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119 有用的人和沒用的人

  鉛筆在筆記本上不停的滑動著,發出沙沙的響聲。

  「日本盛產金、銀、銅、紙扇、漆器、武士刀……」

  在肖恆的筆下,一段歷史摘抄緩緩的呈現在那微微有些發黃的紙頁上。

  曾經的日本就是這麼貧瘠,除了礦產資源之外,能夠與大宋交易的手工品寥寥無幾。

  但就算如此對日貿易的利潤也是豐厚得令所有人都垂涎三尺……而這也是為什麼關公子的家族富可敵國的原因。

  對於日本來說,隨便運去一船什麼東西都能換來大把打把的金銀,甚至是銅錢都是如此!

  日本雖然自身就盛產銅礦,但本身的金屬加工技術以及國家信譽等原因,實際上在日本市場上流通的銅錢很多都是從中華大路上傳過去的。

  正是由於銅錢的稀缺,在日本本土上金銀與銅錢的兌換比例要遠低於大宋,所以甚至只要運一船銅錢過來都能賺到大筆大筆的金銀。

  然而對於海商來說,銅錢生意甚至還算不上是好生意,畢竟絲綢、布匹、瓷器、鐵器的利潤率都要遠大於運送銅錢的利潤,所以從這種渠道流入日本的銅錢多是為了收買當地大名的。

  沒錯……運銅錢過去不光要收鑄幣稅,而且還是對方哭著喊著求著必須收,而船長們甚至還不樂意收的鑄幣稅。

  除了天朝上國再沒有哪個國家有如此待遇了,即便後世的美國都是依靠強大的軍事力量的威懾才能全世界的收取鑄幣稅,而在大宋……這卻只是正常的商業選擇,沒有半點的強迫。

  呃……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強迫,只是反過來了——有些日本的大名會強迫海商高價運進銅錢來以緩解自己領地中的通貨緊縮。

  日本民間的百姓非常窮苦,但這並不代表日本的購買力就低了,畢竟這個時代的武士階層和各地的大名還是比較富有的。

  「可以銷售玻璃製品、鏡子、武士刀以及奢侈玩具……」

  肖恆在這一條的下方如此標註著。

  「呼……差不多了。」肖恆寫下最後一個字後,隨手往回翻了翻,審視了一下昨天一下午加上今天一上午的勞動成果。

  其實若是要合作的話,那位蒲公子的家族應該更合適一些,不過肖恆稍微查了一下發現這個在歷史上都留下過痕跡的家族並非合作的好夥伴,甚至有許多次投敵反殺的紀錄,可以說雖然名聲上不怎麼好但由於站隊站得好的關係一直都混得不錯,直至遇到了朱元璋這才被滅了滿門。

  肖恆雖然不至於因為這點事就效仿明太祖滅人滿門,但結合蒲公子那直接得近乎於赤果的態度,肖恆終究還是將他們從合作名單上劃了下去。

  除了蒲公子之外,那位李公子的也表現出了一定的進攻性。

  肖恆當時雖然沒表現出什麼但事後也調查分析了,這位李公子之所以態度不好很可能是因為……嫉妒。

  沒錯……他已經跪舔韓子青好幾年了,可惜到現在連給國公府送禮的資格都沒有!即便有幾次拉下臉皮硬送了幾次也都被國公府給退回了,這明擺著就是人家不想跟他扯上關係!

  然而肖恆這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的人居然一下子就能跟韓子青稱兄道弟的,甚至能讓韓子青出大力氣幫他賣貨……這種關係不禁讓這位趙公子嫉妒不已。

