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45 船

  黑暗中,肖恆躺在床上遲遲無法入睡,索性起身來到院子裡,望著漫天的星空出神。

  公主殿下很像一個人,一個對肖恆來說至關重要的人。

  自從穿越到這個時代開始,肖恆一直都在給自己找事情做,讓自己變得忙碌起來,讓各種各樣的事情將自己的生活填滿,這樣……至少能睡個好覺。

  人生最大大痛苦莫過於失去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可這卻又是每個人所不得不面對的。

  其實肖恆漸漸的已經開始淡忘那件事了,甚至覺得在南宋的生活還不錯……然而許多時候人類的大腦是會欺騙自己的,有些傷口永遠都不會癒合,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在傷口上結上一層又一層的仿若硬愈鋼鐵的結痂。

  若是就這樣不再去觸碰它,那麼甚至就連自己都會認為這道傷口早已癒合,然而當這層結痂剝落的時候才會看到,那陳舊的傷口依然鮮血淋漓。

  肖恆默默的坐在石桌上,他的心中的舊傷也在默默的留著血……雖然明知道那些早已過去,但世間真的有長得如此之像的人?

  這一切難道真的只是巧合嗎?

  慢慢回想著來到南宋時的經過……這南宋偌大的土地上,為什麼他偏偏掉到這這公主殿下的身邊!?

  肖恆從不相信來世今生,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有些迷茫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打開手機,看著代表著簡訊的那個圖標猶豫了許久,終究還是按了下去……

  ……程序打開了,裡面只有一條來自亂碼的信息:

  「小心別死了!你腰上的是槍不是燒火棍!!」

  而下面,則是肖恆回復的簡訊:

  「你是誰?」

  時間就定格在了肖恆穿越的那天,除了第一條簡訊之外他再沒接收到其他的簡訊,而且他也發不出其他的簡訊,無論撥打哪個電話號碼,又或是向哪個號碼發送簡訊,最終甚至連顯示都不顯示……唯獨只有這個全是亂碼的號碼是能夠成功收發簡訊的。

  就像之前無數次的嘗試一樣,肖恆再次試了試其他的號碼,包括10086的服務號在內他都發不出去。

  然後肖恆就重新編輯了一條簡訊,然後向著那個唯一能夠發送成功的亂碼發了過去。

  隨著一聲提示音響起,系統反饋放成功。

  一行新的字體出現在「你是誰」的下面:「你好,陌生人。」

  肖恆緊張的盯著屏幕,然而一分鐘過去了,半小時過去了……這條成功發送的簡訊依然是石沉大海,沒有激起半點浪花。

  「你是誰?你為什麼要提醒我?」

  「……」

  無論肖恆怎麼嘗試,回答他的也只有沉默。

  看著最初他穿越那天收到的那條信息,肖恆無力的嘆了口氣。

  也許,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罷了。

  長得相似的人太多太多了,肖恆甚至聽說曹操後人依然長相得與曹操本人很相似……再有相隔百年的照片上,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仿佛轉生再世般的人也不是完全不存在,甚至例子還有些多。

