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趴在大白狐的背上, 和他在星光與雲海中穿梭。
人間燈火漸漸遠去,靈雨流光接踵而來。飛入重霄,目之所及全是浩瀚與縹緲,某一瞬間,人間的愛恨情仇變得非常遙遠模糊, 催人老的時光似乎也停住了腳步, 唯有耳邊的風和懷中的溫暖才是真實的。
「阿白,這樣的自由無拘多好,你怎麼也動了心呢?」
「不知道,可這樣也不錯。」
「你將來, 肯定要傷心一場的。」
「傷心總比錯過要好,歲月漫長,我總要什麼都經歷一遍, 才不枉修行一場。」
裴湘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她慢慢合上眼,把臉頰貼在白錦的背部, 溫存了一會兒, 又側過頭, 輕輕吻了一下白錦的脖子。
原本平穩飛行的白錦忽然停頓了一下, 而後,他用尾巴把裴湘團團包住, 裹著她飛向更高處,好似要把裴湘帶到星空雲海的盡頭,遠離身後所有的塵囂……
一直到黎明前夕, 白錦才帶著裴湘返回皇都。
痛痛快快地散過心後,他們還得繼續處理過往的恩怨麻煩。
兩人隱身站在賈府的門外,果然,沒過多久,就有賈府的下人匆匆忙忙地跑了出來。聽他和守門小廝的對話,旁人便知曉,他是奉命拿著帖子去請府里相熟的太醫。因為,府里的老祖宗史太君生病了。
「昨晚上被那麼連驚帶嚇的,而後又躺在地上昏睡了半宿,史太君年紀大了,身體肯定吃不消的。」
裴湘一邊說著話,一邊從玉瓶里放出水鬼李孝山。
「史氏現在病了,你若是去騷擾她,肯定能讓她病情加重,你去不去?」
李孝山猶豫了一下,他思前想後,還是不願意為了一個仇人而讓自己魂飛魄散。
「道長,我不去找史氏報仇了,她那麼大年紀的老虔婆,本來也沒有幾年好活的。我不能讓她害了我一世的命後,再搭上生生世世,我決定去投胎,還請道長助我。」
對於李孝山的選擇,裴湘沒有什麼異議,也在她的意料之內,於是,她和這個水鬼談起另一樁買賣來。
「你就這麼去投胎去了,可放心你的家人?」
李孝山有一些迷糊:「他們不是好好的?」
裴湘搖了搖頭:「你真的甘心,讓你的兒子一直做賈家的奴才?讓你的兒孫,真心實意地感激殺害你的兇手,對她磕頭作揖,一輩子唯命是從?」
這話頓時刺激了水鬼李孝山,讓他身上原本漸漸平息下來的鬼氣再次翻湧起來。
「道長……我不甘心!而且、而且,他們待在賈府也不安全。那老虔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想著斬草除根呢,我、我不能讓我的兒子生活在危險中。」
「那好,李孝山,我可以幫你把你的家人帶出賈府,然後再安頓好他們,讓他們生活安穩。但是,你得幫我做件事。」
李孝山立刻點頭:「道長,只要你能把我的妻兒帶出賈府,再給他們一個安身立命的活計,我就不多求了。您有什麼吩咐小的,儘管吩咐,小的一定竭盡全力。」
裴湘輕輕頷首,在李孝山的耳邊低聲吩咐起來。
兩天後,賈政從官署散值後回到賈府,第一時間就去了史太君的住處探望。
他沿著迴廊疾步前行,還未到正房的門口,就聞到一股苦澀的湯藥味兒。
這時,史太君身邊的大丫鬟鴛鴦端著托盤走了出來,迎頭望見自家二老爺,立刻屈膝行禮,側身屏息而立。
賈政見是母親身邊得力的大丫鬟,便詢問了幾句史太君的病情。鴛鴦如實回答,賈政耐心聽著,眉頭一直未得舒展。
