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掉的血翼向上垂起,蘇一白向下墜落,眼神朦朧,老地已經看不清事物,只能朦朦朧朧間看到一長條狀的雪白也隨他一同向下落去。
砰!
身體重重地砸在地上,揚起漫天塵沙。
刷!
隨後,直刀穿過塵沙,鏗的一聲插在蘇一白一旁的大地上,直刀鋒利,水泥地面像是豆腐一樣,只一瞬便瞬間沒入進去。
黑色眼睛依舊高高掛在空中,四周是如珠簾一般掛下的萬千閃電,雷鳴炸響,宛如交響樂隊的奏鳴。
它繼續緩緩睜開眼,此時,已經睜開了一半,漆黑的眼球已經露出來,毫無感情地注視著下方,宛如在看一群羊羔一般。
它的眼珠不斷四處看著,似乎在尋找墜落的蘇一白是死是活。
4號樓旁的單元樓內。
李洛雨趴在窗邊,滿臉擔憂和難看的看著被塵土遮住的蘇一白,只能通過塵土下黑色的影子才能看到裡面人影的輪廓,以及立在旁邊的直刀輪廓。
「該輪到我了。」
她輕輕笑了笑,「學弟,學姐來保護你!」
她忍著痛,將已經被鮮血占據的右臂艱難地抬了起來,高高舉起,五指張開,遙遙對準天空中的黑色巨眼,下一刻,她突然五指合攏,握成拳,隔空對著黑色巨眼揮下。
「看什麼看,我的學弟是你這畜生可以看的嗎!」
下一刻,天地變色,風雲變幻。
桂城旅館。
圓圓趴在夜依依的床邊,床上躺著的睡美人始終沒有甦醒過來。
吱。
門被從外面推開,林幼幼端著果盤走進來,期待地看了眼床上,但又露出失望的表情。
「圓圓,吃水果。」
林幼幼將水果擺在床邊,隨後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圓圓趴在床上,貓爪輕輕一抬,果盤內的葡萄便飛了起來,飛到嘴邊,它正要一口吞下,但突然,貓臉大變。
啪。
葡萄掉在地上。
圓圓瞬間站起,渾身炸毛,「喵!」它無比憤怒地叫了起來。
林幼幼嚇得也站了起來,擔憂地看著小貓,「圓圓,怎麼了?」
「喵。」圓圓扭頭,朝著林幼幼和床上的夜依依叫了一聲,下一刻,十數個透明的圓形罩子在空中接二連三的浮現,瞬間將林幼幼和夜依依籠罩進去。
幾乎同時,圓圓的腳下突然爆發出璀璨的金光,不僅僅是圓圓的腳下,而是所有人的腳下,是整個旅館的地下突然爆發出無比璀璨的金光。
一座巨大的虛影從旅館外突然升空而起。兩個空心圓的下方向彼此傾斜穿過,兩個傾斜的圓連在一起,像是兩枚穿在一起的戒指,不斷旋轉著。看不出圓是什麼材質,但只要看到,就會覺得,這是世界上最高貴、最稀有、最強大的材料。
隨著虛影不斷升空,一股莫名的衰敗氣息在桂城突然出現,不斷流轉,僅僅一會兒,便有醫院內搶救的病人突然死亡,也有堅持了許久的ICU病人突然失去生命體徵,還有原本正在猶豫是否要自殺的失敗者,毫不猶豫地吞下了整瓶安眠藥。
圓圓瞬間出現旅館外,如翡翠般的貓眼中倒映著爆發出璀璨金光的旅館。圓圓無比暴怒,朝著旅館瘋狂地吼叫起來,但沒有一點作用,直到在雙圓虛影升空不久後,一根龍頭杖的虛影也突然升起,毫不猶豫地追著雙圓虛影而去。
圓圓突然頹然地倒在地上,無力的叫了兩聲後,默默走回了旅館內,趴在了林幼幼身邊。
「圓圓?」林幼幼驚慌的看著突然發生的變化,她感覺有什麼東西從心裡流走了,那是無比重要的東西。
「什麼都沒有發生。」
林幼幼看到圓圓在地上寫到。但她發現,字跡雖然仍舊娟秀,但每一筆落下,圓圓的貓爪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顫抖。
嶧城。
蘇一白平躺在地上,面朝天空。頭髮雪白,滿臉的皺紋,他咳了一聲,瞬間咳出了一大口鮮血。
要死了嗎?
