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洗了個冷水澡的肖恆，一邊哆嗦著用浴巾把自己包上，一邊琢磨著鍋爐的事。
如果只是提供熱水供應以及冬天供暖的話，普通的常壓鍋爐就完全能夠勝任了。
所謂的鍋爐，其實真的就只是口「鍋」以及一個「爐」，這名字起得可算得上是貼切得不能再貼切了。說白了這玩意就是個大號的水壺，只不過在燃燒效率方面更高一些，規模更大一些而已。
一般來說鍋爐分為封閉式的、承受蒸汽壓力的承壓鍋爐以及與大氣環境相通的常壓鍋爐。
常壓鍋爐的技術難度不高，畢竟只是個燒水的容器……不過由於肖恆他們目前沒有鑄造大型金屬構件的經驗，所以肖恆還是要跟王鐵錘商量一下。可惜肖恆卻是找了個空，王鐵錘一大早就去了後山的鐵廠了。
等肖恆找到鐵廠的時候，正好看到王鐵錘正在給幾個剛剛晉級的炒鋼工人作培訓，肖恆看到之後也沒打擾他，就悄悄的找了個角落靜靜的聽著。
「……所以，鐵越純，質地就越軟。而反過來說，鐵裡面的碳越多它就越硬……但要注意的是普通的碳裡面含有大量的硫，而用這種碳鐵中的硫含量也就變多了，而鐵的質地就會變脆……」
王鐵錘一邊講解著，一邊用力的攪動著鐵水。
「而我們進來的這些鐵錠都是高碳的鑄鐵，又硬又脆，原因就是裡面碳含量過高並且含有硫等雜質，這時候我們就需要加入礦渣炒鋼……炒鋼會讓鑄鐵中的碳含量逐漸減少，而礦渣中所含的物質會與鐵礦里的雜質產生反應……」
王鐵錘講得很認真，示範得也很標準……這些東西按理來說都應該是不傳之秘級別的經驗，換做是任何一個傳統的鐵匠都不會如此輕易的將知識教給他人。
但王鐵錘不一樣，他所掌握的知識都是肖恆教給他的，所以當肖恆要他將這些知識教給其他人的時候，他自然也沒有敝掃自珍的理由。
不過除了這些基礎的東西之外，王鐵錘講得最多的的還是安全問題。
這也是肖恆所要求的。
無論何時安全生產都要放在最優先的級別上，畢竟人才培養不易，眼前這所有人都是大工業化的種子，夏恆可捨不得他們損失在莫名其妙的失誤上。
「注意千萬不要被鐵水粘到身上……一定要按照操作手冊上的步驟來操作，拿著鐵棒的姿勢要正確，腰要用力，攪動時要輕搖慢攪順著一個方向……讓我發現誰敢偷懶省略步驟，看我不踢他屁股！！」
王鐵錘一番話說完，下面那些剛剛晉級的工人們頓時噤若寒蟬。
不知不覺中，王鐵錘也成長為一名合格的領導者了，想想王鐵錘剛來的時候，那可真是完全變了個樣子。
等王鐵錘忙完了之後肖恆這才來到他身邊：「教的不錯。」
肖恆誇獎道。
「不過是邯鄲學步，倒是讓公子見笑了……」王鐵錘連忙擺了擺手。
「都忙完了嗎？」肖恆用下巴指了指那些正在「老師傅」身邊學習的炒鋼工們。
「該忙的都已經忙完了。」王鐵錘答道，「就是盧淳那邊申請開建第二艘漕船，我正準備帶人過去呢。」
「讓你那個大徒弟帶人過去就好了……不過是普通的鉚裝工作不用你時時盯著。」肖恆擺擺手道，「我這邊還有點事找你。」
「好。」王鐵錘招手叫來了他手底下最聰明伶俐的那個徒弟，讓他直接帶隊去船廠那邊。
盧淳他們那邊的防鏽技術進展很順利，畢竟肖恆也提出了幾個後世歷史上使用過的技術路線，盧淳他們只要按照那正確的技術路線一樣一樣的去試就好了，畢竟都已經是驗證過的經驗，只是需要他們從中找出一條成本最低，最符合當代生產力的方案而已。
等王鐵錘吩咐完了之後，肖恆這才說道：「你覺得以我們現在的技術能力，最大能鑄造多大的物件？」
