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於狗男人竟然敢質疑小仙女勤消毒講衛生的良好生活習慣,他立刻失去了和小仙女一起同行返程的榮耀機會。
裴湘氣呼呼地踩了雷克薩一腳之後,頭也不回地獨自離開了。
被留在現場的雷克薩低頭端詳著靴面上的半個鞋印,真心覺得還挺可愛的。
「先生,」替雷克薩駕車的車夫走了過來,「已經讓人把這裡發生的事情告知羅齊爾議員了。他肯定會第一時間派人過來保護好這裡的一切,不會讓人破壞張貼在牆上的罪狀的。」
雷克薩的表情又恢復了慣常的溫文爾雅,他望著越來越擁擠的圍觀人群,淡聲道:
「羅齊爾應該親自過來看看,畢竟,這種老對頭被閹割之後掛在樹上的情景,實在難得一遇。」
車夫嘴角一抽。他剛剛離得遠,並不完全清楚現場的一些細節,此刻聽雷克薩如此輕描淡寫地吐出某個讓男人們忍不住感同身受一起疼的詞彙,憨厚老實的面孔都要裂開了。
雷克薩沒理會心腹屬下的複雜情緒,他心想女朋友已經做到這個程度了,那麼接下來的收尾工作就交給自己來完成吧。
作惡的人當然要得到審判和懲罰。在公眾層面上,他們和他們身後的勢力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既為了昭彰正義,也為了警示後來者。
「先生,這次的事可鬧得太大了,我估計羅齊爾議員一個人撐不住。那五個,額,人?加在一起,盤根錯節的關係網可不好對付。」
「無妨,面對憤怒的公眾,多大的關係網都可以一戳就破。況且,羅齊爾不會孤軍奮戰的。德維,咱們現在就去拜訪市長先生,我相信他會願意在吃早餐的時候,聽我說說今天的新聞的。」
「好的,先生,我這就把馬車趕過來。」
於是,在裴湘返回住處開始補眠的時候,雷克薩毫不猶豫地接手了後續的工作。他一邊幫裴湘掃尾並分散轉移各方的調查視線,一邊鼓動各方人士參與進來,不讓某些勢力強行壓下輿論甚至顛倒黑白。
當天下午,醜聞就在附近城鎮迅速傳播開來。
到了第二天,開始有報刊長篇報導這次的拐賣孩童事件。於是,公眾譁然,輿論發酵,漸漸形成勢不可擋的趨勢。
因為雷克薩的默契支持和辛苦奔波,裴湘決定暫時不和他計較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了。因此,兩人再次見面時,她朝著他粲然一笑,然後得到了一個溫暖的擁抱。
「這幾天都在做什麼?」
「參加了一個小型的歡聚宴會,慶祝我們找回了小安妮。然後和梅蘭妮、佩蒂姑媽她們一起泡溫泉和參加社交活動。當然了,現在無論去哪裡都能聽見人們討論那五個變態的事,唔,還有火焰俠。」
「火焰俠,」雷克薩噙著笑打量裴湘,「你喜歡這個稱呼嗎?」
裴湘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玩笑道:
「我要是真有噴火的異能就好了,現在被稱為『火焰俠』,總有些名不副實。」
說著話,兩人走進室內,今天的度假別墅里只有裴湘留守,所以此時是他們的二人世界。
「海頓還有沒有繼續打擾你?」雷克薩開口問道。
「唔,這倒沒有,他現在可沒臉見我啦,總是躲著走呢。」
雷克薩一挑眉:「他知道你看穿他的真面目了?」
裴湘牽著雷克薩的手和他並排坐在橫紋緞面長椅上,語氣懶洋洋地說道:
「應該是。我雇了幾個半大少年偷偷盯著海頓的行蹤,發現他和加菲爾德小姐見了一面之後,看我的眼神就變了。我猜,是加菲爾德小姐告訴了他一些事實真相。」www.