他迷濛地望著天空。
依依,對不起。我太弱了,我失敗了。
對不起!
他緩緩閉上眼。
但突然,眼前被一片金光所占據。
他豁然睜開眼,似乎是心有所感,他驟然看向一旁的單元樓,但蒼老的眼睛已經不能清楚地視物了。
是誰在那裡?
他只能迷濛中看到一道倩影,站在窗台邊,仰著頭,看著天空。
是誰?是誰?
他感覺自己的心中似乎缺了一塊,他似乎忘記了什麼人?他感覺有什麼東西消失了!
蘇一白心中突然暴怒起來。為什麼想不起來?為什麼?我應該認識她的,我一定認識她的!為什麼我會難過,為什麼我會憤怒。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他,必須想起來,一旦錯過這一次,他會後悔一輩子。
可是,那究竟是誰?
李洛雨站在窗邊,臉上滿是微笑,但卻有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她看向桂城的方向。
「來了嗎?」
下一刻,雙圓虛影在空中飛快的閃爍,只一瞬,便已經接近黑色巨眼。
「去吧。我的思念!」
一抹金光自李洛雨身上突然綻放,像是一朵開在廢墟上的花。
金光透體而出,瞬間飛向空中的虛影,瞬間融入進去。
下一刻,一股恐怖的氣息在雙圓虛影上突然爆發,無盡恐怖的風壓向下壓去,地面瞬間被壓得裂開一道道縫隙。
李洛雨虛弱地趴在窗台上,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你居然敢把學弟變得這麼老,連我都不能陪著他老去!」
她顫抖著雙臂,將身子撐了起來。
「不過我還要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的話,我這輩子都沒機會能看到學弟老去時的模樣。」
她看向蘇一白,溫婉一笑,「學弟即便是老了,也還是這麼好看呢。」
「作為謝禮,那我就給你一拳吧!」李洛雨看向黑色巨眼,臉色突然一板,「奇蹟,把它趕回去!」
嗡!
雙圓虛影突然爆發出比太陽還要璀璨的光芒,在漆黑的天空中,就像是突然誕生了一輪新的太陽一般。
它似乎是聽到了少女的呼喚。
它毫不猶豫地一頭向著黑色巨眼撞過去。
宛如開天闢地一般,那一抹金光瞬間高漲,像是一面光之旌旗,瞬間成為天與地之間的主旋律,像是突然傾倒的天的支柱,帶著一方消失的世界,朝著黑色巨眼用盡一切裝了過去。
黑色巨眼似乎是感覺到了危險,徹底睜開眼睛,朝著雙圓虛影看去。待它看清來物時,那漆黑的眼球中瞬間爆發出無比的憤怒和不可置信之色。
轟!
虛影與眼球相交。
停頓了一秒。
恐怖的爆炸瞬間誕生,衝擊餘波向著四處洶湧地涌過去。像是宇宙的奇點爆發,又像是兩個世界相撞。
世界突然亮如白晝。
又很快暗淡下去。
只見天空只留下一殘破不堪的雙圓虛影,以及一耷拉著眼皮的黑色巨眼。
巨眼雖然受了重創,但它仍舊沒有消失。它冷漠地看了虛影一眼,沒有再繼續動手,而是又將目光投向地面,開始尋找起蘇一白,看看他到底死沒死。
李洛雨不可置信地看著黑色巨眼,「不可能!你怎麼可能可以扛住這一下!」
她突然宛如魔怔一樣,瘋狂大叫起來,「不對,你不是它!你到底是誰?到底發生什麼了?為什麼你可以控制它的眼睛,你究竟是誰!」
她絕望地看向蘇一白,又看向黑色巨眼,「完了。」
突然,又一股強大的波動自天邊飛快地襲來。
李洛雨豁然看向桂城的方向,「難道說?」
下一刻,一根金色的龍頭杖像是穿越時空一般,瞬間出現在雙圓虛影旁,它停頓了一下,又毫不猶豫地朝著黑色巨眼狠狠砸下。
見到來物,黑色巨眼突然變得無比暴怒,比再見到雙圓虛影時還要憤怒,它看向龍頭杖的目光無比怨毒。
它用力撐開眼,漆黑的瞳孔冷漠地看向龍頭杖。
轟!
咔嚓!
