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秘聞

  老人空洞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然後接著說道：

  「不過我們那個世界雖然被毀滅了，但還是有些像我這樣的老不死活了下來，躲藏在不見天日的時空罅隙內苟延殘喘。」

  「他們想要掙扎著爬出這個深淵，想要回到如今的俗世之上，妄圖再次掀起滔天的風浪。」

  「老朽現在雖然只是一介殘身，但是也不會放任他們離開這裡。」

  「我們這些人早就該化作歷史的塵埃消散，不應再出去給後人添麻煩了……」

  老人口中自顧自的說著話，手裡的動作也沒有閒下來，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把鬃毛刷，蘸著桶里的木漆開始往棺材上塗抹。

  可姜星火卻注意到，鬃毛刷上面的漆雖是紅色的，但只要塗抹在棺材上邊，就會立刻變成深黑色，仿佛是鮮血乾涸之後的那個顏色。

  而且，姜星火還從老人的言語之間，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古俗世的文明雖然已經毀滅，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死在了那場災難之中。

  還有不少人活了下來。

  黃河爺當年遇見的老者算是一個，太平古鎮祠堂內的老人也算一個。

  但是聽這個老人話里的意思，這些倖存者應該也不是一條心，而是各自有各自的想法。

  有些人想要離開舊俗世的遺蹟，妄想著重新再活出一世。

  同時，也有一部分人就此隨波逐流，認為自己已經成為了舊時代的餘孽，不應該再出現在新的時代之中。

  祠堂內的這個老人就應該屬於後者。

  這時，姜星火突然感覺到身後傳來異常聲響，一股極為陰森的氣息如毒蛇般向自己纏繞而來。

  與此同時，老人的聲音也如春雷綻放一般，在姜星火的耳邊炸響。

  「閃開！」

  姜星火來不及多想，身形微微一閃，就來到了祠堂的大門口，再看方才身後的位置，也就是祠堂的正中間，多出了一口棺材。

  一個身材枯朽的老者出現在了那裡，他端坐在棺材之上，下半身已經與棺材融合到了一起。

  身上蔓延出一縷縷黑色的氣息，如蟒蛇般在地上遊走不定。

  如果方才姜星火沒有躲開的話，只怕是就已經被這些東西給纏住了。

  「在老朽的面前，你還妄想奪舍重生，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老人的聲音冰冷麻木，手中的刷子一揮，紅色的木漆如雨點般潑灑而出，落在那些盤踞在地面的陰影上邊。

  紅色的火焰瞬間升騰而起，開始迅速灼燒那些黑色氣息。

  姜星火佇立在祠堂門口，眉頭微微皺起，他發現那道紅色火焰的溫度很高，地上的陰影根本無法抵擋，就算是自己的灶君賜福也未必擋得住。

  他本想使用灶君的「聚灶火法」，截取一縷火焰，然後融進自己的灶王之火。

  但思考片刻之後，姜星火還是放棄了這種想法，他現在不想與這個老人有任何的衝突，所以還是小心一點兒為好。

  那個坐在棺材上的老者則是面帶怨毒之色，任憑火焰朝著自己蔓延擴散，直至最後火焰將他的身形徹底包裹。

  但是，那老者也非泛泛之輩，火焰雖然灼燒的厲害，可身上卻沒有受到半點傷害，就連衣服都沒有起火的意思。

  「哈哈哈……老匹夫，枉你掌握著天火的力量，到頭來不仍是無法奈何得了老夫？」

  棺材上的老者口出譏諷，似是完全不在意身上的火焰。

  那個正在打棺材的老人也不動怒，只是面無表情的說道：「老夫時間多的是，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別想從這裡離開，伱們家族的世世代代，也得給老子永遠埋葬在這裡，別想踏出去一步！！」