  一壺濁酒,舉樽對月。

  人雖然醉了,但意識還是清醒的……可意志終究抵擋不過酒精的洗禮,肖恆甚至連自己什麼時候回到床上都不知道。

  ……

  溫暖的陽光透過窗紙,照在了肖恆身上。

  肖恆緩緩的翻了個身,從宿醉中醒來。

  窗外的鳥兒站在枝頭樹梢嘰嘰喳喳,晴朗的天空萬里無雲,今天又是個和煦而又美好的天氣。

  站在窗前發呆的肖恆忽然感覺有什麼東西正在蹭自己的褲腿,低頭一看就見狼犬青青正輕咬著他的褲腿。

  「嗚……」

  「餓了?」肖恆蹲下身子摸了摸狗頭,然而青青只是往前一步,用腦袋輕輕的蹭著他。

  「你在安慰我嗎?真是個聰明的小傢伙……」肖恆忽然咧嘴一笑。

  有的時候動物要遠比人類敏感,青青察覺到了肖恆心情不是很好,居然都會安慰人了……

  ……無論如何,日子還要繼續不是嗎?人不能只沉浸在過去之中。

  只是今天的肖恆什麼工作都不想做,給青青系上狗鏈就帶著它跑到木工營地那邊,自己找個空閒的車床就開始跟木頭較勁起來。

  車費了好幾塊上好的圓木之後,肖恆終於車出了個還算滿意的,拿著它又跑到旁邊加工拋光的生產線那邊,正巧有個師傅正閒著,就幫肖恆將這個木頭器件打磨了一番。

  「敢問公子,此物是作何使用啊?」那木匠好奇的問道。

  由於肖恆總是會搞出一些有意思的東西,所以這木匠還以為他又在做什麼新奇的好玩意。

  「沒什麼,就是做個飛盤……」肖恆蹲下身子摸了摸跟他身邊的青青,伸手晃了晃手中的木質飛盤:「看看,這是什麼?」

  「汪!」

  青青搖了搖尾巴。

  「哈哈哈哈……走,我帶你玩去!」肖恆說完與那木匠擺了擺手,一人一狗就飛快的跑開了。只剩那木匠默默的站在原地。

  「飛盤……這是做什麼的?」木匠疑惑的撓了撓頭,不過很快就有新的工作找上門來,所以他的疑惑也沒持續多長時間……對他來說這不過是工作間隙的一件小小的插曲罷了。

  ……

  距離軍營不遠的河邊,一片平坦的草地上,肖恆和青青正玩得高興。

  「呦吼!!」

  「汪汪汪……」

  隨著肖恆的怪叫,打磨得輕巧光滑的木質飛盤就被扔出好遠……然後遠遠的落到了遠方的草叢中,隨後青青就飛快的跑了過去,叼著那飛盤一路小跑著送到了肖恆身邊。

  「喜歡嗎?喜歡嗎小寶貝!?喜歡就去追啊!!」

  「走你!」

  肖恆再次用力的將那飛盤扔了出去……

  ……只是這一次青青並沒有高興的追過去,而是身體微伏,衝著肖恆身後的方向呲起了獠牙。

  「嗚……」

  肖恆看到了青青的表現之後,默默的從懷中掏出手槍望向了讓青青緊張的方向。

  不多時,一個人影從前方冒了出來,並且越走越近……

  「好了好了,不要叫了……不是外人。」肖恆一邊安慰著它,一邊給它系上狗鏈。

  倒不是害怕青青撲上去咬人,而是害怕它吃了虧……因為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韓子青這傢伙。

  「你怎麼找到這來了?」肖恆好奇的問道。

  「你還說呢……你怎麼藏到這來了?讓我這頓好找!」韓子青白了他一眼。

  「所以什麼事?」肖恆沒理會他的吐槽。

  「還不是你的事!?上次你讓我聯繫的關公子你忘了?」韓子青沒好氣道,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肖恆牽著的青青給吸引過去了。

