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殿內，宗主倒了一杯清茶，看向雲嵐。「你要的藥已經到了，真的決定了嗎？」
「嗯。」雲嵐神色不變。
「唉……或許還有別的辦法，小池那個孩子……」宗主似有不忍。
雲嵐抬眼看她，「你忘了她的身份嗎？她是半妖，生來就是有罪的。當年若非狐妖偷襲我，阿離又怎麼會中毒，這是她應付的代價。」
「好吧，你總是有理的，妖族確實可惡。但云嵐，你非無情之人，小池同你生活多年，喚你師尊，你就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宗主比雲嵐自己還要了解她，她們拜師一人，多年相處，早就情同手足。
雲嵐本不是這樣狠辣的性格，只是見多了人間慘事，從一個極端，走到了另一個極端。
這也是她明明天分比自己強，卻始終無法突破望虛境的原因。
雲嵐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我從不後悔。」
她並不否認對離池那孩子有過惻隱之心，但為了救蘇離，她必須捨棄。
殿外後山，是微生鈺的住所。
她並未住在殿內，而是在後山自己結廬而居。池清跟著她一起過去，路上有些好奇：「師姐剛才為何姍姍來遲？」
「哦，百草園出了事，火龍果丟失了一顆，白玉草也被損毀了好些，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池清有些心虛，「哦……是怎麼回事呢？」
「應該是靈寵所為，執法堂正在調查宗內靈寵。」說到這裡，微生鈺看向池清，「師妹有養靈寵嗎？」
「唔……沒有……」池清乾脆搖頭。
「那就好，也不知是誰餵的靈寵，好淘氣，不過隱匿天賦倒是不錯，竟然可以瞞過巡查隊。」微生鈺喃喃，似乎頗為感興趣。
承認吧，你就是個隱藏的愛寵人士！毛毛控！你昨晚摸的那麼開心！池清在心裡鄙視。
微生鈺的住處十分簡單，一個小院，院外種了一棵梨樹，此時正是開花的季節，紛揚雪白。
一般仙俠劇里，修仙不都種桃樹嗎？怎麼到了微生鈺這邊，就變成梨樹了？
「師姐喜歡梨花？」池清問道。
微生鈺搖頭，「還好，沒有特別的感覺。」
「那你為何種梨樹？」
「不是我種的，它本來就在這裡。」微生鈺解釋。
池清走到樹下，看了看，接起一片花瓣。「那師姐喜歡什麼花？可以砍了重新種啊。」
微生鈺再次搖頭，笑看池清，像看不懂事的小孩。「它比我先來，我怎麼能砍掉它呢。不能因為我喜歡別的花，就剝奪它生存的權力啊。」
你不是修無情道的嗎？怎麼這麼善良。
池清頓了頓，突然想到了什麼。
她那被毒害的固定思想啊。
無情道難道就是無情嗎？其實無情道是大愛吧。
作為最接近天道的一種，無情道為什麼可以最適合成仙，因為力量強到一種地步，趨於規則的話，就得擯棄個人的喜惡，以一種絕對平等的心態，去對待世間萬物。
但生而為人，怎麼可能沒有自己的喜惡呢？怎麼能做到平等的看待所有人呢。
池清做不到，所以她不適合修仙。
如果她不是被黑暗神選中，直接成神，把她丟到修仙的位面，她大概也是墮魔的份。
她向來主張愛我所愛，恨我所恨，有仇必報，絕不原諒。
「什麼時候結梨子呢？」池清沒有繼續說要砍掉這棵樹，轉而問道。
微生鈺走到她身邊，「大概還要一年吧，之前結的梨子我用來釀酒了，埋在樹下，來年請你喝。」
「師姐，你允了我好多東西，真的能做到嗎？」
很多嗎？微生鈺不覺得。
「當然，你是我小師妹，那些東西不算什麼。待你出師，我送你一件靈器防身。」
好可惜，池清想，她永遠不能出師了。
雲嵐和宗主的談話結束，池清也要和她一起離開回九靈峰。
離開前，池清和微生鈺約定，有空會來找她玩。
回到九靈峰後，沒多久，雲嵐便端來一碗藥。
池清看了看黑色的藥湯，聞到味道苦澀，她沒猶豫，很乾脆的喝了下去。
雲嵐看著她喝下去，竟是難得的語氣溫和。「會有些疼，我替你療養。」
血液在沸騰，經脈撕裂又癒合，池清痛的冷汗浸濕了衣服。她縮在雲嵐的懷裡，疼的眼淚落下，「師尊……師尊……好疼啊……」
雲嵐替她擦去額上的汗，「一會就好了，為師在呢。」
疼痛過去，池清疲憊睡去，雲嵐給她蓋好被，悄悄離開了她的房間。
回到九靈殿，她如往常一般拿起筆，想要書寫靜心，卻久久無法落筆。
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她沉沉吐出一口氣。
修道之人，最忌自欺欺人。
她無法騙自己，真的一絲一毫感觸都沒有。
這是她第一次抱離池，女孩的身體柔軟又輕盈，抱在懷裡像幼獸一般無害。
她那樣信賴自己，全心全意，痛到流眼淚也沒有懷疑過一丁點。
雲嵐感到心中悶悶的，怎麼樣都無法暢快。
她恨妖族，所以更不應該有此情緒，倘若她對離池心軟，那蘇離受的苦又算什麼呢？
池清不知道雲嵐複雜的心情，就算知道了，大概也是無所謂，那本就是她希望的。
好久沒做逼人上天台的事了，一時間還有點興奮。
夜晚，池清醒來後，熟練的化為小狐狸，從窗戶跳了出去。
這一次她沒去百草園，直奔寒潭。
她需要調養身體，有點難受，冰涼涼的潭水適合她現在的狀況。
這一次沒碰到微生鈺沐浴，池清仰面躺在寒潭裡，順著水流緩緩飄蕩。
不知不覺飄到了寒潭邊緣，她察覺到靈力波動，睜開了眼睛。
不遠處的石台上，有人持劍月下舞。
和白日的溫和不同，月色下舞劍的微生鈺看起來肅殺許多。她手中冰藍色的長劍帶著靈氣，每一次揮舞都發出道道劍芒。
那是真正的，無量宗大師姐的風姿。
一套劍法結束，微生鈺施施然轉身，右手挽了個劍花，劍尖直指躺在潭裡的池清。
她垂眸看著小狐狸，眼中的冷意肅殺緩緩散去，笑意浮現，「小狐狸，又見面啦。」
收起劍，她踏著月色從石台走來，衣袂飄飄，像廣寒宮裡的仙子。
池清怔怔看著，只覺得這人好過分，竟然用美色勾引她。
明明都想好這個世界一心做任務，玩渣女，結束後就離開。
誰知道會遇到一個微生鈺。
大師姐你修無情道的，你怎麼能勾引我呢？池清無賴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