  而就在老人說這話的時候，祠堂中間那一排排的靈位也開始震動起來，似是不忿老人方才所說的話。

  「一群行將就木的土雞瓦狗，也敢在這裡狺狺狂吠，都給老夫安靜點兒！！」

  說著話，老爺子探手在虛空中一抓，一具屍體突然出現在手中，被他順手塞進了棺材裡面。

  姜星火在旁邊看得分明，那具屍體的長相與他先前燒死的那個紙人，有著至少七分相似。

  或者說，那個紙人就是以這具屍體為原型扎制出來的。

  紙人被丟進了棺材裡面，老人又扛起棺材板，想要封棺閉門，卻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

  「老人家，我來幫你！」

  姜星火見狀立刻走過去，想要幫老人扛起那棺材板。

  「不用！」

  老人一擺手，道：「老夫的身子骨還扛得住，在這些王八蛋沒死絕之前，老夫是絕對不會倒下的。」

  嘭！

  老人用力一扔，將棺蓋扣在了棺材上，然後從懷裡摸出幾根元寶釘，叮叮噹噹的釘了起來。

  當最後一根釘子完全沒入棺蓋之後。

  姜星火就聽見祠堂中間擺放牌位的香火桌上傳來一聲異響。

  抬頭一看。

  一個黑色的牌位突然裂成了兩半。

  「咳咳咳……」

  老人扔掉手裡的斧子，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然後看向棺材上的老者，笑道：「老東西，你離死又近了一步！！」

  「那就看咱倆誰先死……」

  棺材上的老者冷笑兩聲，身上的紅色火焰逐漸熄滅，身形也隨之隱沒在了空氣當中。

  轉眼間，偌大的祠堂之內，就只剩下姜星火和那個不斷咳嗽的老人。

  「年輕人，你過來……」

  老人衝著姜星火擺了擺手。

  姜星火心中雖然有些遲疑，但最後還是選擇了走過去。

  摸龍阿太和枯木逢春的力量在老人的體內緩緩彌散。

  「我的傷並不是普通的內傷，你的好意老夫心領了，還是別白費力氣了。」

  老人擺了擺手。

  姜星火輕嘆一聲，收回了摸龍阿太和枯木逢春，老人體內的傷勢很重。

  他的渾身經脈以及臟腑器官，都已經變得千瘡百孔。

  這種傷勢要是放在尋常人的身上，死上一百次都足夠了。

  但這個老人卻只是有些咳嗽而已，先前他在祠堂內聽到的幾聲咳嗽，應該也是這個老人發出的。

  只不過，不知為何當初看不到對方，明明同處於一個空間，卻像是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

  老人抬眸看向姜星火，時而點頭，時而搖頭，看的姜星火渾身不自在，心裡直發毛。

  「老人家，有……有什麼問題麼？」

  姜星火忍不住開口問道。

  「年輕人，你學的東西太雜了，三教九流，各個法脈的力量都有所涉及，體內還有不少道痕存在，雖然現在看不出什麼，但是等你的修為到了一定境界，這些東西就會成為你的桎梏，如同枷鎖一般死死地困住你，再想脫困的話就很難了。」

  「所以……」

  老人抬頭看了一眼姜星火，繼續道：「你最好是今早捨棄身上那些不必要的東西，尤其是那些道痕的碎片，這種鬼東西並不是越多越好。」

  「道痕碎片？」

  姜星火遲疑了一下，試探著問道：「您指的是律法碎片？」

  「律法？」

  老人語氣出現了一絲波動。

  「你們這個時代將那種力量稱之為律法嗎？」

  「在我們那個時代的文明之中，這種超越了凡俗之力的權柄力量，被稱之為道痕，但不管名字叫做什麼，本質都是一般無二的。」

  「你可知道這力量的來源是什麼？」

  姜星火搖頭。

  他也曾經試圖探尋過律法力量的來源。

  可這種力量仿佛就是俗世與生俱來的天賦，就像是風雲雨露，花草樹木一樣，根本無法追溯出真正的源頭。

  「這些道痕都是些遠古時期的強者留下的道標痕跡，我所指的遠古不是我們這個文明的遠古，而是我們這個世界或者說星體的遠古之時。」

  老人坐在椅子上，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對姜星火說了出來。

  「根據一些古老的文獻記載，那些遠古時期的強者都是徹底掌握了一種道的存在，即便是他們所處的文明迎來末日，也不會隨著文明的傾覆而死亡，只是會陷入漫長悠久的沉睡當中。」