「還是吃不下東西嗎?」
「從早上到現在,老祖宗只喝了半碗參湯,其它的吃食是用不下的。晌午的時候,寶二爺和史家大姑娘陪老祖宗待了一會兒,親自餵了湯藥,這會子,她老人家又睡下了。」
賈政嘆了一口氣,朝著鴛鴦擺了擺手,讓她自去做事。自己則腳步一拐,去了東側的隔間兒,和家中請來的太醫商討史太君的病情和藥方。
等到晚飯時分,史太君醒了,神色依舊懨懨的,額頭還有些發熱。她的眼神不如從前清明,看上去有些遲滯渾濁。
賈政看著自家母親臥床不起的虛弱樣子,眼眶一酸,心裏面委實難受悽愴,便借著商量藥方的由頭,又悄悄退了出去。
他走到院中,被晚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舉目四顧,院子裡靜悄悄的,因為怕擾了史太君養病,廊下里那一排雀兒燕兒的都被挪走了,穿紅戴綠的小丫鬟也都縮在下人房裡不出來,賈政想到之前的熱鬧和花團錦簇,更覺得心中傷感。
恍恍惚惚,忽然發覺,他已走過了大半生,而身邊,竟沒有什麼知心人。
賈政心情蕭索,晚飯後在書房裡待了一會兒後,便獨自歇息了,沒有去王夫人或者姨娘那裡留宿。
他在睡前依舊念著賈母的病情,迷迷糊糊中,不知怎麼就想到了父親代善臨終前的那段日子。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等到賈政真的睡熟了以後,在夢中見到了一位故人。
「你是……李孝山?」
「二老爺,小的給你見禮了。」
賈政在夢中很清明,他面色嚴肅地看著李孝山,沉聲問道:
「你早已離開人世,今日為何出現在我的夢裡?」
「二老爺,小的要去投胎了,特來和你告別。」
賈政點了點頭,聲音放緩:「既然能重新投胎轉世,是你的造化。咱們主僕一場,也算是緣分,你且去吧,別擔心你的家人,我會交代管家照顧好的。」
「多謝二老爺顧念,不過,小人的家人兒孫都安排好了,無需老爺多費心。小的今日來找老爺,是有一件密事要回稟老爺,說完這件密事後,小的才能無牽無掛地去投胎。」
聽到去世多年的李孝山有密事回稟,賈政的神色變得鄭重起來:「你說。」
「二老爺,記得國公爺仙逝的那一年,你在金陵老家讀書,小的一直伺候你。後來,突然有一天,你交代小的把一顆靈丹送回這都中賈府,說是能讓國公爺痊癒。」
這件舊事其實是賈政心底的疤痕,他已經很多年不讓自己去思索去懷念了,此時猛然聽到李孝山談起靈丹之事,眼底泛起明顯的不渝。
但是,李孝山並不太在意賈政的情緒,他自顧自地說道:
「二老爺,小的要和你匯報的密事,就和那靈丹有關。小的離開金陵前,您交代小的,要把靈藥親自送到國公爺的病床前,其實,小的並沒有完全辦到。
「當時,小的剛一回府,就被太太,哦對了,如今改稱為老太太了,讓老太太請了過去。靈丹被交給了老太太,然後,小的看著老太太拿著靈丹走進了國公爺養病的房間裡。那時候,小的以為,老太太必然把靈丹送到了國公爺的面前的。沒成想,事情還是出現了差錯。」
李孝山的話讓賈政忽然覺得渾身冰冷,手足發麻。
他忽然高喝一聲,阻止李孝山再說下去,並怒氣沖沖地斥責他,說他是孤魂野鬼,不懷好意。
「你這奴才,想要靠搬弄是非來擾亂活人心智,實在是狡詐可惡至極!」
看到賈政如此激動氣憤,李孝山立刻露出惶恐的表情。
