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六章 棉托羅姓什麼

  「陸老師,不會突然竄出來一些蝙蝠吧?」路明非提心弔膽的問。

  在岩縫裡他必須躬著身子前進,否則抬起頭就會撞到厚實的岩壁。在頭頂的探照燈刺眼白光中,腳下的圓形怪石不規則地摞著,足有沒膝的雜草從它們的縫隙中冒出,半截葉面已經枯黃,不難想像當年是發了瘋一樣的茁壯成長。

  「你連龍都不怕?那些會飛的蝙蝠又能怎麼樣?」無可奈何的聲音從前方傳出。

  倒不是因為嫌棄路明非出個任務婆婆媽媽就像小女生一樣,又怕蜘蛛又怕昆蟲。

  而是因為陸離比自己的學生要高不少,李嘉圖同學是躬著身子行走,他差不多就要趴在地上了。

  逼仄的空間四處都是刺骨的涼風,除了人造的探照燈以及陸離身前微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光芒,沒有任何天然燈火,一不小心腳踝還會被石縫卡住,拔出腳踝那些碎石會在黑暗中滾落得無影無蹤。

  長長的黑暗看不見盡頭,令人不僅懷疑這條路是通往地獄的。

  「龍和蝙蝠不一樣嘛……」路明非激動的同時又有些顫顫巍巍的,只好沒話找話緩解自己的緊張。

  他寧可現在和死侍或者龍王打得死去活來,也不願意走在這種類似礦井的隧道中,回聲隆隆。

  孤單果然是最大的魔鬼,幸好這裡有陸老師陪他,不然估計會寂寞得發瘋吧?

  「龍和蝙蝠有什麼不一樣?」陸離忽然停下,在石壁上敲了敲,悶響證明四周都是實心的,沒什麼暗道。

  「都有一雙翅膀,都會飛,都是討人厭的傢伙。」他忽然捂住口鼻,並打手勢示意路明非戴上防毒面具,裡面搭載著小型的供氧設備。

  「怎麼了?」路明非從戰術背包里掏出面具,將自己的口鼻罩住,瓮聲瓮氣的問。在一開始他們並沒有佩戴,嫌棄這個東西設計的跟口球一樣。

  通訊頻道和岩洞中同時傳來他的聲音,陸離用手拈起胸前的一個小玩意,就像是一根燃盡的火柴。

  這是『燃燒的木柴』,鍊金術中很常見的一個小玩意。

  路明非在鍊金課上見過,但沒想到陸老師竟然把這個東西也別在胸前了,自己沒有發現。這根『燃燒的木柴』已經熄滅,沒有青煙,甚至沒有看到任何火光。或許有,但是完全被陸老師高大的身軀遮住了。

  「熄滅了?」他大吃一驚。

  這節木柴的功效差不多類似於深井救援中用吊繩放下去的蠟燭,如果熄滅就說明氧氣濃度不夠,在救援、盜墓里都很常見。

  「氧氣濃度不夠,我還聞到了一股惡臭,不知道是什麼。」陸離搖搖頭,「總之情況沒有想像當中的要好,你離我近一點,這樣出了什麼意外還有個照應。」

  「真希望不是狗屎。」路明非嘟囔著小跑了過去。

  陸離臉都黑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龍族遺蹟里能有狗屎嗎?千萬年過去了,就是有也變成化石了。

  他們繼續在黑暗中前進,陸離把天叢雲握在掌心,這樣無論是突然竄出來一條龍或者死侍,都可以一刀把他斬成碎片。岩洞塌方了也沒關係,他足以用精神領域開闢出一個安全空間,等待掌握大地之力的夏彌同學前來救援。

  「陸專員?」

  「陸專員?能聽到嗎?」兩人的耳機同時傳出嘶吼般的吶喊,聲音斷斷續續似乎被電磁干擾了,聽得不真切。

  「能聽到。」師生頗有默契地同時說。

  路明非一時嘴快,反應過來後訕訕一笑,明白棉托羅副部長不是叫他,而是陸老師。這算一個小小的烏龍,誰叫『陸』和『路』在外國人眼裡都是『LU』呢?他們兩人同姓,這樣的稱呼很容易搞混。