「這……」王鐵錘撓了撓頭，「應該不小吧？」
此時他們最大的鑄造件是水車上使用的大型齒輪，不過這東西在怎麼大也不過是南瓜大小罷了，比起肖恆想要的鍋爐還差一些。
「……」肖恆聞言嘆了口氣，畢竟之前他們沒鑄造過太大的物件，所以王鐵錘也不知道他們現在的技術極限在哪。
肖恆想了想，找了個差不多大小的東西：「寺廟裡的那種銅鐘，咱們能製造嗎？」
「當然！您想要多大的？」王鐵錘信心滿滿的應道，如果只是寺廟裡的那種大鐘的話，他還是有信心建出來的。
「我想要……這樣的。」肖恆來到桌前，鋪上一張白紙就在上面寫寫畫畫起來。
由於鐵廠這邊經常需要設計一些新東西，所以這邊的圖紙可鉛筆也都是常備的，就連各種尺、圓規、量角器等等作圖工具都是全的，肖恆很輕易的就在紙上畫出了個常壓鍋爐的簡單造型。
肖恆設計的這個常壓鍋爐與普通的鍋爐還有些區別……其中最顯眼的地方就在鍋爐的上方出蒸汽口有幾個長長的管道，最終這些管道又通入水箱中，在水箱裡來回盤了幾圈之後這才匯聚到一個大木桶里。
而這個常壓鍋爐其他的地方就簡單多了——所謂鍋爐就是一口鍋加個爐子。只不過它們一般都是一體化的設計。
肖恆設計的這款常壓鍋爐沒有搞任何高科技的花活，只是平平常常的將「鍋」放在了「火」上燒著……僅此而已。
「此物是做和使用？」王鐵錘很快就看懂了圖紙，然後指著上面那些蒸汽管道問道。
「這些事蒸汽管道……到時候這些蒸汽管道會通過冷水水池，給水池裡的冷水先預熱。」肖恆一邊用筆指點著桌上的圖紙一邊給他解答道。
爐燒開之後的水蒸氣通過上方的蒸汽管道排出，而這些蒸汽管道最後會進入進水池，在進水池中冷卻之後就得到了蒸餾水。
蒸餾水還有一些其他的用途，無論是工業上還是實驗上。不過一旦鍋爐系統開始運轉，這蒸餾水就會源源不斷的被生產處來，一時之間也用不了那麼多……所以肖恆準備將這些蒸餾水收集起來作為高檔的飲用水。
水中的雜質越少，泡茶的時候與茶葉中的鹼性物質反應的可能就越小，所以茶的味道也就越純粹。用自來水泡茶和用純淨水泡茶的味道絕不相同，而相對於多層過濾而得到的純淨水，蒸餾水的純度顯然更高一些，煮茶的味道也相對更純粹一些。
古人喜歡收集露水泡茶其實就是這個道理——露水也是再凝結水，在氣溫比較低的早晨空氣中的過飽和水蒸氣就會凝結成露水……所以其實這也算是個蒸餾的過程，而露水中的雜質肯定要遠比普通的山泉水來得少。
而另一方面，炙熱的水蒸氣通過冷水水箱的時候也會給冷水水箱先預熱，以減少燃料的消耗……
整個冷凝設備的原理就跟後世的省煤器差不多，只不過省煤器的管道中跑的是鍋爐內燃燒後的廢煙氣，而肖恆的管道中走的是水蒸氣。
「原來如此……」王鐵錘只覺眼界大開，似乎從肖恆嘴裡說出來的東西似乎就沒有不靠譜的在！而且這種奇妙的辦法仿佛打開了他的另一種思路：
「公子，那你說若是用這高爐的煙氣加熱新注入的冷空氣……」
「當然也會極大的提高爐內溫度……等以後我們自己煉鋼的時候就可以用這種辦法直接煉出粗鋼來。」肖恆讚許的點點頭，「……話說回來，你覺得這鍋爐怎麼樣？這些東西造起來困難嗎？」
「其實不難，只是這些蒸汽管道……常年泡在會不會生鏽？」王鐵錘問道。
「會的，所以這裡還是要用銅管比較好。」肖恆的手指輕輕的點著桌上的圖紙，「現在的問題主要是這個鍋爐的主體，怎麼樣？這麼大的尺寸能行嗎？」
「應該沒什麼問題。」王鐵錘想了想，「只是……這鑄造用的泥胚還需要用些時日打造……」
「好，不著急。」肖恆點頭。