「加菲爾德小姐說的?」雷克薩有些疑惑,「依照她的性格,不該這麼好心提醒海頓的。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十分脆弱,不彼此陷害就不錯了。」
裴湘斜覷雷克薩:「你倒是相當了解加菲爾德小姐的性格。」
雷克薩面色不變地答道:
「我對所有想要傷害你的人都警醒萬分。露西親愛的,不僅你在關注海頓和加菲爾德,我也沒有放鬆,自然能瞧出一些端倪。」
「那你還瞧出什麼來了?」
「我瞧出那個海頓不是一個輕易死心的傢伙。露西,你不要因為他一時的退縮躲閃,就覺得他心裡不敢打壞主意了。」
裴湘哼笑一聲:「你倒是把注意力都放在海頓那邊了,好吧,我記下你的提醒了,會小心的。至於加菲爾德小姐是如何想的,那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雷克薩神色淡淡地應了一聲,琢磨著近期該找個合適的機會,把那兩個人帶來的麻煩徹底解決掉。
——不能總是讓不值得的人占用我和露西的時間與精力。
就在雷克薩嫌棄加菲爾德和海頓時候,加菲爾德小姐也在嫌棄曾經的合作者。
她看著海頓頹喪陰鬱的面孔,冷聲道:
「我沒有多餘的錢可以借給你,你找其他人吧。」
「加菲爾德小姐,你幫幫我吧,只是三十英鎊而已。等我下個月月初拿到薪酬了,就立刻把錢還給你。」
凱思林·加菲爾德依舊拒絕。
一身酒氣的海頓面露不快,語氣中蘊含了幾絲威脅之意:
「加菲爾德小姐,如果不是你蠱惑我,讓我幫你算計霍夫曼小姐,我現在就不必承受心上人的鄙夷目光了。我就、我就不會去喝酒,然後賭錢欠債……呵,你害得我落入了如今這樣不堪的境遇,就準備冷眼旁觀嗎?你想好了,如果我聲名狼藉了,可就顧不上維護一位淑女的名譽了。」
加菲爾德無法忽視海頓眼底的赤紅血絲,心中頓時有些後悔。
她忍不住想,如果之前沒有告訴海頓那些內幕真相就好了,就該讓這傢伙傻傻地以為他掩飾得很好,還有機會獲得露西·霍夫曼的芳心。那樣的話,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副鬼樣子了。
——我為什麼要那麼衝動?只想著同樣做壞事的兩個人,不能只有自己因此遭到報復、深陷麻煩,海頓也得嘗嘗心慌意亂或者焦灼痛苦的情緒。
「海頓,你聽我說,不是我不想借錢給你,而是我手中真的沒有多餘的錢財了。」
海頓自然不信,醉醺醺地嗤笑一聲。
加菲爾德連忙解釋道:
「那天,我和你見面之前,剛剛被父親訓斥了。他扣掉了我一年的零花錢作為懲罰。而我之前攢下的那些錢,本來就不多,還都捐給了吉姆一家,所以,我是真的沒有錢了。」
海頓狐疑地看著一臉苦笑的加菲爾德,追問道:
「羅伯特爵士一向寵愛你,他為什麼要訓斥你,還扣掉你的零用錢?」
「哎,說來說去,還是和霍夫曼小姐有關。」
加菲爾德小姐的眼神有些幽怨,示弱地低下頭:
「我之前已經和你說了,霍夫曼小姐用你我算計她的把柄威脅我,讓我勸父親幫助吉姆一家尋找小安妮。我照做之後,父親便找人向奧利弗警長施壓,讓警員們不得不花費更多的精力尋找丟失兒童。
「這件事……後來的結果你肯定知道了,奧利弗警長不僅找回了安妮,還因此引出了一連串的幕後真相,讓五位有身份、有地位的紳士面臨可怕的輿論指責和牢獄之災。」
海頓不耐煩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當然知道這些事情,他冷覷加菲爾德,等著她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