他連連作揖,說賈政是朝廷命官,又是國公爺的後代,他一個溺死的冤魂,是萬萬不敢對他說謊的。況且,若是他之前所言不實,肯定要影響他投胎後的運道的,他實在不敢在官老爺面前信口開河。
李孝山的態度十分懇切,說的話似乎也有幾分道理,但是,賈政的心情卻變得更加糟糕了。
他撇過臉,好像不想用正眼瞧李孝山,但卻不再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二老爺,小的要和你說的是,那靈丹……當初並沒有被國公爺服用。小的之所以知道這個秘密,是小的乾娘賴嬤嬤說的,真的,小的但凡講一句假話,就要遭報應的,二老爺。」
李孝山一臉誠懇,並且,他說完話之後,確實沒有發生什麼異常的現象,賈政心裡便又多信了幾分。
「你說那靈丹並沒有被用掉,那麼,那顆靈丹現在在哪兒呢?難不成你要說,那靈丹被我母親藏起來了?你可知,她老人家如今病得下不了床,若是有救命的靈丹,早就康復了。」
李孝山連忙低頭,掩飾住眼中對史太君的恨意,語氣也變得遲疑起來:
「賴嬤嬤沒告訴小的,嗯,那藥藏在哪裡。不過,二老爺,我給你一個地址,你可以去那裡找一找,說不定會有收穫。若是……找到了,也許就能……那個,二老爺,靈丹難求,救誰的命不是救呢?到時候……豈不是好事?」
這後面的話說得語焉不詳,賈政卻覺得自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這李孝山生前發現了藏藥的地點,此次特意來告訴他,大概是想要提醒他,既然史太君病重,那被藏起來的靈丹也可以拿出來使用了,肯定會緩解史太君的病情的。
一時之間,賈政心中的滋味絕對是複雜難言。
李孝山的話若是真的,那就說明,母親曾對父親見死不救,甚至間接導致了他的病亡。
而後,他又忽然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十分為難的境地里。他若是真的去把靈丹取出來救治史太君,是不是就等於默認了母親當初的舉動?默認了她對父親的傷害?
可是,他若是不理會李孝山的話……
賈政醒來後,發現正是半夜時分,室內門窗緊閉,並沒有什麼人來過的痕跡。
他召喚了一聲,讓守夜的丫鬟點燈。
「夜裡可聽到什麼動靜?」
「回老爺,並不曾聽到什麼聲音。奴婢和秋蘭一直都醒著呢,就在外間守著。外面也有幾個小子輪班候著,晚間一直挺平靜的。」
賈政點了點頭,他對李孝山的話記憶猶新,但並不準備相信一場夢裡的無稽之言。
對,就是荒唐可笑的無稽之言!
賈政心中一哂,打算把夢裡聽到的事情拋到腦後。
但是說實話,他心裏面是有些想不通的。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對於靈丹一事,他從來沒有懷疑過母親會把救命藥藏起來,所以,他怎麼會在夢中聽到那樣的荒唐話?
賈政讓丫鬟把燈給他留下,又把人打發出去,自己一個人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這一安靜下來,許多想法就再也管控不住,紛紛湧上賈政的心頭。
前塵往事開始一幕一幕地浮現出來,有父親在世時的音容笑貌,有母親慈愛關懷的眼神,有子女濡慕尊敬的神態,有官場上的兢兢業業和力不從心。
但是,漸漸地,一張嬌艷鮮活的面孔開始侵占他的思緒,他仿佛又看到了一雙含淚的眼眸,清凌凌坦蕩蕩地望著他,無聲問他,為何要如此狠心?
