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橘政宗的身敗名裂

  「殺了他!」源稚生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如此憤怒。

  他沒由來地害怕,害怕王將手裡的梆子,心裡有一道聲音告訴他:那是絕對不能奏響的禁忌之音,一旦敲響就有什麼東西再也回不來了。

  可源稚生太虛弱了,連握刀的力氣都沒有。

  不過所幸他並不是一個人孤軍奮戰,矢吹櫻率先發動了『陰流』,數十個閃著藍光已經淬毒的苦無與風魔手裏劍在空中盤旋。

  它們能輕鬆破開龍鱗的防禦,在間隙薄弱的地方把毒素灌輸進去,哪怕是一頭大象也能被放倒。

  可矢吹櫻的拿手好戲在王將面前失效了,他點亮了自己的黃金瞳,那是和源稚生、風間琉璃、上杉繪梨衣暴怒時同樣的瞳色,融化的赤金代表著他相當於人形的次代種。

  忍具在他身體表面就被滾熱的熱量融化了,摻雜著毒素的鐵水順著鱗片流淌下來,在地基上燙了一個大坑。

  「開火!」烏鴉率先扣動扳機。

  鍊金子彈組成了彈幕之雨,數十支槍械的槍口火焰甚至短暫地蓋過了他的瞳孔金色,被動能逼退王將怒吼一聲,但這股聲音很快被更強大的氣流壓過。

  是夜叉,他往火箭筒裡面又裝填了一枚高爆彈,火藥當量足以徹底炸毀一棟三層小樓。

  金屬彈頭頂著王將的腹部讓他退到了外面,爆炸的熱浪讓所有人以手遮面,餘波徹底粉碎了橘政宗遺留的這間小屋,四面的牆壁轟然倒塌。

  可這種爆破甚至沒有讓王將受傷分毫,他頂著源源不斷的子彈雨再度起身,手中開始敲打梆子。

  「這究竟是什麼怪物?」烏鴉傻眼了。

  為什麼對於死侍擁有致命威脅的汞彈頭沒有任何用?

  他原本以為源稚生就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混血種,可入侵者、風間琉璃、王將的實力似乎都不遜色他的全盛時期,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稚女?稚女!你怎麼了?」源稚生忽然抓住弟弟的肩膀。

  源稚女的身軀在梆子聲響起之後就在不停地顫抖,連源稚生本人也覺得要控制不住澎湃的殺意。

  但後者受到的影響更甚,他的瞳孔在金色與黑色之間來回切換,稚子與魔鬼的神情不斷交替。

  「哥哥……」

  源稚女已經虛弱到吐字不清了,他躺在源稚生的懷裡,笑容卻逐漸歹毒起來,那個名叫『風間琉璃』的惡鬼再度被喚醒了。

  他眼中的金色曼陀羅花紋正在緩緩成型,「再見了。」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投擲出源稚生遺落在地面的童子切,直指王將的胸口。

  源稚生看見過弟弟露面時對自己投出的必殺一刀,那是力量與技巧的巔峰,而這次出手遠遠不如,力度就像兄弟們以前在河邊常玩的『打水漂』遊戲。

  王將用一隻手輕鬆抓住了長刀的刀刃,隨便撇在一邊:

  「來吧,我的乖孩子,你該醒來了。」

  那張能劇面具的臉上忽然咧嘴一笑。

  源稚女臉上沒有任何神情了,妖異的金色重新出現在瞳孔中,風間琉璃的再度甦醒,伴隨著源稚生撕心裂肺的吶喊,仿佛莎翁的《安東尼與克莉奧佩特拉》到達終章。

  「你這傻.逼亂認孩子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一改?你也配擁有孩子麼?」

  隨著一聲咒罵,梆子聲戛然而止,血如噴泉。

  源稚生猛然抬頭,撲面而來的是巨龍咆哮的聲音,一柄旋轉著的鍊金飛劍斬斷了王將的手臂。

  「你是?」

  王將轉過身,是一個沒見過的男孩,他身邊還跟著一位暗紅色頭髮如海藻的女孩。

  「陸離?」源稚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雖然不知道對方用了什麼辦法改變了容貌,但他的聲音沒有變,凜冽如山泉,仿佛能清洗心頭的罪孽。

