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城門

  第406章 城門

  在地底深處,一聲悽厲刺耳的嘶吼,轟然傳出。震耳欲聾的叫聲,像是猛禽發出的。

  李漁凝目看去,那個探出的爪子上,也帶著鋒利的尖勾。

  大地裂開一道口子,周圍的土地如同地龍翻身,地面上所有人都跟著抖動起來,大地上只有高聳的城牆,依舊堅挺。

  汴梁城,不愧是六朝第一城,它的硬體足夠傲視天下,就是裡面的主人差勁了點。

  在女貞的大營內,詭異奇特的鼓聲,一刻也不消停。

  薩滿教的巫師們,揮動雙手,姿態詭異,動作古樸。他們的動作,很像是猛獸捕獵前的蟄伏,又像是撕咬猛撲。

  此時,從裂開的口子裡,冒出滾滾濃煙。這些煙霧,就像是從地底九幽冒出的鬼氣,帶著濃烈的臭味,黑氣越來越濃郁。

  黑色的煙霧,遮天蔽日,彷彿無形中有詭異之力,滾滾而來。這些靈力,李漁完全探不出是什麼門道,它不屬於任何已知的靈力。

  不過那種澎湃、磅礴,不難讓人知道,它的強大。

  巨大的獸爪,緩緩向前,撥開了所有的泥土。大地的震顫稍作停止,卻如同暴風雨前的寧靜,雖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城池內外的喊叫之聲漸漸不可聞,這一刻世界似乎全都安靜了下來。

