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華和張起峻聊過後的第四天,達拉攤旗府熱王爺就帶著自己另一半衛隊出發去狼山了。
熱王爺這次走又從各家大戶中抽調了一些家兵跟隨,全員四百多號人,騎著馬背著槍架著鷹帶著狗,出了鎮子直奔狼山而去。
那副浩浩蕩蕩的壯觀場景經過街道時,張起峻和一眾小同窗們溜出團館去也看到了,熱王爺那副肥胖的身軀壓在一匹普通馬的馬背上,把那匹馬都壓得背有些彎了。
張起峻很懷疑熱王爺這一路得換騎多少次馬才能到達狼山。
除了替那些馬擔憂,張起峻也和一條街上看熱鬧的鎮民們一樣,都很有些擔憂鎮子的安全。
這次熱王爺因為自家馬群被搶,連續兩次抽調出鎮子裡絕大部分的兵力去圍剿馬猴嘯,導致鎮子裡如今兵力空虛,會不會有土匪敢闖進鎮子裡來作亂?
要知道如今河套地區除了馬猴嘯和丁占魁,還有好幾股擁有幾十號上百號人馬的有實力土匪,這些傢伙們如果聯合起來進犯鎮子,也會給鎮子帶來極大的兇險!
張起峻光想著計調熱王爺親去狼山督陣了,倒沒想到這怕死的熱王爺會一下子又從鎮上抽調這麼多人跟他去狼山!
這特麼是光顧自身安全,全然不顧整個鎮子的安全啊!
聽說從上面派下來的那個新式官員還在這件事上勸說過熱王爺,可熱王爺全然不聽啊。
那五十多歲的新式官員也就明哲保身地只顧自己了,三十多個部下兵丁只顧護著自家官邸,對全鎮的安保工作一如往常一般不管不問。
反正他們過來了兩三年,一直就是個小透明,在這裡的民眾中毫無存在感。
好在鎮子裡的各家大戶早對鎮子的安全有所警惕,張起峻昨天就聽一些小同窗們說,各家大戶聯合起來組織了一個安保聯合公會,在秘密商量如何保障兵力空虛的鎮子裡的安全了。
而王允華也提前有所準備,和他張起峻聊完的那晚上就回自己的隊伍中去了,還把自己訓練出來的絕大部分精幹青壯悄悄派回了鎮子交給他哥王允成帶領。
狼山已經有近兩千兵力,要成事怎麼也能成事,不在他王家的那些兵力了。
等過了他們王家人馬的短暫休整期,王允華就準備帶些普通隊員去狼山助剿了。
他們王家是旗府眼中釘,隊伍表現得太精幹更會惹得旗府警惕的。
張起峻正這麼亂七八糟地想著,忽聽街上有鑼聲響起,有一隊敲鑼的青壯從街上走過,一邊敲鑼一邊高聲喊叫著。
「全鎮所有青壯,十八歲到五十歲的,到召廟門前集合,召廟裡的大喇嘛要組織大家召開全鎮安全保衛大會!拒不聽從安排的,罰款趕出鎮子!請鄰里聽到互相周知!」
「全鎮所有青壯……」
這隊人敲完一遍鑼喊叫一遍,確保街上站著的所有人都能聽到喊叫。
街上除了鑼聲和喊叫聲,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繼而到處都有竊竊私語聲響起來,像水裡冒泡一樣,這兒冒出一片來,那兒冒出一片來。
「特麼的,這叫啥事啊,交了剿匪費還得自己保護自己,天下還有這種道理沒?」
「大部分錢都入王爺自家的腰包了,哪裡還有錢組織兵馬保衛咱們?」
「這王爺的馬真該被搶!」
「特奶奶的,我的瓜地咋辦?誰去給我照著?」
……
一片喧嚷中,帶頭敲鑼的青壯高聲對竊竊私語的眾人喊叫了起來。
「行了,都別說氣話了,小心讓旗府的人聽見又是麻煩!再氣咱也還得起來保護自個兒,這還有大喇嘛負責組織人手,不然都像散沙一樣,被土匪闖進來都得遭殃!大家說是不是這個理?」
眾人被說得無語,再加上大喇嘛的號召力,只得把滿腔的憤懣和悲苦往肚子裡吞。
明道團館兩位塾師李生華和烏力吉也在徵召之列,把學生們驅趕回團館裡就給大家放了假。
張起峻感覺兩位塾師也是鬆了一口氣,畢竟團館裡的學生可都是富戶人家的子弟,是土匪最喜歡請的「財神」了,這要萬一被綁去一個,他們可怎麼給人家交代?