  「沒禮貌,要叫我陸老師。」

  聲音被遠遠地送了過來。

  隨著聲音過來的,還有一道高速奔行的身影。

  那簡直是豪華跑車油門踩到底才有的速度,比王將要快上很多,何況這個老傢伙已經失去一臂,戰鬥力銳減。

  王將來不及躲閃,陸離已經跳躍至半空,他抓著對方的肩膀,雙臂發力把他拎了起來,旋即狠狠摔在地上。

  他被摔得七葷八素,可陸離已經側著身子再次用手肘發動進攻,那兇狠的一擊直接撞碎了他的肋骨,一大口鮮血從嘴裡噴了出來。

  這還沒完,陸離又提著衣領把他薅了起來,左勾拳、上勾拳、膝撞……自由搏擊中的招數盡數落在這個傢伙身上,肉體攻擊如暴雨狂風,令人無處躲閃。

  眾人怔怔地看著先前還不可一世的王將,他的神氣與自信蕩然無存,與陸離的戰鬥就像剛出生的嬰兒挑戰拳王泰森。

  第一拳打碎了他的下巴,能劇面具破碎;第二拳打塌了他的鼻樑,暗紅色的鮮血染紅了衣物;第三次的膝撞撞向他的小腹……所有男人心頭一涼,就連矢吹櫻都扭過頭去。

  「稚女!」王將用悽厲又模糊的聲音高聲喊。

  梆子聲停止後就暈倒的風間琉璃忽然睜開眼,他一個小跳拉開了與源稚生的距離,面對王將的呼救卻選擇了冷眼旁觀。

  「別想著掙扎了!」

  陸離最後把這個被打得不成人樣的王將單手舉起。

  他抓住王將的頭與後膝,繃直的雙手漸漸呈彎曲狀,骨骼一寸一寸崩碎的聲音奏響,毫無疑問,那是脊椎正在斷裂。

  「留活口!」

  源稚生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火急火燎地喊。

  他從未想過如此毒辣的招數能在一個總是笑的年輕老師身上施展出來,這是什麼仇恨?

  可陸離只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根樹枝,樹枝上光華流轉,閃爍的銘文仿佛擁有毀滅世界的能力。

  「這!這是什麼?」王將死到臨頭,竟然生出了好奇心。

  「與你無關。」陸離並沒有將樹枝刺進王將的大腦,反而橫著拋向風間琉璃。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虐殺王將的時候,這個傢伙正準備偷偷溜走。

  已經恢復少許力氣的風間琉璃縱身一躍,跳到了牆壁的殘垣上,他陡然轉變方向,與先前形成一個完美的直角。

  但那根飛出去的樹枝竟然帶有導航功能,也跟著轉彎了!

  風間琉璃悶哼一聲被擊落在半空,那根樹枝就壓在他的後背上,看似輕盈卻壓得他直不起身,仿佛五指山落在了孫猴子的頭上。

  與此同時,夜空中傳來『咔』的一聲。

  是陸離踩著王將的頭顱,他的右腳稍稍用力,那堅不可摧的頭骨像豆腐一樣破碎,金到發紅的瞳孔暗淡下來,怨毒地望著天空。

  「你怎麼把他殺了?」源稚生又氣又怒,「逼問他可以拿到猛鬼眾的一手資料!」

  「死人也是能夠開口的,這對於一個鍊金術士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接下來的一瞬間,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見過的一幕。

  只見陸離高抬雙手,淡藍色的螢光在死去的軀體中綻放,他用一隻手按住王將被踩碎的頭顱,拽出了一道透明的虛影!

  那是精神,也是靈魂。

  「喏,這是他的靈魂,他不會有任何秘密了。」

  陸離輕描淡寫地說,把王將的精神塞到了一個牛奶盒子裡。

  「夜叉你打我一下,我是不是還沒睡醒?」烏鴉喃喃自語。

  比王將更可怕的實力、從未聽說過的鍊金術、自動追蹤又憑空出現的樹枝……這真是那個他生活了幾十年的世界?

  放在平常,夜叉聽到這個請求早就掄圓膀子躍躍欲試,說不定還會說「老子早就想這麼幹了」。

  但今天他一改武夫的莽撞,驚訝到連嘴都合不攏了。

  頭腦簡單的人,世界觀更容易被顛覆。

  「不如換個地方說話?我已經聽到警視廳的鳴笛聲了。」陸離挑眉。

  「是你帶走了繪梨衣啊……」

  源稚生的目光卻留在他後面那個女孩的身影上,雖然容貌改變,但身形、特徵以及玄之又玄的氣質,是很難掩飾的。

  何況陸離已經頂著一張陌生的臉,繪梨衣為什麼不行呢?