加菲爾德暗自磨了磨牙,暗忖先把這人安撫下來,一會兒離開之後再找機會收拾他。
「雖然正義必將戰勝邪惡,可是,咱們都不能忽略,那五位先生的背後都有著不可小覷的勢力。縱然他們此時因為醜聞而焦頭爛額,但也沒有忽略一切的起因和我父親在其中的作用。所以,他們直接把他歸到了敵方陣營,甚至覺得,我父親一開始的意圖就不是尋找失蹤兒童,而是想要算計他們。因此,他們記下了這筆帳。
「海頓,我父親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些人的敵意,這讓他不得不提前站隊甚至改變政治立場,還因此蒙受了許多損失。如此一來,我父親難免會遷怒我。」
海頓一直在羅伯特爵士手下做事,接受他的資助和指揮,比較了解他的真實為人。所以,他此時聽完加菲爾德的解釋後,並沒有產生質疑。因為在他心中,羅伯特爵士確實會做出這樣的事。
「這麼說,你手中確實不寬裕了。」
「是的,海頓。其實……只是三十英鎊而已,如果我有錢的話,怎麼會冷眼瞧著你被那些人追債?」
海頓面色漸緩,似乎不再惱怒加菲爾德。
但是,不等加菲爾德鬆口氣,海頓便冷沉沉地開口道:
「既然你不忍心看我被債主逼得狼狽不堪,那你就借給我一些首飾吧。尊貴的小姐,你沒有閒錢,總有能抵押的珠寶吧?」
凱思林·加菲爾德頓時僵硬了面孔。
海頓「嘖」了一聲,帶著一身酒氣猛然探身靠近。他伸手牢牢抓住加菲爾德小姐的光潔手臂,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珠子緊緊盯著加菲爾德的驚慌表情,儼然是要仗著喝過酒開始耍酒瘋了。
最後,為了擺脫海頓的無賴糾纏,凱思林·加菲爾德不得不交出了手腕上的珍珠手鍊……
另一邊,並不知曉敵人已經內訌的裴湘和雷克薩吃完午飯後,又一起出了門。
兩人再次易容成上次的模樣,坐著馬車去見了瑪德萊娜。
「瑪德萊娜小姐,多謝你的幫助,」裴湘把一個精緻的緞面八角木盒放在茶几上,彬彬有禮地說道,「這是我特意為小姐準備的禮物,希望你能喜歡。」
坐在暗處的瑪德萊娜道了聲謝,沒有太關注裴湘的謝禮,而是頗為急切地開口道:
「格林先生,菲利普先生,我這次特別請你們前來,是想打聽一件事。二位,我冒昧問一句,你們和最近那場神奇的妓館火焰事件有關嗎?或者說,你們認識那位有著厲害手段的無名英雄火焰俠嗎?」
聽聞一個情報販子詢問裴湘的事情,雷克薩眼底的笑意淺淡了許多,但他的態度依舊溫和得讓人放下戒備:
「瑪德萊娜小姐,恕我直言,我們兄弟二人和你一樣,都十分渴望得知那位火焰俠的身份,也對他的那些神奇手段好奇極了。同時,我們極其感激他為了剷除罪惡和彰顯正義而做出的貢獻。可惜的是,那位先生來無影去無蹤,並沒有留給其他人表達真誠謝意的機會。」
瑪德萊娜嘆了一口氣,她並沒有立刻相信雷克薩的說辭。
她心裡明白,如果這兩個人真的和火焰俠有關的話,絕對不會就這麼直接承認的。要知道,自從火焰俠把那五個位高權重的戀·童·癖閹割後掛在了樹上,恨他怕他的人就從來沒有少過。
「我知道,我這樣突兀地開口詢問,難免顯得有些唐突。但我一定要聲明一點,我願意向上帝起誓,就是我對火焰俠沒有惡意,相反,我十分感激他。」
說著話,這位一直坐在陰影和簾幔後面的瑪德萊娜竟然起身走了出來,步履款款地靠近了裴湘和雷克薩所在的區域。