學生們一個個眉飛色舞離去,對於他們絕大部分人來說,有假放就是一件大好事,何況此時瀰漫在整個鎮子裡的緊張氣氛,對於他們來說也比較新鮮有趣,都是一些沒經過事的嫩娃子。
「你覺得呆在這裡還安全嗎?假如土匪摸進了鎮子,很可能最先就到這邊來!」
王允卿臨回家,看著走進宿舍呆著的張子峻道。
「是呀,起峻哥哥,跟我們去大院子裡去吧,我爹買回瓜了,有瓜吃的!」兔兔江家寧也道。
「沒事兒,我一個人,他們綁去我能幹嗎啊?再說等會兒我就去劉家醫館去。」張起峻道,「你倆趕緊回去吧。」
兩人走後,張起峻收拾起宿舍里所有的值錢家當,包括所有書本和小冊子草稿,除了土製槍和霰彈、一副望遠鏡、懷表,其他的全部藏進了團館院牆根下他提前挖好的幾個坑裡。
他挖的這些坑裡面用碎磚塊鋪砌了一層,上面又有可以抽拉的木板,木板上面再覆蓋一層土,和其他地方的牆根渾然一體,除非他存放東西時被人看到,否則是絕難發現的。
當然,如果有人想到牆根下可能有人藏東西,沿牆根一路挖過去,這就沒辦法了。
也正是想到了有這種可能,他提前從幾家錢莊裡取出來的大洋只在這裡存了一小部分,大部分趁深夜埋在他家房子周圍的地下了,那裡算是鎮子裡的貧民區了,一般土匪不可能在那裡掏地皮挖寶的。
他二大爺的,重生進這樣一個時代里,他終於知道這個時代那些土財主為什麼要千方百計地到處藏寶了,完全沒有安全感可言啊。
做完藏寶工作,張起峻提了一隻灰布袋子上了街。
這隻灰布袋子裡裝了一些小米,小米裡面埋著單筒望遠鏡和霰彈。
至於土製槍和短直刀,他分別綁在左右小腿上了,彈弓依然別在後腰上,懷表和幾塊大洋、一些銅錢裝在衣兜里。
他在街上的瓜灘上吃了一顆新上市的花藍士小甜瓜,聽著從召廟方向趕過來的一些青壯們議論全鎮的防務工作,分組輪流巡邏啦,做草人迷惑敵人啦,各家把長鍬鋤頭菜刀磨快全民皆兵啦,各家裡的女人要把臉抹黑以防萬一啦,等等,部署得還挺詳細的。
當然,給他們安排部署防務的是王允成等幾位鎮裡大戶人家的代表,喇嘛們只是過來坐鎮了一下,幫助維持會議秩序。
「還好鎮裡大戶們捐錢給大夥安排伙食,還不算太虧。」
「咦~,土匪打進來首先就搶他們,他們出點錢也不虧!」
「唉,也算好的了,要是遇給旗府王爺,還得再跟咱們收一茬費,再剝咱們一層皮!」
……
瓜灘上,眾人七嘴八舌地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張起峻聽了一陣,起身去了趟劉家醫館。
劉家父子因為從事的營生比較特殊,對於這次鎮裡的防務屬於免徵行列,只是捐了一筆錢。
張起峻在劉家醫館也沒有呆多久就出來了。
他心裡也有那麼一點兒煩躁,就感覺土匪會真的打過來一樣,可他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做些什麼,又能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