  「這些道標的痕跡就是他們為自己留下的錨點，只要道標沒有崩塌，世上還有道痕的存在，他們即使是沉睡千萬載光陰，也有再次甦醒過來的機會，除非道標徹底崩塌，他們才會真正的死去。」

  「而像你這種體內蘊藏道痕的人，就相當於那些遠古大佬的傀儡，如果他們從沉睡中甦醒過來，隨時都可以奪舍你的軀殼。」

  聽著這些不為人知的遠古秘聞，姜星火心底不由有些發毛，他已經動用了百味眼的能力，基本能確定老人的話並無虛假。

  姜星火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您能確定我體內有多少種道痕碎片的存在嗎？」

  「應該不難……」

  老人枯槁的面龐微微扭曲，額頭上的皺紋突然猛地張開，露出了一隻橫著生長的黯金色眼眸。

  姜星火能看出來，這隻眼眸本來的顏色，應該是純金色的，只不過老人體內生機流逝的太多，才導致這隻神眼失去了本來面目。

  「放心，不要緊張，我對你沒有惡意。」

  老人輕聲開口撫慰，同時橫眸中射出一到金光，籠罩住姜星火的身體。

  「慈悲道痕，大衍道痕，劫運道痕，山河道痕，神聖道痕，因果道痕，褻瀆道痕，破碎道痕，核變道痕……」

  老人似乎也沒有想到，姜星火會掌握這麼多律法碎片，以至於臉上的驚詫之色越發的濃厚。

  最後乾脆搖了搖頭，說道：

  「還真是後生可畏，你體內含有的道痕碎片繁多，如果那些遠古強者想要奪舍你的軀殼，恐怕他們自己就得先打上一架。」

  老人的話說的雲淡風輕，姜星火卻感覺脊背發涼。

  他本以為律法力量可以提升自己的實力，沒想到竟然是他人故意撒下的魚餌。

  若是老人口中的那些遠古大佬甦醒，自己的生死怕是在人家的一念之間。

  不過……

  姜星火注意到老人方才所說的眾多律法碎片中，好像沒提到過黃金律法。

  是沒看出來還是因為其它什麼原因？

  姜星火心中有些顧慮。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老者說明這種情況，雖說老人現在暫無惡意，但人心叵測，誰知道對方知曉了黃金律法的存在之後，會不會生出什麼其它的想法。

  可要是錯過這次的話，以後還能不能再有這個機會，那就不一定了。

  思前想後。

  姜星火決定還是說出來，要是老人真的對他下手，他也不會坐以待斃。

  自己現在身上的底牌不少，就算打不過他，逃走應該也不成問題。

  「老人家，其實我身上還有一種律法力量……」

  姜星火緩緩伸出右手，催動體內的黃金律法，一道散發著純粹金光的力量光環，逐漸在掌心浮現而出，光芒籠罩住了他和那個老人。

  起初之時，那個老人還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可是當金光籠罩在他身體的同時，老人臉上的神情開始有所變化。

  他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傷勢竟然獲得了好轉！！

  他的道標早在上個文明覆滅時就崩塌了，之所以能苟活到現在，就是因為躲在了時空的罅隙之中。

  時間在這裡是顛倒錯亂的，所以他的身體雖然早已油盡燈枯，卻始終吊著最後一口氣。

  現在，他體內因道標崩塌所受的傷害，竟然在這股微不足道的金光之下，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

  不得不說，在那一瞬間，他的確起了貪婪之心，想要強行把這股力量據為己有。

  但是，他最後還是按捺住了自己的貪婪。

  如果他當初不擇手段的話，有很多方法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並且可以活的有滋有味。

  他之所以沒有那麼做，就是因為有著自己的信念，他不會為了自己活下去，而捨棄自己所堅持的東西。

  「這是……本源道痕的力量……」

  老人指尖觸摸著這道無形的金光。

  姜星火也發現老人的傷勢在好轉，不僅如此，就連面容也變得年輕起來，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就連眉心的金瞳，也散發出熠熠神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