  「原來是我錯了。」

  源稚生機械地挪動雙腿,拒絕了屬下的攙扶,背著源稚女慢慢走了出去。

  其他人見狀趕緊跟上,沉默不語。

  ……

  高速公路上。

  矢吹櫻仍舊擔任司機,副駕駛上是昏睡的上杉繪梨衣,因為梆子聲的影響,她的精神狀態並不好。

  「你們怎麼從海底逃生的?路君、加圖索君、楚君還好嗎?」

  死一樣的沉寂中,源稚生率先開口。

  在這輛汽車上,后座擠著三個男人。風間琉璃被執行局帶來的鍊金繩索五花大綁,又被陸離敲暈了,位於最右側靠窗的位置。

  中間的是源稚生,風間琉璃的腦袋就靠在他的肩膀上。

  最左側是陸離,鍊金長劍·倚天搭在他的膝蓋上。

  「他們三個還好,但你們幹了一件愚蠢的事。」陸離用長者的口吻教訓源稚生。

  「如果是把你們拋在深海這件事,我非常抱歉。」

  陸離不悅地看了他一眼,「這不算什麼,我說的是你們背叛本部,簡直愚蠢到家!」

  「陸君你不是日本分部的人,是不會懂得我們的痛苦的。」源稚生嘆了一口氣。

  「你們和學院有什麼瓜葛,我管不著也不想管,這件事你們跟校長說去。」陸離一副甩手掌柜的態度。

  「可你們真的以為核彈殺死了白王的聖骸嗎?沒有,高天原是一座空城,它早就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

  源稚生聽聞如遭雷擊,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真……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們在高天原里逛了一圈,只找到了古龍的胚胎。多年前破冰船沉入高天原,是一場祭祀,古龍的血喚醒了那個傢伙。核彈摧毀的只有胚胎與空城,哦,還有差點被波及的我們。」

  「抱歉。」

  事到如今,源稚生除了說對不起還能說什麼呢?

  「你為什麼會受這麼嚴重的傷?又為什麼跑到千葉?這個傢伙又是誰?」

  第一個與第三個問題是明知故問,只有第二個問題才是陸離真正想要知道的。

  「今天有入侵者闖入了源氏重工……」

  源稚生也不覺得橘政宗被殺死是什麼秘密,蛇岐八家更換大家長是瞞不住的。

  「這個入侵者這麼厲害?能當著你們所有人的面殺死橘政宗?」

  「他再厲害,也被鍊金飛彈殺死了,屍骨無存。」源稚生冷冷地說。

  陸離不置可否,心說我這不是好好地活著嗎?

  「因為某些原因,我不得不去千葉去尋找某樣東西……這是我的弟弟……」源稚生簡單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

  他的目光忽然變得犀利起來:「你和我妹妹又是怎麼回事?」

  「我在上浮的過程中碰巧見到了她,她說要出來玩,我就帶她來迪士尼樂園玩嘍。」

  「你沒有對她做什麼吧?」源稚生的目光依舊帶著懷疑。

  陸離不滿地看著他,「你那是什麼眼神?我可是受人尊敬的人民教師,怎麼會對自己的學生干一些齷齪下流的事情呢?」

  「你的學生?」

  「你妹妹擁有非常高的鍊金天賦,假以時日,會成為這個世界上僅次於我的偉大鍊金術士。」

  「繪梨衣擁有這樣強大的天賦?」

  源稚生心神劇震,忍不住把目光轉向副駕駛的妹妹。她安靜地睡著,只不過脖頸處的鱗片還沒有褪去。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著呢。」陸離幽幽地說。

  「對了,你就沒有懷疑這次遇襲是怎麼回事嗎?你弟弟和猛鬼眾的人,為什麼能找到你?按照你先前所說,連你的助理們都不知道目的地。」

  「我也好奇這件事,可稚女這個狀態是不可能對我透露實情的……」

  源稚生猛然抬起頭,「你不是說提煉了王將的精神嗎?他的記憶中一定有著關於這件事的記載!」

  陸離早就等待他問起這件事了。

  他拿出牛奶盒,抓住對於鍊金術一竅不通的源稚生,進入了王將的記憶宮殿。

  「這就是王將的精神世界嗎?」源稚生第一次領略鍊金術至高無上的奧妙。

  他隨便抓起一本書,書里是某一段相關的記憶,那是一座港口,還有一艘破冰船。

  源稚生看到了邦達列夫與赫爾佐格,故事卻跟橘政宗講述的相近但最終的走向不同——邦達列夫對赫爾佐格痛下殺手,卻沒有在黑天鵝巷殺死這個惡鬼。

  反而是從地獄歸來的赫爾佐格殺死了邦達列夫,並繼承了他的遺產。

  之後赫爾佐格用邦達列夫的技術製造死侍、研究超級混血種的克隆體,從始到終,根本沒有橘政宗這個人。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源稚生好像瘋了。

  在他的背後,陸離卻無聲地笑了起來。

  赫爾佐格是一位能算得上強大的鍊金術士,他用自己的精神碎片與影舞者的精神融合,從而能控制這些超級混血種。

  但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失敗也是於此。用來控制影舞者的精神碎片,竟然能被人解析出來。

  可謂是既生瑜何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