沒有拒絕你，這就是你最大的優勢！」
「你想想，若是有一天你終於滴穿了公子這塊頑石，那麼到那個時候你在他心裡會是什麼位置？」公主殿下細聲輕語，倒是讓秦幼萱的眼睛逐漸的亮了起來。
「姊姊你是說，我也有機會嗎？我也能像那個女人一樣……被公子如此惦記著嗎？」秦幼萱滿臉憧憬的問道。
「當然。」公主殿下將目光轉到了別處，輕輕的嘆了口氣，「畢竟……沒有人比你更有機會了。」
「姊姊……」秦幼萱臉上的笑容慢慢暗淡了下去，「那你……怎麼辦？」
當這句話一出口，兩人之間的氣氛頓時凝固起來，而坐在一邊的小蝶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只能略顯焦急的看著這一對姐妹。
「我……我可是要成為女皇的人。」公主殿下輕輕的摸著秦幼萱的腦袋，「若我真的能托公子的福復國成功的話，兒女私情又算得了什麼。」
「可是……」秦幼萱還待說些什麼，卻立即被公主殿下打斷了。
「此事休要再提！」公主殿下發現自己的嚴厲似乎嚇到了秦幼萱，隨後也就軟了下來，重新將秦幼萱拉近了自己的懷中，「有些人，終究是有緣無分……你若能好好的，我就足夠了。」
「都怪爹爹他……」秦小姐聞言眼圈都紅了。
「不，要心懷感激才對。」公主殿下輕輕的摸秦小姐的腦袋，「若不是他……也許你我都無法走進那個人……」
「……」秦小姐聞言頓時愣住了，因為直到被公主殿下點醒她才發現，那種可能真的不是不存在的。
回想起一直以來肖恆的態度，對她們兩個雖然很是關心但卻絕不肯參雜半點兒女私情……若是順其自然發展下去的話，也許她們兩個七老八十了都不能與那個男人走得更進一步。
「秦大人也許早就看透了這一點，所以他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你得好好珍惜這個機會。」公主殿下神色發雜的說，「畢竟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
「姊姊……」秦幼萱聞言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好了好了，別哭了……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
「可，可是……嗚嗚嗚嗚……」
「好了好了……」
「……」
……
秦府前院，王鐵錘的房間中，肖恆似乎已經說了很久了：「……所以，玻璃作坊要增加人手了。」
「可是，若是這配方傳出去……那該如何是好？」
王鐵錘可是知道玻璃這種東西的原料究竟有多麼的廉價，而它的成品的價值又是多麼的高昂，如此秘笈難道不應該捏在手裡生怕被人知道嗎？可肖恆要擴大生產的話那勢必就要引入其他人，這樣配方暴露的可能性就會激增。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肖恆搖搖頭。
玻璃這種材料有著非常優異的性能，今後他的需求量可是會非常旺盛的……無論是啤酒、汽水或是各種罐頭，還是玻璃溫室、科學儀器等等各種必備的東西，都需要大量的、高品質的玻璃。
如果這個秘密一直都只被他們兩個保守的話，一方面是產量跟不上，另一方面這玻璃的性能也大概率會被固定在當下……畢竟肖恆需要做的事情太多，推進技術進步這種事不可能完全靠他自己一個人。
「當然暫時我們可以利用軍管來防止秘密泄露……」肖恆想了想，他對於他的士兵信任度還是很高的，「另外再由加入一些我的學生吧。」
「學生？」王鐵錘皺起了眉頭。
「嗯，學生……就算真的有人拿著配方跑了，那未嘗不是件好事。」肖恆笑道。
若是連這麼點誘惑都經不起，那麼比起今後出事還是現在的是錯成本更低一些。
「那……好吧。」王鐵錘還是有些無法理解肖恆的思路——這可是一本萬利的大買賣啊！而且只要秘密保護得好這可是能讓自己的子子孫孫都一輩子吃穿不愁的技術啊！
然而此時的王鐵錘甚至都沒發現他的思維完全是圍繞著肖恆來考慮的，甚至連一丁點的私心都不曾升起。
對於這一點，肖恆當然是看在眼裡的……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肖恆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