  「嗯……布商……」肖恆想了想,在他的名字下面寫下了「水力紡織機」五個字,稍微頓了頓又添了「細絨棉」三個字。

  水利紡織機自不必說,幾乎所有的前置科技肖恆都已經點亮了,現在差的只是能源供應不足而已,等什麼時候不需要生產水泥了,肖恆也就可以考慮上紡織機了。

  在南宋時期,棉花主要是從北方傳入的粗絨棉以及從南方傳入的海島棉。

  而「細絨棉」又叫陸地棉,是後世普遍種植的品種,其品質普遍高於粗絨棉,產量則高於海島棉,其適應性廣、產量高、纖維又足夠長,能適應絕大多數紡織要求。

  以目前南宋的製造水平,量大管飽質量好的細絨棉再加上水力紡織機足以摧毀整個南宋的紡織業。

  不過雖然想得很多,但肖恆終究還只是在這趙公子的名字後面花了圈,意味著暫時沒時間考慮這方面的問題。

  至於其他的領了自行車的公子哥,肖恒基本山都有詳細的記載。那些人能有幫助,那些人需要結交,他的小本子上都寫得明明白白的。

  不過最終,肖恆的目光移動到了這本小冊子的源頭,看著上面的名字和所屬家族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只見那小冊子上寫的是:「韓子青,靖國公府。」

  有些事情雖然提出的時候是無心,但發展到現在這種情況就已經參雜了許多人的利益了,這其中需要非常精妙的平衡以及手腕。

  做足了功課之後,肖恆合上筆記本。

  「見還是要見一面的。」看著上面的名字,肖恆喃喃自語道。

  ……

  「你可來了!」

  靖國公府門口,韓子青已經等候多時了,看到肖恆慢悠悠的走過來不由得有些著急的拉著他的胳膊道:「快點,快點!我爹脾氣不好你可小心著點!」

  「好。」肖恆應道。

  「你怎麼沒騎馬?」韓子青跟門房點了個頭就拽著肖恆一路往裡沖,走到一半這才想起來肖恆今天似乎沒乘任何交通工具。

  「太顯眼了,我想靖國公應該不喜歡太張揚吧?」肖恆暗中提點了一下,他想說以靖國公的行事風格應該不喜歡別人與他產生官面上的聯繫才對……然而他這番話卻是對牛彈琴了,韓子青壓根就沒聽出裡面第二層意思。」

  「我爹不喜歡張揚?哼,你算是錯了……」韓子青憤憤不平的說,也不知在這方面收了多少委屈。

  兩人步履匆匆,很快就來到了一處風景絕佳的小院……這裡,就是靖國公府最大的書房了。

  「篤篤篤。」

  走到門口韓子青擼起袖子就敲響了房門。

  「進。」

  裡面傳出了一個低沉而又不失威嚴的聲音。

  「唉,裝,使勁裝!」韓子青嘀咕了一句,對著肖恆擠了個鬼臉,這才趕緊換成正經表情,推門而入稟報導:「爹,人我帶來了。」

  「唔。」靖國公並沒有抬頭,依然提筆在紙上寫著什麼。

  肖恆快速的飄了一眼就低下頭見禮道:「草民參見靖國公。」

  「免禮。」靖國公隨手團掉桌上的紙扔到一邊,壓低了嗓音保持著神秘而又威嚴的樣子說道。

  「……」肖恆點頭謝過,只是……

  ……他敏銳的發現,那張被扔掉的紙上也沒什麼書法,寫的都是「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無限循環。

  當然除了「小兔崽子」之外,還有「怎麼還不來」,「他是不是看不起我」,「打兒子的一百種方式」等等小字……若不是肖恆有錄屏截圖的習慣,那些細節肯定就要被忽略過去了。

  看來知父莫若子,韓子青之前說過的那些他爹出的不靠譜的事跡,肖恆忽然就信了不少。

  「你叫肖恆是吧?聽說……你想找我家子青演岳飛?」國公爺隨意的看了肖恆一眼,讓他頓時覺得一股壓力撲面而來。

  古人說居移氣,養移體,果然誠不欺我也。儘管這位國公爺從未在外界展現自己的聲音,甚至在朝堂上都頗有些邊緣人的意思……但人家畢竟是當今唯一一位國公爺!地位之尊貴自不必多提。

  「是。」肖恆頂著壓力拱手道,「子青兄的外形武藝非常合適,只是由於劇目比較敏感的關係,若是子青兄演了這個角色,那麼也許會對國公爺有些非議也說不定。」

  肖恆自然是實話實說,亞布嫩他也沒準備在這個問題上搞欺騙或者怎麼樣。韓子青能來演最好,畢竟外形條件武藝都非常合適,不過不能來演也不強求,至少肖恆原本就是準備自己親自演這個角色的。