大型金屬件的鑄造一般都需要先製造木頭模型，然後再在木頭模型外面塗上泥胚，最後等泥胚幹了就將其燒硬，最後將鐵水灌進去。
只是如此巨大的鑄鐵件的確是個挑戰，王鐵錘雖然有鑄造銅鐘的經驗，但畢竟銅鐘比起鍋爐來說還是小好幾圈的……
夏恆又與王鐵錘聊了一些細節上的問題，中午的時候就在這邊的食堂混了一頓。等他吃完飯盧淳他們也回來了，肖恆就順便詢問了一下現在的進度，並且跟他們交流了一下他們遇到的困難。
下午的時候肖恆就跟著盧淳他們回去，跟他們一起研究防腐塗料一直到晚上。
等肖恆回到小樓的時候，忽然發現小樓裡面居然還亮著燈……而且還能隱隱約約的聽到說話聲。
她們怎麼還沒睡？
肖恆微微一愣，不過還是走了進去……
一進門，就看到小蝶正在給碳爐生火，而公主殿下和秦小姐則蹲在一邊看著。
「公子回來了？」秦小姐第一個看到了肖恆，跟他招了招手打招呼道。
「啊，回來了。」肖恆不知道她們在幹什麼，遇到這架勢還頗有些心虛……
「你們這是……？」肖恆看著三位姑娘都抬頭望著自己，尤其是公主殿下居然又沒帶面巾，看得肖恆渾身不自在。
「小姐想要吃火鍋！」小蝶答道，「公子你快幫我看看，這個碳爐怎麼生不起來火？」
這小蝶說是丫鬟，其實也是半個小姐外帶半個官家，這種粗活她可是從來沒幹過的……就算是南逃的時候生火做飯也是老馬的事，現在讓她生火可真是為難她了。
「我來吧……」肖恆過去接手，很快就把火給點燃了……
「公子好厲害！」小蝶崇拜道。
「火要空心，人要虛心……這碳不能壓得那麼實。」肖恆一邊添柴一邊教她，可小蝶卻只是笑著連勝答應，似乎並沒有往心裡去。
也是，除了現在這種情況，也用不著她點火做飯。
等火升起來了，肖恆抬起頭看了看，將旁邊的小銅鍋拿過來放在火上……然後舉目四望，居然什麼吃食都沒看到。
「那個，肉呢？菜呢？」肖恆小聲問道。
「我忘了問廚房了。」秦小姐吐了吐舌頭。
「……」肖恆一陣無語。
吃火鍋沒肉沒菜難道涮筷子當雞腳啃？
「我記得廚房應該還有塊上好的羊肉，我去拿來吧……」肖恆長嘆了口氣，起身直奔床。
「唉，公子等等！我們也去！」秦小姐連忙叫住他。
「不用了，我一個人……」肖恆話還沒說完，就被公主殿下打斷了。
「……一起去吧，人多拿得多，省的到時候不夠吃。」公主殿下回頭看了看小蝶，「走吧，咱們一起去。」
「走嘍！吃火鍋吃火鍋！」小蝶蹦蹦跳跳的走到了前面。
肖恆聳聳肩，幾人人浩浩蕩蕩的闖進了廚房，什麼羊肉、香腸、菌菇、蔬菜……看到什麼拿什麼，最後還順了一把菜刀和一塊菜板回來，畢竟那羊肉還沒切呢。
等回到小樓，秦小姐和小蝶主動拿著青菜去河邊清洗了，而肖恆自然開始著手處理那塊羊肉……而公主殿下則拎出一壇燒酒來放到了肖恆面前。
「還，還喝啊？」肖恆有些心虛道。
他倒不是怕喝醉，而是怕喝醉了出問題……上一次就差點出了大問題。
可肖恆從沒想過，在這個年代男女同桌吃飯可都是大禁忌，若是被外人知道了這三位姑娘都要落個不檢點的名聲，更何況睡在一個床上呢？
儘管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可對於這個時代的女性來說，那與發生了什麼也沒太多區別了。
然而公主殿下並沒有點破這一點，只是挑了挑眉毛道：「怎麼？怕了？還是酒量不行？」
身為一個男人，怎麼能承認自己不行？肖恆一咬牙瞪著公主殿下道：「喝酒喝！……難道我還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