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老兵不死
「莫姆爺爺回來啦！」
還沒靠近村子，老兵莫姆就聽到寨子裡孩童傳來的興奮尖叫聲。
那宛如天籟之音，令老莫姆一掃舟車勞頓，渾身頓生無窮氣力。
「哈哈哈，小伙子們快走，再不走快點，那群饞嘴的娃娃，怕是要把自己舌頭給吞嘍！」莫姆招呼起身後青壯。
「哈哈哈……」青壯們聞聲發出開懷大笑聲，腳步頓時快了三分。
肩膀、背上的貨物，這一刻，似乎也不在沉重。
隨著青壯們踏入村寨，早就在孩子尖叫聲提醒下的各家老弱婦孺，紛紛走出家門，滿臉興奮的圍了上來。
時臨寒冬，冷風刺骨，趕城大不易。
對於他們整個遠離城鎮的村落來說，趕城更為不易。
不過，生活物資總要交換和採購。
這不，村長莫姆專門帶著村里青壯們，拿著臘肉、皮子去城裡交換貨物去了。
不同於往年，拜網際網路之神垂憐，村落人人修行鬥氣鬥技，更有人學會了簡單魔法，狩獵效率大大提高。
家家戶戶樑上都掛起了臘肉。
這還沒完。
數月之前，帝國法師老爺派人送來冬葵種子，就是這些種子，好傢夥，隨便往荒山野林里一灑，幾天就冒出青茬，月余就能採摘。
采一茬，長一茬。
大家學著網際網路上公開的菜譜，將冬葵切碎摻雜在黑谷粉中，捏成疙瘩，大火一煮，撒一點鹽巴，在大冬天，呼嚕嚕喝上一大碗，渾身立馬暖洋洋起來，那滋味別提有多舒坦。
若是再配上一碟臘肉薄片，嘖嘖，那生活真是神靈不換。
食物的富足，讓村落終於捨得將多餘的臘肉拿去城裡換些好東西。
「哎呀，雷嬸子，你瞧瞧，這塊花布可真漂亮！」
「可不是，莫老爺子，在哪買的？」
「哈哈哈，我看網上人都說，城西妮娜嬸子織得麻布最漂亮還結實，我專門跑去瞧瞧，你別說，還真不錯。」
「好鋒利的剔骨刀！」
「莫爺爺，說好的麥芽糖呢？」
「在這呢，在這呢！」
村里眾人圍著青壯們背回來的貨物，品頭論足，大家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手巧的婦人，已經討論起這些布匹能做什麼。
小孩子們拿著麥芽糖，追逐打鬧。
更大的一點的孩子，接過父輩新買的武器，熱血沸騰的現場耍了起來。
莫姆看著大家興奮模樣，嘴角浮現出一絲欣慰笑容。
他從貨物中拿出專門買來的昂貴蜜餞，離開村民，走向村落中央。
那裡修建起了一棟木頭房子。
房子不大，只有一間。
房內空無一物，只有一座精心雕琢的神龕，立於門對面。
神龕之前，放著一張案幾。
莫姆虔誠的單膝下跪，將腰間開山刀解下，然後將珍貴的蜜餞擺在案几上，低聲吟唱起來：
「來自湛藍之星的偉大存在，您是語言和文字的主宰者，您是網際網路的開創者，在您的庇護下，我將與眾生萬物互聯。」
網際網路頁面一如既往的在他面前浮現。
莫姆笑了笑，網際網路之神真的是他見過最接地氣最勤勞之神！
他總是有求必應。
也不知道，他響應無數人的網際網路請求，會不會很累？
想到這，莫姆為自己幼稚想法笑了起來。
「莫姆爺爺——」
一聲歇斯底里的尖叫，令莫姆笑容猛然一僵，他一把抓起開山刀，沖了出去。
不等他詢問，視野中的一幕，令他瞳孔放大，渾身雞皮疙瘩乍起，從頭寒到尾椎骨！
只見麋鹿森林上，突然浮現出一座高達十幾丈的光門。
光門內黑色漩渦旋轉，一條條龐大骨龍從中飛出，盤旋在光門四周。
在光門下半截，更有無數骷髏、活屍、巫妖、殭屍，蜂擁而出。
「莫姆爺爺，那那…那是什麼？」
村落青壯們滿臉驚恐的沖了過來。
莫姆呆呆的看著遠處那駭人一幕，半晌他才歇斯底里咆哮起來：
「快跑！向城裡跑，那是…那是冥神的軍隊！亡靈大軍！」
死寂橫掃全場。
所有村民集體呆滯。
下一刻，混亂和尖叫，降臨在這座邊陲村落！
有人呆若木雞，怔怔的看著遠處的傳送陣；
有人驚恐的向家中衝去；
有人瑟瑟發抖的縮進榻下；
還有人手忙角落收拾著細軟；