  「嚯,吊眼狼青?」韓子青看著那狗,狗也眯著眼瞪著他,仿佛隨時都要給他一口似的。

  「……我倒不是很懂。」肖恆摸了摸狗頭,那青青的眼神頓時緩和了些。

  「咦!?這狗通人性啊!」韓子青圍著輕輕左右轉了轉,看得青青的眼神再次變得犀利了起來……

  「我還第一次發現狗的表情這麼豐富……」韓子青有些驚訝的說,「你看看它現在是不是正生氣呢?」

  說著他還想伸手過去試試,可惜離得有些遠了青青根本就沒搭理他。

  肖恆沒好氣道,「那個人你約到了?」

  「今天晚上,蓬萊閣。」韓子青隨口說道,眼神卻依然緊緊的盯著青青,然後又將手伸得近了些……

  最初青青是不理會他的,畢竟肖恆緊緊的拽著它的鏈子呢,就算它往上撲也是咬不到的。

  可韓子青卻繼續作死的往前伸手……

  「咔!」

  牙齒碰撞的聲音……

  ……青青猛然暴起卻一口咬了個空,悻悻的看著韓子青,頗有些不爽的樣子。

  「嘿!你看它!你看它!表情又變了……」韓子青玩得很高興。

  「你的手指頭不要的話可以捐給需要的人。」肖恆面無表情的手。

  「哈哈哈,肖兄弟說的話總是這麼有趣。」韓子青站起身來,由於青青的關係也沒敢湊到肖恆身邊,就隔著老遠說道,「這狗……下崽了一定要送我兩隻。」

  「好。」肖恆點頭,「關公子那邊……大概知道我要做什麼了嗎?他什麼態度?」

  「沒什麼態度吧,就是談生意唄。」韓子青一愣。

  「那算了。」肖恆擺擺手,「走吧,我請你喝酒……」

  「喝酒?」韓子青奇怪的看了肖恆一眼,又抽了抽鼻子,「你這一身酒味的不醒醒酒還喝?你晚上不是還有事要談嗎?」

  「無妨。」肖恆擺擺手,「怎麼,你怕了?」

  「怕!?哥哥我今天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酒仙!!」

  ……

  「咕咚。」

  韓子青一頭栽到桌上底下呼呼大睡起來,肖恆用筷子戳了戳他的鼻孔,可惜他只是喃喃的說了句聽不懂的話就翻過身去,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睡了起來。

  肖恆抬起頭,望著微微有些西斜的太陽,臉上帶著一絲苦笑。

  他……居然喝不醉了。

  借酒消愁愁更愁,有心事的時候反而越喝越清醒。

  「唉,算了。」肖恆站起身來,叫人抬著韓子青去客房休息,自己則跑到河邊痛痛快快的洗了個澡,這才換上衣物趕往蓬萊閣。

  說起這蓬萊閣,也是個挺有名的酒樓。憑藉其掌勺大廚的手藝在這臨安城裡雖然不是最頂尖的那一批,但至少也是一等一的好去處。

  只是隨著最近看樓的強勢崛起,這臨安城裡的各大酒樓的生意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些影響,往來之人也少了許多。

  這還是看樓暫時只提供茶葉點心的關係……若是看樓也開始提供各種新奇的吃食了,這臨安城裡的其他酒樓也就不用混了。

  當肖恆的馬車停在酒樓門口的時候,裡面忽然走出一個雖然穿著漢家衣衫,五官面容頗有些東洋風情的男子。

  肖恆下車後與那人見禮。

  「肖公子,有失遠迎……」

  「關公子客氣了。」

  「應該的……肖公子裡面請。」

  「請!」

  兩人一番客氣之後,由那關公子引著肖恆上了二樓。

  此時這整個蓬萊閣的二樓都被關公子包下來了,除了幾個面容黝黑的關府護衛之外,就只剩下肖恆帶來的士兵了。

  「聽說肖公子找我來……是為了海上的事?」關公子笑道。

  「正是。」肖恆笑道,「不知關公子可否不吝賜教?」

  「好說,好說。」關公子笑了笑,給自己倒了杯茶卻並沒有接著話茬往下說。

  肖恆也跟著笑了笑,心中回想著眼前這位貴公子的資料。

  這位關公子就是傳說中的那種大海商,而且還是那種壟斷了一條航線的海上霸王——他關家一直把持著大宋的對日貿易,據說所有想跑日本航線的船隻首先得先徵得他們關家的同意並斥巨資買下他們關家的旗幟,否則就算船隻順利抵達日本了,也沒有人敢沒旗子的人做生意的。

  另外除了資格買賣之外,每年都還要交一大筆海商稅給他家,可以說整個大宋對日的海貿、關稅實質上都是由他們關家控制的。

  這可是個非常強大的家族,在南宋是僅次於蒲家的大海商。

  肖恆在考慮造船的時候首先想到的就是關家與蒲家,後來考察了一下蒲家的風評之後,最終還是放棄了統治著半個南洋的蒲家,而是找了眼前這位關家的小少爺作為合作對象。

  「近期我準備開始造幾條小船試試身手,可卻不知道在哪能找到靠譜的船長和水手?」肖恆也沒客氣,直接就問了他的核心問題。

  「哦?」關公子微微一愣,「肖公子倒是有趣……想要造船的話,不應該先找老師傅,再去收購能做龍骨的木料嗎?據我所知肖公子手下雖然有些木匠,可這一沒大師傅二沒大木料,又如何造得出海船來?」

  「這個嘛,你想聽咱們回頭再細說。我只想知道如何招募水手和船長。」肖恆並沒有被引開話題,不想給他更多的籌碼。

  「船長還是要自己培養為好,另外操帆弄舵的人也最好是自己培養……其他的人倒是好說,隨便找個有港口的地方喊一聲,很快就能招滿一條船了。」關公子沒沒再套話,而是是實打實的說。

  「操帆弄舵的人都要自己培養啊……那其他人還有什麼用?打雜?刷甲板?」肖恆話說道一半忽然意識到了關公子在說什麼,「還是說……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