  霍得一聲,一隻巨大無比的身影,飛到了半空。它捲起漫天的塵土,揚著無盡的黑霧,就像是從九幽地獄鑽出的惡魔。

  儘管開打以來,敵我雙方的法術,都是聲勢浩大,震撼人心。

  但是這一次的動靜,依然是最離譜的,好像是世界末日來臨,烏雲堆積,雲層中電閃雷鳴,帶著一絲絲的光亮,照耀著地上無數木然呆滯的人臉。

  黑雲散去,露出真容,一隻雪白羽毛帶著黑色斑點的巨鳥,盤旋在天空。它的眼神銳利,不過嘴邊似乎掛著一塊腐肉,仔細一看,是它自己的肉,依稀可以看到白骨。

  它的雙翅展開更接近百丈,尖喙銳目,腳爪亦是鋒銳巨大,每一次揮動翅膀,就是狂風大作。

  沒有絲毫的猶豫,巨鳥俯衝而下,用尖喙和巨爪向趙福金攻擊。

  她身上的人皇之氣覺醒,成為所有蠻獸最痛恨的目標,根本不需要巫師們施法指引,所有蠻獸都會首先以她為目標。

  趙福金這次沒有遁地,更沒有抱頭,她勇敢地站在所有蠻獸的面前,儘管這些怪物一個個血盆大口,散發著她最害怕的惡臭,其中有幾個蠻獸,光是獠牙都有趙福金的身體大。

  她的目光,沒有恨意,沒有畏懼,甚至沒有波瀾。祥和神聖的氣息,從她的身體散發出來,這絕非人皇的氣息。

  人皇,身為大地之主,向來是霸烈至極的,人皇之氣,威勢不可阻擋,跺一跺腳,整個天下都要震動。手臂一揮,億萬生靈為之驅使。

  李漁知道,這是趙福金自己的氣息,她是如此的附和張老頭的要求,李漁眼底也不禁露出一絲的欣慰。

  老頭,看到了麼,這就是我給你找的徒弟。

  李漁長舒一口氣,伸手一揮,五行旗打出,布下一個聚靈陣。他這一次沒有絲毫保留,周身兩個大道全都運轉起來,手指翻飛,各種法術層出不窮,全都是輔助類法術。

  儘管李漁很多時候,都必須親自下手,但是他最大的本事,也是最厲害的本事,一直是輔助。

  躲在暗處,掌控全局,強化隊友。

  其實這比衝鋒陷陣還要難,也比一往無前地衝鋒更加重要。

  他在雲端,把所有靈力打入趙福金的身體,助她屹立不倒。

  有了這個金牌輔助,趙福金壓力減輕不少,她努力地催動厚土訣,要保護住更多的人。三個泥人,從她的腳底,猛地長大。

  他們伸手一抓,就是一大堆的百姓,小心翼翼地抬到趙福金的身後。有蠻獸衝過來,三個泥人的拳頭,便如小山一般,砸了過去。

  這些被女貞韃子驅趕,來到汴梁城下的百姓,本來發現汴梁城門緊閉,已經絕望。

  但是此刻,他們重新燃起了希望。給了他們希望的,就是眼前的帝姬,她渾身閃爍著金色的光芒,如同傳說中的神仙,庇護者無辜的弱者。

  人族為什麼會崛起,在上古的時候,大地上蠻獸無數,它們每一個都有著百倍、千倍於人的身軀,有著摧山裂地的能力。

  但是只有人族的強者,會有慈悲之心,會保護庇佑同族的弱者。

  久而久之,一種叫做信仰的念力,出現在天地之間,成為三千大道之一。

  強者在其位,弱者受其惠,人族靠著這個逐漸走向強盛。而不可一世的凶獸,則被一一打敗,埋在了北邊的極寒之地。

  所有人都在默默為帝姬祈禱,在生死之際的信仰,是最純粹的念力。

  城樓上,守軍也都含淚望著眼前這一幕,帝姬嬌小的身軀,便如一座山嶽,護衛著這座城池。

  沒有人看得到李漁在背後布陣、療傷和輸送靈力,也沒有發現林靈素畫了多少靈篆加持,此時眾人矚目的,只有趙福金。

  「像是一隻海東青。」林靈素看著天空中的巨鳥,小聲說道。

  「海東青?」李漁搖頭道:「哪有這麼大的。」

  林靈素呵呵一笑,「北漠雖然都是信薩滿教的,但是各自圖騰都不相同,女貞以海東青為圖騰,女真以野豬為圖騰,契丹以狼為圖騰,党項以羊為圖騰,這隻巨獸,或許就是海東青的祖獸。莽荒時期,靈力充沛,誕生這般軀殼也不足為奇。」

  「管他是什麼,還能打得過龍的傳咦?」

  李漁眼珠一轉,計上心頭。

  喜歡操控蠻獸傷人是吧?

  他的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手掌.——

  蔡京府上,擠滿了各路官員。

  他們中有主戰派,有主和派,也有投降派,但是無論是哪一派,他們首先都是蔡京的心腹。

  這幾年把持朝政,蔡京戰線了驚人的官場鬥爭藝術,把政敵幾乎全部趕出了汴梁。

  他們都在等著蔡京拿主意,但是蔡京一直沒有露面。

  在蔡府內院,書房中,門口站著幾個身穿勁裝的侍衛守門。

  過道中、長廡內,都有人把守。

  藍從熙訝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蔡京坐在上首,底下是一群陌生的面孔。

  他們舉止古怪,打扮更是舊漢遺風。

  「女貞韃子不守信義,南下中原,打亂了我的計劃,如今局勢已經不可收拾,依我看不如將錯就錯,趁機奪位。」

  藍從熙嚇得手腳冰涼,太師竟然有意謀反,而且還蓄養了這麼多死士。

  看他們的樣子,怎麼都不像是大宋的人。

  蔡京笑吟吟地看向藍從熙,問道:「你怎麼看?」

  藍從熙後背完全被汗水溻濕,他慌張起身,跪地道:「學生唯恩相馬首是瞻。」

  蔡京笑呵呵地說道:「你這是做什麼,我們相識已久,彼此患難與共,我對你提攜重用,你對我忠心耿耿。我準備派你,前去女貞大營,與韃子們講和。」

  「恩相,他們兵臨城下,氣勢正旺,能答應咱們的議和麼?」

  蔡京冷笑一聲,「韃子們生在苦寒之地,哪裡享受過中原的富貴,南下無非是餓極了,尋口吃的。你去了之後,告訴完顏宗翰,只要他肯撤兵,汴梁內的美女、金銀、布帛.隨便他開口。」

  藍從熙心中更加惶恐,這不是讓自己去賣國麼?這個條件開出去,不知道多少百姓,會因為這個條約家破人亡;不知道多少的女眷,要被蹂躪玷污;多少店鋪,會被洗劫一空。

  這是中原大地,從未有過的屈辱,肯定會遺臭萬年。往前推百年、千年、萬年以前的洪荒,都沒有這樣的例子。

  藍從熙做官坐到這個地步,肯定不是傻子,他十分清楚,若是真的有女貞韃子退兵那一天,自己毫無疑問,會被推出來背鍋。

  到時候,只怕會一死以謝天下,來洗清蔡京的罪過。

  藍從熙剛想開口,蔡京旁邊的人,走到他的跟前。

  他伸出手來,覆蓋在藍從熙的額頭,很快藍從熙眼中的恐懼慢慢消失。

  他木然跪在原地,神情呆滯,面無表情。

  如此詭異的場面,書房內的人恍若不聞,蔡京站起身來,「事不宜遲,就這麼辦!」

  突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從外面進來一個蔡府的侍衛,他滾到房中,抱拳道:「太師,城外有變!」