  只是肖恆自己很清楚,岳飛傳一定會引發爆點的,而官家對這種輿論一定是不喜的,所以搞事情的肖恆早已準備好要與官家好好鬥爭一番,甚至連官家掀桌子的選項他都有針對性的做好了准別。

  但是……若是因為這件事把靖國公府給連累了,那可就不是他的初衷了,他寧可這份關係保持現在這個樣子就好。

  「非議?我豈是害怕非議之人?」靖國公皺眉道。

  隨著他這麼一說,肖恆只覺面前的壓力更大了……不過他依然頂住了壓力,從容的說道:「一般的非議自然無法撼動靖國公,只是……草民預計這一次的非議可能會大到許多人都沒法想像的程度。」

  肖恆說完,不卑不亢的直視國公爺。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匯,仿若碰撞出了無數的火花。

  「子青,你先退下。」靖國公忽然開口道。

  「爹?」韓子青一愣。

  「退下!」國公爺一皺眉頭,瞪了韓子青一眼。

  「是……」

  韓子青頓時低眉順眼的答應了,回頭給了肖恆一個「你自求多福吧」的眼神,自己卻幸災樂禍的走了。

  「所以,你是想借我國公府的力?」國公爺問道。

  「並非如此,真的只是因為子青兄太合適了而已。」肖恆答道。

  「若不藉助我國公府的名聲,你怎麼才能救下秦薦呢?」國公爺定定的看著肖恆,不肯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戲法講穿了可就不靈了。」肖恆笑答。

  「你還是第一個敢在我面前如此坦蕩的人呢。」國公爺笑道。

  「因為我問心無愧,因為公道自在人心。」肖恆也笑答。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國公爺又低頭寫起了字,只是這一次肖恆再沒看清他寫的究竟是什麼,只是低頭行禮道:

  「草民告退。」

  「啥!?這就完了!?等等……我送你出去……」韓子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倒是讓國公爺重重的嘆了口氣,放下筆走到窗邊負手而立。

  過了不知多久,韓子青終於回來了,一臉納悶的看著國公爺:「爹,你們兩個打什麼啞謎呢?」

  「朝堂之事,你不懂。」國公爺皺眉道,「平時別總玩了,多讀讀書。」

  「是。」韓子青隨口答應,但有沒有往心裡去……那可就只有天知道了。

  剛剛跟肖恆一番智力交鋒之後,再看自家孩子越看越覺得糟心,索性擺擺手趕他出去,韓子青頓時歡天喜地的離開了。

  等韓子青走了之後,國公夫人從屏風後面轉了出來,看著國公爺頗有些擔心道:「老爺……」

  「沒事,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國公爺笑道。

  「剛剛你說,這肖恆想要救那秦薦?他不過是一介草民,如何有這麼大的能耐?我看他就是想扯你的虎皮做大旗!」國公夫人頗有些擔心的說道。

  「這肖恆……背後打得算盤不小呢,而他之所以這麼自信,應該是與我國公府無關。」國公爺搖了搖頭,「今天看到這人之後我更覺得這傢伙絕非池中之物了……但眼下情況,除非真有天人下凡,否則任他一身本領都撼不動官家的想法。」

  「那麼換句話來說,這若是都被他成功了,那這人可就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了。」國公爺搖頭道,「只是我雖能看清他的意圖,卻猜不透他的辦法。」

  「那官家就不管了?沈相爺也不管了?」國公夫人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

  「若是今晚你想吃雞,但卻又聽說有個乞兒想與你掙這隻雞吃,你會如何作想?」靖國公笑道。

  「這……原來如此。」國公夫人終於明白了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可她又生出了新的疑惑,「但是你為何去不這麼認為?」

  「因為這個人……真的不簡單。」國公爺正色道,「也許是因為我是局外人吧,所以看得更清一些……這肖恆從第一天進入這臨安城開始搞不好就在謀劃這件事了,而又可靠消息稱那《滿江紅》也是此人所做……還有你最喜歡的那首《臨江仙》也同樣出自此人之手。」

  「嘶……有如此大才,居然也忍得住寂寞……」國公夫人驚詫道。

  「……所以,我要讓子青去試試。」國公爺嘆了口氣,「若是這秦老二都沒了,這大宋的江山也做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