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所謂因緣之妙,不可以言說(2/2)

  第435章 所謂因緣之妙,不可以言說(22)

  極西蠻荒之地。

  十日已過,阿修羅終於若有所悟,知道了當日老師所說,心中是如來的真意,臉上浮現出大徹大悟之感,自然雙手合十,看一眼前面精緻的佛像,抬手將其打碎,然後從容道一句阿彌陀佛。

  步步上山,面對著僧人的詢問,從容答道:

  「我自是如來,我自是眾生,心頭即是靈山,回首可見如來。」

  僧人眼底詫異,有滿意之色,然後卻又忿怒揚眉,搖頭,又一次喝問道:

  「不對不對不對。」

  「我且問你,你悟了什麼?!」

  阿修羅微怔,以為自己沒有說清楚,又一次將自己明悟的東西講述了一遍,卻沒有想到僧人仍舊不滿意,起身踱步,然後抬手敲擊他的頭頂,口中如同蘊含雷霆,連連道:

  「我是問你,是你悟了什麼,不是讓你來重複我所說的東西。」

  「你不明白嗎?你悟了什麼,你的法是什麼,你的道是什麼?」

  見到阿修羅口中訥訥,似乎有千萬種思緒,又似乎什麼都說不出來,僧人面有遺憾,拂袖,搖頭輕喝道:「下山,閉門,閉目,閉口,苦思,冥想。」

  「十日後再來!」

  一拂袖,並沒有用太大的力道,阿修羅已經落在山下,沉默許久,對著僧人一禮,轉身回到了自己閉關的地方,坐了數日,將佛像拼起來,然後和那殘破佛像對坐而立,枯坐一氣直接十餘日,腦海中的思路漸漸清晰,駁雜的部分則是散去。

  再有十日。

  阿修羅似乎有領悟,本來猙獰的神色變得莊重,再有三日,這一次他終於離開了閉關的泥塑山地,離開的時候抬手將那個被他打碎,又被他拼起來的佛像糅合,拂去了佛的面容,隨意畫了一張臉,不知道是否是人,還是眾生,不知道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這一次再度上山對峙僧人,周圍環繞這西方區域的諸多生靈,菩提樹下,僧人起身喝問,聲音如雷道:「你這一次悟了什麼?!」

  阿修羅雙手合十,答道:「眾生是佛,佛是眾生,我不是佛。」

  僧人怒道:「不對不對,你這非佛法!」

  阿修羅這一次面對老師的斥責,不再如同先前數次那樣地遲疑,只是雙手合十,神色莊重道:「一切佛法,本非佛法,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此乃是我的法,不是老師的法。」

  僧人喝道:「你所修的是何法?」

  「常法。」

  僧人再問:「世事苦海,汝法何以為常?!」

  「眾生沉淪,比丘如何度世?!」

  阿修羅張了張口,這也不是他所預料的詢問,但是心中卻沒了慌亂,閉目,想到自己曾經的所作所為,想到了接觸過的那些人,那諸眾生,被僧人這一段時間裡親傳佛法,一次又一次地當頭棒喝,他心中已經清晰,雙手合十,一字一頓將胸中頓悟緩聲道出:

  「眾生是佛,我非眾生。」

  「弟子阿修羅,願行殺生道。」

  「佛留慈悲……劍渡蒼生!」

  一言出,僧袍無風而動,這一座山周圍環繞坐著的那些生靈都覺得背後一寒,感覺到凜然大氣魄鋪面而來,似乎激進,卻又有堂堂正正之氣,是佛門鬥戰護法之路,僧人卻又仿佛不喜,踏前一步,怒目揚起,再度喝問道:

  「何為罪孽,何者當度,何者當斬?!」

  「比丘如何不墜魔道?!」

  阿修羅沉默,只覺得心中最後所鬱結之處在僧人如雷棒喝般的聲音中豁然貫通,心思清明,自得清淨,雙手合十,往前一步,以本心發聲法願,答道:「弟子當以雙足,丈量九洲,見諸山水,見諸眾生,見諸惡諸善。渡生,斬罪!」

  一言落下,仿佛天地都應。

  僧人大喜,連連道好,抬手,從來自於光相和天地功德氣運融合所化的菩提樹上,取下了最上面的一根樹枝,那一根粗壯的樹枝散發流光,落在僧人手上的時候,已經從一根枝丫分叉的木枝化作一柄連鞘的長劍。

  劍鞘和劍身封死,根本不能拔出。

  僧人抬手將劍拋出,劍落在阿修羅腳下,插入地面,道:

  「你既然有此宏願,此劍與你,等你真見過眾生,當可以將此劍拔出,若彼時欲要斬去業力,持劍可免你殺生之罪。」

  「且下山去吧!」

  阿修羅將劍拔起,將僧袍下擺斬下,將劍一裹,單手一禮,起身的時候已經收起了六臂法相,負劍大步而行,遠離了這一座荒山,遠離了諸多的同族和師兄弟們。他的心中坦然平和,並無雜念,腳程很快,頃刻間已經奔出這裡,遇到了去山下搜集材料,坐在那裡用泥土和水流捏佛像的古鰲,腳步微頓,衝著古鰲微微頷首。

  古鰲擦拭了沾滿了泥土的雙手,略有詫異,然後雙手合十,微笑道:

  「師兄,你終於下山了。」

  阿修羅怔了下,道:「下山?」

  他心中轟然作響,瞪大了眼睛,終於想到,當日僧人擒拿下他的時候,說是若有一天能夠說得出領悟了什麼,就可以離開那僧人,離開這一座山,到時候想要去哪裡都可以。

  他剛剛上山的時候,無一日不想的是離開這裡,離開那僧人,但是現在終於領悟,終於可以離開的時候,卻意識到一點,以雙足丈量九洲之後,自己終究會回到這裡。

  而就算是在九洲行走的時候,離開這裡了嗎?不,也不曾離開此山,只要他仍舊踐行著佛門的法,佛門的道理,此山就在他的心中。

  得法者不可以離去,若存了下山之念,就不可能得大乘佛法。

  此山只在我心頭,此山只在汝心頭。

  這就是靈山。

  哪怕那其實只是一座很樸素的荒山,呵………真的是有夠小有夠破的啊。

  靈山!靈山!