  「城破了?」

  蔡京等人霍得一下站起身來,激動地問道。

  萬一城破了,他們的算計將全盤落空,甚至自己也有生命危險。

  畢竟女貞韃子的兇殘,早就傳遍了六朝,尤其是他們血腥殘忍地屠殺虐待契丹貴族的消息傳來之後。

  侍衛高聲道:「城門沒破,有人守住了女貞的進攻。」

  「是誰!」

  「茂德帝姬。」

  蔡京雙眼一瞪,驚疑不定,他身後的人也都上前一步,「茂德帝姬是何方高手?」

  「她是陛下最寵愛的帝姬,一直跟著林靈素學道。」

  蔡京敏銳地發現了事情的蹊蹺,他壓低聲音,「茂德帝姬在上神霄宮之前,曾被李漁帶出皇宮。正經門和神霄宮,根本就是一丘之貉,他們的掌教李漁和林靈素整日廝混在一起,這些年一直共進共退。這件事,沒那麼簡單!」

  「又是李漁!」身披漢式袍服的人,咬牙道:「這次不能讓他再壞我等大事。」

  在他們身後,花子虛低下了頭,心中十分緊張。

  怎麼把消息傳出去,交給主人?

  花子虛眼珠低著頭,琢磨起來。

  ——

  眼見皇帝不肯上城牆,李綱等主戰派無可奈何。

  他們糾集了所有主戰的官員,這些人加起來也只有十幾個,其他的官員要麼被蔡京逐出了京城,要麼被蔡京派人暗殺了。

  「社稷至此,唯有我等死戰,才有一線.咦?」

  李綱一手掐腰,一手舉劍,剛要說話,突然眼睛都直了。

  他一把薅過城樓的小兵,喝問道:「那是誰?是誰人擋住了韃子?」

  「是茂德帝姬!」

  「茂德帝姬?」李綱愕然,看著嬌小的身影,果然是個少女。

  茂德帝姬擋住了韃子?

  十幾個主戰官員,面面相覷,他們是來以死報國的,如今看來,好像不用死了。

  茂德帝姬在神霄宮打擂,收伏了辯機大和尚,棄佛入道,拜在帝姬門下,這件事雖然廣為流傳,但是文官們並不怎麼看重。

  沒想到,她真的這麼強大,真的是天不亡我大宋!

  李綱仰天一笑,隨即大罵道:「帝姬拼死擋住了韃子,你們不開城門,將百姓迎接進來,還傻站在這裡做什麼?」

  這時候,城樓上的一個武將過來,抱拳道:「陛下有旨,嚴禁開城,違逆者誅殺九族。」

  李綱怒罵道:「一派胡言,竟敢玷污陛下聲譽,你不開城門,難道要坐視百姓送死麼?」

  「李少卿,末將知道你是為國為民,但是無奈軍令如山,更何況是聖旨。」

  李綱呵呵一笑,指著底下的百姓,說道:「這些人里,八成都是開封府百姓,說不定就有你們的親人故舊,你們當真不開城門麼?」

  「恕難從命!」

  李綱身後,一個官員怒道:「不就是誅殺九族麼,我十族加起來,也沒有外面百姓萬分之一多,我來開城門,以後要殺要剮,對著我來便是。」

  李綱拽住了他,稍作思考,便大聲道:「我們一起砍斷繩索,將來陛下怪罪,我們一起承擔。」

  大宋士大夫連帶關係錯綜複雜,攀扯幾輩幾乎都沾親帶故,這麼多人一起誅殺九族,就相當於把大宋士大夫殺完了。

  所謂法不責眾,料想將來陛下也不敢做這種事,除非他願意承擔天下的罵名。

  李綱帶著一眾文官,倆到城門,但是這城門是汴梁的城門,非得是百十個壯漢,不然很難放下吊橋。

  周圍的大頭兵,沉默著看了很久,終於有一個守城士卒,抹了一把眼淚站了出來。

  他加入到文官之中,很快,越來越多的小兵出列。

  很快,吊橋緩緩放下,城門打開的聲音,讓城下的百姓愕然回頭,隨即眼中湧出狂喜的神采。

  城門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