更有人六神無主，直接跪在地上，向法師老爺，向網際網路之神祈禱起來。
「快跑！不要拿東西，快跑啊，跑進城裡就安全了！」
「混蛋，跑啊！來不及了，不要收拾東西。」
「羅恩，快跑！」
莫姆發瘋奔走於村落，招呼著村民逃跑。
但村民太多了，這一刻，什麼反應都有。
有人還能果斷就跑；
但更多的是對家園的不舍，是對財產的不舍。
對於他們來說，一瓢一針都是寶貝，這裡有太多太多的東西要收拾打包。
莫姆看著逐漸集結的亡靈大軍，一咬牙，只能招呼起集結的村民和孩童們，倉皇逃出村寨。
冷冽的空氣灌入肺腑，澆滅不了雙肺的灼熱。
人群在狂奔，因為膂力的不同，村民們又逐漸拉成一字長隊，零零散散。
當莫姆帶著青壯爬上一座土丘，回眸眺望之時，寒徹骨髓的恐怖和無盡絕望侵蝕所有人的內心。
黑壓壓一片的亡靈大軍衝進了村落，又眨眼間噴涌而出，沿著拉成長隊的逃難人群，撲擁而去。
龐大骨龍從人群頭頂呼嘯而過，噴出劇痛腐蝕之息。
在黑暗吐息中，村民們絕望哀嚎著、抓撓著，骨肉在剝離，當白骨袒露之時，一具具低級骷髏兵亮起了冰冷的顱窟。
肉身健碩的化為活屍，張開皮膚潰掉的嘴巴，沖向躲過吐息的家人！
「媽媽——」
「爺爺——」
莫姆身邊聚攏的青壯和孩童看著遠處的人群，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
「快跑！」
「跑啊！」
「跑到城裡就安全了！」
莫姆發瘋的抱著想要衝下去找媽媽的孩子，忍著眼淚，向城市方向狂奔而去。
逃亡之路是那麼的漫長！
雙腿好像灌鉛似的，重若千斤，但莫姆不得不拼盡全力，提起它，向前邁動，一步又一步。
空中不時有骨龍，撕裂長空，呼嘯而過！
不知是莫姆等人太過渺小，還是它們接到了新命令。
它們沒有吐息，這讓莫姆等人在大恐怖中瑟瑟發抖，但他們又沒有機會發抖，因為身後是漫山遍野的亡靈大軍。
不知過了多久，莫姆等人終於接近了城市。
一層淡藍色、宛如薄胎瓷碗的魔法護盾，倒扣在城市上空。
在魔法護盾的邊緣，無數逃難的村民，發瘋的敲打著光幕，悽厲哀嚎著法師老爺放他們進去。
「讓我們進去吧，求求你們了！」
「法師老爺，我不進去了，讓我孩子進去好不好？」
悽慘的哀嚎聲，如無數冰錐扎在莫姆的心臟上。
魔法護盾上空，一條條骨龍盤旋著，幽藍的顱窟內，冰冷的等待著這座城市守護者的抉擇。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個樣子呦！」
莫姆站在魔法護盾旁，眼淚直掉的跺腳哀嚎。
城市守護者似乎聽到了莫姆的哀嚎，魔法護盾猛然消失。
無數撲在魔法護盾上的民眾，一個踉蹌，撲倒一片。
但大家沒有怒罵，反而被濃濃的狂喜所淹沒，大家發瘋的向城市衝去。
就在這時，高高聳立在城中央的魔法塔，猛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莫姆呆呆的看著那光芒，他分明看到魔法塔——倒了！
這一刻，盤旋在空中的骨龍，毫不畏懼魔法塔坍塌的魔力衝擊，沖入城中，張開猙獰獠牙巨口，滾滾腐蝕吐息，填充每一條街道。
莫姆如墜冰窟！
無數逃難的民眾，傻了，呆了。
崩潰，絕望，橫掃人心。
好一會兒，莫姆抹掉眼淚，他一把拉過身旁小子羅恩，打開網際網路，指著保存的一張圖片道：「這是威利斯，向那跑，記住了嗎？」
只有十四歲的羅恩，呆呆的點了點頭。
莫姆關掉網際網路，將互聯戒指摘下，塞進羅恩手中，歇斯底里咆哮道：「跑！拿出吃奶勁！跑啊！」
常年的鬥氣訓練，令小子羅恩下意識抓住戒指，本能的狂奔而去。
跑著跑著，他突然反應過來，回頭看向莫姆爺爺。
只見白髮蒼蒼的莫姆爺爺，抽出逃命也不曾丟掉的開山刀，轉身面向潮水般湧來的亡靈大軍。
老兵不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