  「什麼事?」陸離問,他能聽得出對方的喘息聲。

  「我們的基地……基地拉響了警報,遇到了死侍的襲擊!」棉托羅的聲音有些急促,隱約還能聽到廝殺聲,顯然是在火山附近也遇到了死侍的偷襲。

  「你們的情況怎麼樣?用我出去把那些死侍幹掉嗎?」他問。

  對方一怔,似乎沒想到陸離根本不擔心分部基地,而是更加擔心他們的安危。

  陸離的確不擔心分部的基地,能出什麼大事?就是天空與風之王出現都無法徹底摧毀,眼下白王死去、黑王繭化、奧丁留在阿瓦隆島,自己又在岩洞中匍匐前進,夏彌同學當真稱得上世上難尋敵手。

  「我們這裡的情況還能應付,畢竟精銳全出也攜帶了重火力武器,只是基地那邊的防守空虛……」棉托羅的聲音有些遲疑。

  「基地那邊不用擔心。」陸離一時也無法解釋這件事,畢竟傳出去太過駭人聽聞了,「如果你們實在擔心,就分出一些人手支援基地,估計等你們趕回去的時候都塵埃落定了。」

  「好。」這句回答乾淨利落,通訊當即結束。

  「真是不省心啊,天底下的死侍能不能死絕了?」他搖頭深深嘆了一聲,接入另一個頻道,「夏彌,夏彌?」

  兩聲呼喚,沒有任何回答,仿佛那位學生已經下線。

  路明非猶豫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師妹……不會遭遇什麼意外了吧?」

  「意外?應該不至於吧……」陸離罕見的沒用確定的語氣,他又繼續呼喚兩聲,「棉托羅?棉托羅?」

  「基地的通訊系統……被摧毀了……我們正在全力搶修……」回答斷斷續續的,就像通話的那一頭進入了地下停車場或者電梯。

  「沒什麼事,他們能搞定。」

  路明非鼓著嘴,偷偷翻了一個白眼。陸老師是不是太樂觀了?師妹一個人真的hold住?似乎他老人家非常有信心,一點也不擔心師妹會不會遭遇不測。

  「我們繼續走吧。」他說。

  前方一片死寂,他們走了十五分鐘,隧道漸漸寬闊起來,不必躬著身子,可以直立行走了。可陸離忽然一揮手停住,幸好路明非全神貫注,否則得一頭撞在他的背上。

  探照燈聚焦在某個方位,那是一個人頭蛇身的青銅雕塑,嘴裡是毒蛇般長長的信子,斑駁的身體上石層開裂,落滿了蛛網。它的雙眼是空洞的,就像被人活生生剜走一樣,視線始終聚焦在前方。

  「守門人?」路明非已經不是鍊金術上的小白了,能看懂它的腳下連通著繁瑣的花紋。

  「一個破爛而已,連鑰匙都不用。」陸離拔劍而起,一個虎躍跳向半空,手中瑩白的光芒暴漲,岩壁的四周留下了冷厲的劍痕,石粉簌簌而落。

  路明非只見他五指併攏,在踏入某個領域的瞬間,那條人頭蛇身的雕塑活了過來,長長的信子想要把半空的身影吞捲入腹。只可惜在凌厲的劍芒下信子被斬斷,併攏的五指蓋在雕塑的頭頂,一招『仙人撫我頂』,雕塑由乾癟的肉體再次石化,森森白光如冷氣般匯聚在掌心,最後完全被焚燒成齏粉。

  「骨頭?」他在那堆廢墟中見到了人的腿骨,似乎岩層抵禦了時光的偉力,讓內部始終如新。

  「對,是曾經負責搬運石料的工人。」陸離落地後滿是唏噓,殺氣森然,「這個守門人曾經一口氣吃掉了二十三個工匠,只是為了立威而已,令人作嘔。」

  他一腳將那些斷裂的殘骸踩得粉碎,令這些石粉與大地融為一體,讓這些死後也不得安寧的魂靈得到了救贖。

  路明非也真心實意地鞠了一躬,算是哀悼。他再一次清楚的認知暴虐的龍族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否則混血種、人類必定是如牛馬般被奴役著。

  兩人繼續前進,雖然空間開闊起來,能聽到自己腳步的回聲,可類似水滴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楚,隱約能感覺到有人往自己的脖子後面吹冷氣。

  誰都沒有回頭。

  路明非記得這是書上說過的『龍吞魂』,是一種非常罕見的鍊金術現象,只要你回頭這種守衛就會吸食你的靈魂,讓你徹底變成一具沒有生機的木偶,傳說中狼吃人的方法就是從這個現象演變過來的。

  最要命的是這種現象無法用物理的手段破除,因為它們來自這座遺蹟中雕刻的符文,是虛空的守護者,除非把遺蹟一起摧毀,否則絕對不要回頭看。

  陸離自信這些所謂的『龍吞魂』無法吸走自己的精神,當然路明非也一樣,否則他體內的魔鬼兄就要失業了。不過為了保險起見,他們誰都沒有回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陸專員?」