恐怖的力量瞬間爆發而開。
天空裂開一道道的裂縫,無盡的力量肆意地宣洩破壞。
在李洛雨震撼的目光下,龍頭杖砸穿了黑色巨眼。
轟!
天地間只剩下那一根手杖,它默默立在那裡,便像是立了萬年。
黑色巨眼緩緩劃成黑色的粒子消失,它又不甘心的看向大地,它一定要確定蘇一白已經死了。
但還沒等它看清,龍頭杖又一杖打下,砰地將它徹底擊散在空中。
在黑色巨眼消失後,龍頭杖沒有停頓,而是朝著風暴之眼衝去,轟的瞬間穿過風暴之眼,下一刻,一道道陽光從黑色的天幕中穿過,灑下人間,很快,黑色天幕徹底消失,陽光重返大地。
龍頭杖已經失去了蹤影,向著桂城飛快的飛去。
圓圓像是心有所感,突然抬起頭,只見一抹金光穿過旅館屋頂,瞬間出現在三樓夜依依的房間內。手杖停頓了下,一小團金色的光團從手杖上分離而出,隨著金團的分離,龍頭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瞬間暗淡下去。
金團朝著躺在床上的夜依依飛去,瞬間沒入眉心中。
隨後,龍頭杖化成一道金色的光芒,向著旅館地下鑽去。
像是感覺到了什麼動靜,圓圓和林幼幼瞬間看向夜依依。
只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睡美人,像是終於睡醒了一般。她輕輕動了動手指,眼皮子緩緩顫了顫,隨後緩緩睜開眼。
「老闆。」
蒼白的唇間輕輕吐出兩個字來。
嶧城。
李洛雨靠坐在窗邊的牆上,腳下已經被鮮血所染紅。
她抬起左手,輕輕撫過右臂,只見其上的傷口瞬間癒合,就像是奇蹟一樣。
她眼神晦暗,「林德忠,不管怎麼說,這次多謝了!」
她穿上白色大外套,將自己的雙臂遮了起來。如果此時有人把她的外套脫下來的話,便會發現,她的雙臂已經徹底消失,變得無比透明,只能看到一圈淡淡的手臂輪廓。
她扶著牆壁,緩緩站起,趁著沒人注意,她一步一個踉蹌的向著樓下走去。
偷偷回望了一樣蘇一白,嘆了口氣,隨後一個人向著酒店走去。
「學弟,早點回來呀。我一個人會害怕。」
只有一聲傷心的輕響聲隨著風吹過,消失在空氣中。
天空突然下起雨來,緩緩衝刷去戰鬥的痕跡。
蘇一白躺在雨中,看著突然發生的一切。
老林?是你回來了嗎?
「咳咳。」蘇一白咳嗽著,試著動了下身子,卻發現已經老的動不了了,嘆了口氣。但他知道夜依依有救了,老林回來了,那一切都沒事了。只是他要死了。
雨滴自天落下,落在蘇一白的臉上,或許是真的太老了,他感覺雨水打在身上居然還有些疼。
「抱歉。我又失敗了。」蘇一白望著天空,淚水終於止不住的流下來。
嗡!
雙圓虛影突然顫了一下,隨後突然從空中墜落,向著蘇一白衝去,在蘇一白驚訝的目光下,一頭扎進了他的身體中。
像是枯木逢春。
隨著蘇一白淚滴低落的地方,一顆枯黃的青草漸漸地在地面的夾縫之中生長出來,虛幻的露水滴落,落在蘇一白蒼老的身體上。
於是,在這一瞬間,蒼老的身體重新煥發出生機。
這是奇蹟。
蒼白的頭髮在這一瞬間,全部變黑。滿是皺紋的臉頰在這一瞬間,恢復成如嬰兒一樣粉嫩的肌膚。破裂的身體在這一瞬間,所有的裂痕都悄無聲息的彌合了。
一股新生的力量從他體內誕生而出,就像是擁抱死亡後才能生長出來的小草一樣。
他扭動著身子,從地上爬了起來。
渾濁的雙眼早已恢復正常,他感覺從雙眼中看到的世界,比一開始還要清楚。
他看著周圍一片狼籍的環境,在地上躺著的橫七豎八的人群中,他找到何方,走過去,用力搖了搖,見何方睜開眼,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何市長,你醒了?」
何方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腦袋,從地上爬了起來,看到躺著的眾人,連忙問道:「蘇先生,這裡發生什麼了?」
蘇一白猶豫了,還是把自己看到的都告訴了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