「格林先生,你的姓氏里有個G呢,這難免要讓我多聯想到一些事情。」
蒙著半張臉的年輕女人凝望著裴湘,輕聲說道:
「咱們上次見面,我曾說過,我之前受人恩惠並一直銘記在心。可那天我並沒有細說,其實,我並不清楚救我的人到底是誰。
「在他給我留下的信函中,只有一個落款G。這幾年,我一直在留意他的消息,或者說,我之所以要選擇販賣情報,也和我要尋找G先生這件事有關。」
雷克薩打斷瑪德萊娜對裴湘的凝視,客氣地詢問道:
「難道只因為我表弟的姓氏拼寫中有一個G,瑪德萊娜小姐就懷疑他是那位神秘的G先生嗎?還有,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的話,瑪德萊娜小姐認為,救過你的G先生就是最近風頭正盛的火焰俠?」
瑪德萊娜在裴湘的斜對面坐下,耐心解釋道:
「我今天請二位前來,並說出這樣一番話,也算是冒險了,可我不得不這麼做。
「我知道你們二位都用了假身份,如果你們不願意再和我保有聯繫,肯定能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因此,我必須趁著這個機會,抓住僅有的一點線索,向你們詢問有關G的事情。
「菲利普先生,格林先生,不知道你們聽沒聽說過幾年前發生在倫敦的維拉花園事件?在那場事件中,有人把維拉花園燒成了灰燼,也驚動了整個倫敦城。哎,那場燃燒罪惡的熊熊大火,和最近發生的事情何其相似。」
裴湘此時已經認出了對面之人的身份,這人就是她當初救出的三個姑娘之一——那個脾氣倔強的瑪德萊娜,心裡忍不住說了一句好巧。
一旁的雷克薩依舊在不動聲色地周旋:
「瑪德萊娜小姐,我並未聽說過什麼維拉花園。不過,如果你單從火焰焚燒罪惡這個角度尋人的話,那可不太保靠,畢竟這世上永遠少不了縱火案。況且,倫敦和這裡隔著大西洋,兩件事又隔著幾年的時光,我認為,這兩件事有關聯的可能性很小。」
瑪德萊娜輕輕搖了搖頭,面巾之上的一雙漂亮眼睛欲語還休。
裴湘想著這姑娘孤身一人跑到美國來打拼,還不忘無私幫助一些深陷困境的可憐人,心中的疏離防備之情就淡了幾分。再者,她和雷克薩此時用了假身份和假樣貌,並不會留下多少隱患,因而便軟了聲音道:
「我倒是聽說過維拉花園的事,瑪德萊娜小姐想必是因為那種神奇的、無法讓人靠近的現象而產生了聯想吧?」
瑪德萊娜頓時眼睛一亮,聲音里立時多了幾分歡心熱切,還有一絲淺淺的憧憬嚮往:
「是的,就是那樣!這世上除了G,誰能創造那樣的奇蹟呢?誰能像他那樣溫柔又強大呢?他嫉惡如仇,又是非分明,在見義勇為的同時,把我們這些弱小者的境遇都考慮周全了。
「格林先生,我去親眼見證了那五個畜生的下場,還有大家無法靠近妓館的奇怪情形。只一眼,我就知道,那是G的手筆。我、我真是太激動了,時隔幾年,我再次得到了G的消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敬慕。」
裴湘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暗贊這真是一顆小甜果,比一見面就懷疑她有沒有講衛生戴手套的狗男人強多了。
雷克薩心想,瑪德萊娜女士確實挺會說話,哄得他的露西都有些美滋滋的了,多虧這位女士感謝憧憬的人是G,而不是身邊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