  「陸專員救救我們……」

  就在路明非緊緊跟著陸離的腳步不敢踏錯一步的時候,虛空中又傳來了哀嚎一樣的求救聲,是棉托羅副部長,他氣若遊絲,非常虛弱。

  聲音似乎從耳邊傳來,又仿佛鋪天蓋地哪兒都是。

  陸離什麼也沒聽見,不知道是不是游靈畏懼他的精神力,或許是別的什麼因素,沒有受到半分干擾。

  從高空看,他腳下的每一步都踩出了玄奧的符文,風火水土四大元素依次亮起,地板被點亮。這次前進看似沒有任何兇險的機關,實則危機四伏,龍類對於深坑、釘板、跳屍那些小把戲不屑一顧,貿然踏錯一步都會被傳送到不知哪裡去。

  就連陸離隱隱都有些吃力,倘若不是諾瑪從獵人網站恢復了數據,他完全破解腳下的鍊金術都需要數月乃至於更久的時間。

  「怎麼了?」破解腳下這片區域最後的符文後,陸離沉聲問,背後的腳步聲已經停止了一段時間,路明非似乎站在原地。

  「我聽到了棉托羅副部長的求救聲。」路明非依舊沒有回頭,已經僵硬的身體重新軟下來,緊隨其後跟了上去,「是陷阱吧?」

  「沒錯。」陸離側身豎起大拇指,「雖然你學到的教科書上還沒寫,但這種情況是『龍吞魂』的進化,它會模仿你熟悉的人,發出痛苦或……一些其它情況的嚎叫,目的就是為了勾引你回頭。」

  「明非,你是怎麼發現的?」陸離有點吃驚,雖然他沒有聽到,但是不難想像是以假亂真的模仿,尤其是這位學生還沒有學習過相關的內容。

  褒獎和讚揚的語氣讓路明非心裡樂開了花,他自豪地呲牙,「那是因為他喊的是『陸專員』,這種指代明顯是喊陸老師你。可我看你並沒有停下來或者回答的意思,就知道這是針對我的陷阱了。」

  「明智的選擇。」陸離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問,「那假如他喊的是你的全名呢?」

  「這個……這個……」路明非稍稍把頭低下了,只是笑,「那就說不準了,可誰讓我們的姓氏稱呼一樣嘛,棉托羅副部長……唉?」

  聲調忽然拉長,他隨口一問:「說起來這位副部長姓什麼?棉麼?」

  陸離也忽然停下腳步,腦子裡似乎有電光閃過,又重複了一遍這個疑問:「對啊,棉托羅副部長姓什麼?」

  「陸老師你不是看過他的檔案麼?怎麼不知道他姓什麼?」這裡的通道足以兩個人並肩,路明非迅速小跑上去與他齊平。

  「檔案里沒寫,在姓名欄那裡只有棉托羅這三個字。」陸離沉思著。

  這是個怪異的現象,他姓陸,路明非也姓路,愷撒則姓加圖索,托奎部長則姓吉利,全名是托奎·吉利。國內外姓氏的順序雖然有差異,但都不會缺少『姓』和『名』,唯有棉托羅副部長,別人對他的稱呼總是如此,熟稔的人更是直呼他『棉托羅』,仿佛這個人沒有姓氏只有名一樣。

  「會不會他姓棉?或者托羅?」路明非好奇地問。

  「他又不是我們國家的人,怎麼可能姓棉?說起來百家姓里有這個姓嗎?」陸離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學生,「我看過他的中文檔案,也看過英文檔案,英文檔案姓氏那欄只有Miantoro這幾個英文字符,沒有中斷號。」

  「真奇怪……」路明非撓撓頭,對於前一個問題他無法回答,百家姓他只記得『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這八個姓氏。

  「是挺奇怪的,不過世界上奇怪的東西多了,或許是他們當地的特色?」陸離沒有在這件事上耽擱太久,他隱隱感覺哪裡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或許有什麼隱情吧,可惜通訊中斷了,要不然可以直截了當的問他。」

  「嗯。」路明非輕輕應了一聲。

  他們繼續前進,隧道從兩個人並肩通過變成足以四輛馬車並駕齊驅,富麗堂皇得不成樣子。探照燈的光束在前方越來越遠,他們背後的黑暗中,有一滴青色的水從穹頂墜落,打濕了兩人曾經踏過的地板。

  【如果您喜歡本小說,希望您動動小手分享到臉書Facebook,作者感激不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