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賭運當頭
武魁的賭館位於鎮中心的一條南北向短街上，門面不小，且是挺氣派的二層樓，只是沒有什麼店名，但一眼就可以看出是幹啥的，因為門口兩邊掛著兩隻骰子形狀的油紙燈籠。
這燈籠裡面裝的是矮扁的小馬燈，小雨中透出微白的光亮來，在風中輕輕搖晃，乍一看上去像是靈堂上面吊起的白燈籠，讓人看上去有些不吉利。
當然賭徒們肯定是不會這麼看的，他們看到這兩盞形狀奇特的小白燈籠就會為之癲狂。
這個時代賭風盛行，全國上下，商人、政客、軍官、煙土販子、土匪、
妓女、社團老大等人無處不賭。
而在杭愛召鎮這個河套地區城市下來最大最繁華的一流鎮子上，賭風同樣風頭強勁，外來閒得無聊的官員、旗府中下層人員、蒙古貴族子弟、各行各業大戶子弟、偶爾偷摸進來的土匪、農戶、幫工、暗門子——」，太多人想進這賭館裡來撈撈運氣了。
但十賭九騙，凡進入這賭館門裡的，99%的人被賭去了運氣，更有逐步沉迷於這賭博中不能自拔的，賭紅了眼睛，賭迷了心竅，賭散了家庭，賭沒了人生·—·
韓金蘭家過去是一個殷實的做粉條的富戶，結果就因為她男人沉迷於賭博，最終被搞得家破人亡，像她家這種情況，這鎮子上還有很多。
張起峻站在賭館門外，心裡感慨了一番，抬腳走了進去。
賭館裡寬敞的一樓大廳到處點滿了紅油蠟燭和馬燈，煙霧騰騰中，每張賭桌前都擠滿了眼神專注，汗流滿面，緊張亢奮的男男女女，發牌聲、開寶盒聲、驚喜的叫喊聲、失望的嘆息聲-—-，各種各樣的聲音交織在一起，外面人一進來，立即就被淹沒在這煙霧和聲浪中了。
這樣的氛圍，即便一個從不耍賭的人走進來，也會立即被感染得興起賭念的。
牌九、十點牌、搖寶、輪盤賭是這裡的主要玩法，每張賭桌前都人滿為患，看得張起峻有些目瞪口呆！
這裡的生意真的是牛逼啊，難道這裡面的人誰都不想想那些賭得家破人亡的慘劇嗎？
不過片刻之後他醒悟了過來，明白了自己的幼稚，賭字當頭的人，誰都會在潛意識中認為自已是那個最後的贏家的，沒有哪個人會清醒地考慮那不幸的結局的！
所以，千萬別嘲笑一隻狗瘋狂追逐腦袋上面綁著一根棍子上掛著的那塊肉的行為，我們誰都有可能成為那隻狗！
許多時候只不過換了個情境，換了一種玩法而已，本質上卻是一樣的！
張起峻揪耳垂警醒了一下自己，目光轉著尋找柳虎，不久就發現這傢伙正呆在一張輪盤賭桌前，和其他人一樣眼神專注地瞅著旋轉的輪盤。
張起峻心裡苦笑一下，他就不應該把這傢伙派到這邊來，多讓這傢伙來這種地方幾次，會讓這傢伙把他那些積蓄乾乾淨淨地交代在這種地方的。
他正準備走過去，卻被一個中年男人攔住了：「這位公子買籌碼嗎？買籌碼才能進去的，最低買兩百銅錢！」
張起峻掏出一塊大洋丟過去：「全買成籌碼！」
那派頭，好像他是買一百塊大洋的籌碼似的。
「公子，請慢用。」那中年男人給張起峻兌換完籌碼，招手叫來一個女招待，給張起峻倒了一杯茶後道。
張起峻去接茶時愣了一下，眼前這女人長得跟他前世見過的明星李小冉似的，皮膚特白，上嘴唇天然地略略起，好像隨時引誘男人去親她似的，
正是他那個鄰居韓金蘭。
這女人怎麼在這兒？怕賭場打手不斷騷擾她嗎？所以來這賭場打工躲避？
還是依從了那個賭場打手，所以由那個賭場打手把她介紹過來了這兒做事？
她那兩個孩子呢？又交給她的親戚照顧了嗎？
這些念頭一閃而過，他隨即對看到他也微微發愣的韓金蘭眨眨眼睛，示意她別在這裡跟他說話，然後拿著籌碼，端著茶杯走向輪盤賭那張賭桌。
他用腳在桌下踢踢柳虎，柳虎看到他大窘，但張起峻只用眼角餘光看著他，臉卻朝著旋轉的輪盤。
「沒看到正點。」柳虎嘀咕一聲，像是在說賭桌上的事，但除了張起峻沒誰注意他這句話。
張起峻暗道，你一心都鑽進這賭局裡了，能看到「正點」嗎？
不過這時又一場賭局開始了，莊家在催促下注。
張起峻也不像其他人那樣緊張地估算和一再猶豫，到底是該壓哪個區，
還是該壓哪四個格子的交界點，或者是壓哪兩個格子的交界線，他抓出大約一半的籌碼，直接就丟進一個數字對應的小槽內，然後游目繼續觀察整個這大廳里的情況。
一邊的柳虎見他如此隨便地投注，臉皮抽了一抽，可轉念一想，人家張公子來這兒又不是來耍賭的，哪像他一樣很快就迷進了這賭局裡了，又不由得有些慚愧。
「聽說這二樓上是一些高檔次賭徒們的賭場，那武魁應該在樓上了，等會兒上去一下？」
「嗯，可惜我來這兒時帶的錢有些少了，上二樓恐怕連最基本的籌碼都不夠買，那就輸完這些錢回家找錢來再上二樓吧？」
張起峻游目四顧著一樓大廳，一邊在心裡嘀咕著。
這一樓大廳里確實也沒見到目標人物一一他是不認識武魁，可這一樓大廳里一看就都是些本鎮低層人物，那武魁應該不會在這裡的。
「那就上二樓去見識見識那些高層賭徒們，只是這樣做很可能會引起懷疑啊，我一個窮苦出身的少年郎，哪來的錢參加高檔次賭局？」
張起峻一時又犯難起來。
正在這時，他就感覺腳下被柳虎給輕踢了一下，他趕緊去看輪盤的最終結果一一嘿，他竟然贏了！
押單獨格子賠率是頗有些恐怖的1：35，他數了數他壓下的籌碼，他這次連本帶利竟然回來了19塊大洋！
這張賭桌上的所有人都看著他，好幾個羨慕得眼珠子都綠了，發出了嘶的吸氣聲，一個女人用肩膀碰碰他：「小哥今天手氣壯啊，再賭一把出去快活快活？」
嘿，這還帶拉生意的，看來暗門子來這裡也不純是為耍賭的。
張起峻沒理踩她，留下賭館的抽頭，把籌碼樓回了自己這邊兩手護著。
然後他感覺後襟被人揪了一把，回頭看是韓金蘭，她對他低聲道：「想想我家那口子。」
張起峻笑著搖搖頭，韓金蘭失望地嘆息一聲離開了。
張起峻繼續賭下去，每次都是拿出差不多一半的籌碼去押單獨的一個數字，結果他今天真的賭運當頭，第二局輸了一把，第三局再次贏了。
接下來，他拿自己四分之一的籌碼押注了兩把，輸了，剩下了150多塊大洋的籌碼時，他問莊家道：「上樓去玩最低得買多少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