賈政猛地從床鋪上起身,身側的雙手握成拳頭,又慢慢鬆開……
天亮時分,賈政早早起身,簡單地洗漱後,就去了書房。
他想去念兩卷道經,忘掉那些揮之不去的愧疚和煩惱。
然而,賈政剛剛在桌案前坐下,就發現,他根本沒有逃避真相的藉口了。
因為,昨晚離開前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桌面上,此時放著一張巴掌大的布料,那布料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一個地址——興慶街綠柳胡同東面第三家。
地址的下方,還有一行更小的字跡,賈政忍不住細瞧,發現是那李孝山在告訴他,此地有救命靈藥,主僕一場,希望賈政不要忘了他夢中所言。
賈政閉了閉眼。
這布料的顏色材質,正是昨夜夢中李孝山所穿的。
這布料上的拙劣筆畫,他也有些印象。那李孝山跟在他身邊多年,是認識幾個字的,也曾在必要的時候寫過,正是這樣歪扭生疏的字跡。
事已至此,賈政再也不能忽略託夢之事了。
——即便不追究當初的隱瞞之事,也得為史太君如今的病情想一想……
又一日,史太君的病情依舊不見好轉,並且開始說夢話。她時不時地喊兩聲國公爺,偶爾也會念叨著「寶玉」「政兒」「珠兒」這樣的話,讓前去侍疾探病的賈政心酸不已。
這天下午,賈政向部里的尚書大人告了假,提前下值離開官署。他打發了身邊的長隨,也沒有坐府里的轎子,而是獨自一人往興慶街的方向走去。
等他找到了綠柳胡同的時候,又在胡同前的路口遲疑徘徊了一陣子,半晌,他才一咬牙,朝著胡同里走去。
在東側第三家的黑色鐵門前,賈政停下了步子,他舉目四顧,仔細地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在獨自過來之前,賈政已經讓人提前打聽好了這家的屋主,讓賈政覺得既在意料之中又十分不願接受的是,這幢宅子的屋主姓賴,正是賴嬤嬤家的遠親。
賈政想了想,到底走上前去敲了敲門。
開門的小子看著挺機靈,他笑呵呵地詢問賈政,老先生從何處來?是來拜訪主人家的嗎?可有名帖,好讓他去回復主人。
「你家主人可是姓賴,和賈府有些關係?」
「正是,老先生貴姓?」
賈政肅著臉說道:「你去回你家主人,就說賈府的人來找他,有些事情要詢問。」
看門的半大小子聽說是賈府來人,笑容立刻恭謹熱情了幾分。他抱拳作揖,請賈政稍等,而後就咣當一聲關上大門,噠噠噠地往裡面跑去了。
不一會兒,黑色鐵門重新打開,一位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走出來,一眼就認出了賈政。
「這這,老爺,您大駕光臨,快請進,快請進。」
賈政被迎了進去,也不喝茶落座,而是直接詢問對方,賈母或者賴嬤嬤可是在他這裡寄存過什麼東西?他此番前來,是替母親史太君取寄存之物。
「有的有的,老爺,您稍等,我這就去親自取來。」
這人很有眼色,他看出賈政沒有多寒暄的意思,便也不再一味的相邀客人去廳里喝茶談話,而是請賈政稍待片刻,欣賞欣賞園子裡的花木奇石,他去去就來。
不一會兒,這人就捧著一個拳頭大的玉石盒子返回,態度恭敬地呈到賈政面前。
「老爺,府里寄存在小人家裡的東西就是這個了。這裡面是什麼,小人也不知道,只是我嬸娘說,這東西重要,只能是她或者老太太親自來,才能交出來。小人一直親自保管,絕對沒有其他人打開過盒子。」
賈政先是打量了幾眼盒子上的封條,發現那上面有賈母的私人印章,心裡便安穩了幾分。
但他依舊眉頭一皺:「你就這麼給我了?不派人去問問賴嬤嬤,或者去府里知會一聲老太太?」
這賴家人笑得諂媚:「看老爺說的,您是當家老爺,我嬸娘不過一個僕婦,她雖然有言在先,但是老爺親自過來,小的肯定聽從您的吩咐。況且,那個……小人也聽說了老祖宗的病情。這樣的情況下,您替老祖宗跑一趟,也是應當的。要小人說呀,府上的老祖宗感念到老爺的辛苦和孝心,這病喲,肯定一下子就好了。」
這話聽在耳中還算舒坦,賈政就沒有再多說什麼,他覺得確實是這麼個道理,便只是輕輕捋了捋鬍鬚,而後伸手接過玉石盒子。
這賴家人送賈政離開,在大門口,賈政沒用對方多送,獨自一人離開。
他不知道的是,身後的黑色鐵門一關,院內哪裡還有什麼賴家人,只有兩個圓頭圓腦的小紙人,哼哧哼哧地往裴湘身邊跑,卻被白錦拎了起來,放在了袖裡乾坤中。
「只是兩隻小紙人。」
「那也不能往你的衣領袖口裡鑽。」
院外的小路上,賈政手中捧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玉石盒子,心裡琢磨著,這裡面是否就裝著昔日的那顆靈丹?