  阿修羅突然大笑起來,笑的淚流滿面,滿心歡喜暢快,然後背負著劍,衝著那一座山拜下道:「弟子阿修羅,多謝世尊指點。」

  他誠心實意,所以用了佛門裡最為廣大的稱呼,是尊貴的聖者和老師之意,在此刻的他心中,自己的老師足以當得起自己這樣的稱呼,再拜起身,負劍而去,古鰲在背後詢問道:「阿修羅師兄下山去要做什麼?」

  阿修羅坦然道:「破戒!」

  哈?啥玩意兒?

  古鰲呆滯,還要詢問,可是阿修羅已經遠去,他只來得及喊出了他名字的第一個字,就見不到阿修羅,只能撓了撓頭,疑惑道:「破戒?」

  「阿修羅師兄要破戒?」

  一邊喃喃自語,一邊繼續捏他的佛像。

  「阿修羅師兄要破戒?到底是為什麼……」

  「阿修……破戒。」

  「阿…破戒,為何破戒?」

  ……………………

  來自於海外嵐洲的巨型飛舟在荒島旁邊停止下來,其中有男有女,都是五宗內里天賦很強,但是不大合眾的那些弟子,還有五名來自於各種的高層,俱都是神魔之屬,基本是被內里排斥的那種,不願意和五宗其餘神魔一同。

  其中鬢角有一縷藍色的男子負手而立,看著這荒僻的島嶼,聽到了諸多弟子的不喜,心裡倒是覺得舒服很多,他留在五宗的話,既看不慣同道們的所作所為,又因為自己的出身,不能夠背棄他們,只是受盡內心折磨。

  既然沒有辦法解決,好歹遠離他們,也能清淨點。

  處理不了問題,那麼就不要看到問題就好了,呵……真是個可笑的選擇。

  他自嘲一笑,眼底略有疲憊。

  而在另一處飛舟上,還有一名肩膀寬闊的男子,神色平和,視線從諸多的弟子還有那幾尊掌握權柄的同道身上掠過,在那鬢角藍發的青年身上停留了下,緩緩移開,不起波瀾。

  他是五宗內部為了確保這件事情能夠完滿完成派遣過來的,需要防止佛門這裡有陷阱。

  若有必要的話,可以選擇先將這些佛門的傢伙處理掉,然後從典籍里悟道,不過,既然說那大乘佛法很難以領悟,還是有些講解的人比較好,等到學會了,再將其除去即可。

  反正佛門應當只是擅長封印術,沒有幾個能打的。

  呵,心懷慈悲和眾生的那種性格,就像是以救人為主的流派,本來就是肥肉罷了。

  心中想著,突然感覺有些詫異,感覺眉心刺痛,抬起頭來,瞳孔驟然收縮。

  見到無盡荒原之上,有一道身影本來已經遠去,卻又突然折返,大步而來,身穿僧衣,手有木質佛珠,背負佛劍,步步前行,氣勢如虹!

  正正停在了飛舟上五宗眾人之前。

  單手豎立胸前,嗓音低沉平和。

  「阿彌陀佛……」

  ……………………

  嵐洲邊城,趙離已經到了隨同龍族離開嵐洲的時機,約莫再有不到一個時辰就要離去了,他漫無目的地倚靠著雲台前的欄杆,手裡抓了一把瓜子,一邊磕,一邊在心裡構思如何才能利用飛廉和五宗其餘守成派的矛盾,最後來一刀狠的。

  最好能夠徹底將對方的思路導向錯誤而合理的那一種。

  爭取時間,挑動矛盾,以削弱對方實力。

  其中徐福這個身份其實可以利用一下,用來釣魚。

  畢竟,嵐洲出現,有可能具備參與此事的存在,徐福絕對算一個,五宗這種龐然大物不可能不察覺這個身份,而以飛廉那種銳氣十足的性格,哪怕只是懷疑,就會直接出現,尤其還是和守成派的矛盾里落入下風的時候,更會如此。

  呵……這個時候,可以利用一下龍族秘市的地位。

  嵐洲地脈被封,暫時的,五宗不會願意和龍族發生衝突,利用龍族威望和潛藏的勢力,可以將爆發劇烈衝突的可能性降低到極限,增加操作空間,雖然大概率會被飛廉心裡記下一筆,往後再報,可是本來彼此就是敵人,也就沒有必要在意了。

  這就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趙離嘴角微翹,隨手扔了兩顆瓜子,視線漫無目的,可是在掠過一名孕婦的時候,卻突然怔住,張了張嘴,他腦海中將無論敵我,將整個嵐洲乃至於天下都設計到裡面的計策突然就暫停了,只是雙眼看著那笑著和其他人打招呼的孕婦。

  看著那孕婦腹中孩兒。

  耳畔仿佛出現了婉轉柔和的聲音,看到了少女在空中對著他笑:

  「師父……」

  「你一定要來找我啊。」

  趙離手中的瓜子落了滿地。

  PS:今日第二更…………

  emmm,修羅的修,其實和一個字很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