他這一分神,走路時就沒太注意四周的人物動靜,所以,當賈政快要走到胡同門口的時候,恰巧和東側第一家出來的人撞到了一起。
「哎呀,哪個不長眼的?你爺爺也敢撞!」
賈政被撞倒在地上,懷中的東西也滾落在地上,正擔心靈丹受污,就聽到這囂張跋扈的話。他猛一抬頭,剛想呵斥,沒曾想,竟然是熟人。
「內,內相?」
這人聽賈政一語道破他的身份,臉色更是陰沉,他從地上爬起來,同樣認出了賈政的身份。
「喲,這不是政老嗎?怎麼一個人跑到這綠柳胡同里來了。」
聽到這話,賈政心情微沉,他是萬萬沒有想到,會和這大內紅人、大明宮掌宮內監戴權碰到一處。
這位老內相平日裡威風八面,出宮辦事必定是打道鳴鑼,高坐大轎。如今,他不帶一人出現在這綠柳胡同中,必然是有不可對外人言的密事,可偏偏就讓自己撞見了。
賈政心裡一苦,神色變得更加謹慎嚴肅,他素來不是有急智的俊才,此時也不知該如何敷衍戴權的問話。
戴權看到賈政遲疑,心中更是警醒。他今日在這綠柳胡同的私宅里密會永興節度使和襄陽侯,其實是替太上皇辦事,沒想到卻被賈家人撞見了。
——看這賈政鬼鬼祟祟的樣子,明顯有問題。莫不是真的查到了什麼?
想到賈家左右搖擺的立場,戴權心裡冷哼一聲。
這位老內相正要試探賈政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發現他忙著彎腰去撿一個玉石小盒,那小盒距離戴權比較近,他就下意識地先一步把玉盒拿到了手中。
「政老如此緊張這盒子,莫不是什麼稀世寶貝,也讓我開開眼界。」
玉盒的蓋子原本就被摔開了,此刻被戴權拿到手中,蓋子一歪,就露出了裡面一枚光燦燦圓滾滾的丹丸來。
這丹丸不僅賣相好看,味道也十分好聞,戴權僅僅嗅了一下,就覺得精神一振,氣血通達。
「咦?這是何物?莫不是真的是件寶貝?」
賈政見靈丹被戴權拿去,支支吾吾了一下,只能挑挑揀揀地解釋道:
「這是家裡早年得到的一枚靈丹,一直寄存在外面。近日,家慈病重,我想起這枚靈丹,就打算拿回府中去試一試。沒想到卻撞到了內相大人。」
戴權捧著靈丹,距離很近,賈政解釋的功夫,他又聞了好幾口藥香。這藥香由鼻翼進入肺腑,戴權只覺得耳聰目明,四肢有力,連肩膀上常年的酸痛感都好似減輕了不少。
——好東西!
戴權是太上皇的心腹,大明宮的掌宮內監,這些年見過不少所謂的靈丹妙藥,但從來沒有手中這枚表現得這麼神妙。
他立刻意識到,這賈家的丹藥,絕對是個大寶貝。
「賈大人要把這藥給史太君服用?」
「正是,家母病重,我不忍心看她老人家受苦。」
「史太君病情如何,太醫們如何診斷,是有什麼危急狀況?」
「這倒不曾,主要是受驚受涼,再加上家慈年歲已高,用起藥來,見效就慢。」
「既然不是病危,那我就放心了。」
賈政臉色一黑,覺得這戴權說話太難聽。
戴權並不在乎一個五品員外郎的臉色,只是冷冷說道:
「賈大人,家裡既然有這樣的好藥,為何不早日進獻上去?我知道賈家一門忠烈,賈大人更是熟讀聖賢之書,把忠君二字寫在骨子裡的。怎麼到了如今,家裡藏了這樣的寶貝,你卻枉顧太上皇他老人家的病情?
「前些日子,宮裡面的太醫都被請到了大明宮,陛下也停朝一日親自侍疾餵藥,大家都在擔憂老聖人的龍體安康,賈大人不會不知情吧?那時候,史太君可還沒生病呢,怎麼沒見賈大人獻藥呢?」
這話問得賈政面色大變,只覺得渾身上下冷汗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