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殺誡朱厭蓮佛心
平安客棧,後院之內,魔火沖霄映照半邊夜空,無邊的火海之中,走出一道紅髮白袍的妖異身影。
魔者身後,佛光凋零,一把漆黑的劍,聲聲悲鳴,是佛者不忍見蒼生陷入浩劫的悲聲。
漆黑夜空上的點點星光,此刻散發著妖異的紅色光芒,似也在歡迎魔的降臨。
「殺誡朱厭蓮佛心,封禪劍雪恨相逢。」
深沉而淡漠的聲音,迴蕩於平安客棧的上空,白玉衡搖著手中的紙扇,看著步踏火焰而出的魔者,搖了搖頭。
「白先生,你說錯了一句話。」
話聲方落,劍雪無名那淡淡的聲音響起,看著眼前的魔者說道。
「劍雪未恨遇封禪,我想,封禪,應也是同樣。」
一段佛緣之下的兩個魔,從來不悔這人間一程。
變化的魔,腦海之中的思緒不斷的翻湧,身子不斷顫動,或是記憶的促使,或是身體的本能,看著映入眼中的那一抹綠色,伸出了手。
但就在下一刻,抬起的手,又一寸又一寸的,艱難的放下,那一張妖異的容顏,漸漸恢復了一慣的神情。
抬起手,烈火霎時捲動,形成了一個圈,將他與劍雪無名劃在了圈內,那一雙凝如深淵的眼,黑暗的讓人心悸。
而在對面,劍雪無名有感,緩緩解下了身後那一把樣式妖異的「劍」,此刻劍身通紅,散發著灼熱的氣息。
「這一把劍,是你的。」劍雪無名開口,道。
「朱厭。」吞佛童子平靜應道。
「所以說,我該還你。」
劍雪無名說著,將朱厭拿在了手中,往前一遞。
就如同當初二人在雪夜裡點燃篝火,遞那一根木柴一樣。
「那,你的劍呢?」
吞佛童子看著劍雪無名身後空蕩蕩的後背說道。
「沒有劍的劍邪?」
「或者說,沒有劍的劍雪?」
劍雪無名聞言,遲疑了片刻,抬起手,又一把劍落在面前。
蓮讞,佛門聖器,一股清聖務必的佛門聖器直衝霄漢,竟是與吞佛童子那一身的魔氣蔚然相映。
「來的很好。」
朱厭入手,紅光匯聚,原本如同一把彎刀一般的朱厭在熊熊烈火之中再度異變,變為一把紅白二色交錯的長槍。
手中的火紅耀目,殺機絲毫不假掩飾。
「那麼,傻劍雪啊,你做好了準備了嗎,交命的準備。」
一步踏,朱厭在手,霎時,風雲涌動,風火照耀九霄,震懾圍觀眾人。
「無論你是吞佛童子,還是一劍封禪,對我來說,你,都是你。」
話說落,綠影身動,劍隨身行,流光一瞬,劍開戰局。
怦然一聲,掌劍首度交鋒,餘波四盪,一道道劍光不斷散離,飛向遠方。
白玉衡眉頭一挑,客棧禁制再度啟動,將整個客棧都保護在其中。
劍雪無名、一劍封禪、吞佛童子,三個身份,兩個人,這一戰,是天意,是註定的無可避免,即便是他,也不行。
「小朋友,不差啊。」
近身之戰,招招封鎖出手之機,快至目不暇接的劍,式式風火,一劍快過一劍,宛如疾風暴雨,不留絲毫間隙。
「只是如此軟弱的話,留不下我啊。」
鏗鏘一聲,雙鋒交接,吞佛童子旋即反手一掌,怦然震退劍雪無名。
「風火雷擊!」
抬手指天,劍引風雷,破空而至的地火天雷,仿佛要分開天地一般,直達劍雪無名的身前。
「雪翎飛雨!」
一式飛雪,漫天落白,吞佛童子恍惚之間,再睜眼,似乎又已經回到了當日,回到了那一天。
「怎樣,喜歡這個名字嗎?」
「再吹奏一次鵲橋仙,可嗎?」
「鵲橋仙呀,吾為你譜樂,你要怎麼回饋?」
「傻劍雪啊,你以為這樣做,就能讓那個人回來嗎?」
朱厭再次舞動,漫天飛白消失,劍鋒傾目,淪亡一息。
刺啦,一聲衣帛撕裂的聲音響起,劍雪無名側身避開劍光,掌凝浩元,拍向前者。
同一時間,吞佛童子回應一掌,轟然驚爆,震天動地,餘威激盪開來,白玉衡見此情景,再度高舉雙手揮舞,將諸般余浪盡數壓下。
「白先生,為何?」
雨霖鈴看著眼前戰局,心中不解。
在她看來,以白玉衡的能為,若要制止這一場廝殺,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因為,需要一個交代,無論是對人,還是對己。」
「付出的情,經歷過的種種,總需要一個結局,無論這個結局,是好,是壞。」
迴轉的劍光,不容片刻的喘息,縱掠的身影,同是劍光騰耀,儘是凌厲逼命。
放棄了心中的遲疑,不再有心中的疑惑,不斷交錯的身影,帶出一抹抹耀眼華光,劍聲鳴,聲聲是憾,是悲,是浮沉於世的無奈。
「紅蓮蝕日!」
極招再現,魔火聚紅蓮,隨劍而動,劍光過,紅蓮吞日焚天。
劍雪無名身影閃過,白雪藹藹,寸寸飄飛,火與雪,無聲的衝突,卻也是致命的殺機。
溢流的鮮血,順著劍鋒不斷淌下,交戰的劍者卻如若不知,無論是那瞬身而過的一抹紅光,亦或是那飄零自如的一道綠影,即使戰至此刻,也未見停休。
戰鬥方始,便至白熱,越戰越是驍勇的身影,愈斗愈見孤寂的身形,壓制著各自的傷勢,吞下各自的鮮血,白髮也好、綠髮也罷,沾上點點猩紅,皆是刺目不已。
滿目淪亡的劍,救生護願的劍,為了各自的信念。
「千影雪!」
蓮讞舞動,劍上清聖之氣充溢,伴隨劍者一招,飄零超逸,沖向前方魔者。
非凡之招,自然能看得出非凡的威勢,吞佛童子神色微凝,劍上魔火匯聚,又見一朵紅蓮騰起,撞向那一道劍影。
「紅蓮吞日!」
雙招對碰,雪影對紅蓮,同一時間的寸寸消融,同一時刻的崩潰,無形的威浪激盪散開。
白玉衡手中的白紙扇再搖,無形氣罩將客棧的眾人盡數護持了下來。
「這真的是,人腦子,要打成狗腦子了啊。」白玉衡搖了搖頭。
「白先生。」佾雲看著戰中的二人,有些遲疑的說道:「難道,不能阻止嗎?」
「會阻止的,但是還不是時候。」
餘波激盪,飛濺的朱紅卻是難以阻礙半分兩人的腳步,劍光掠過,激鬥再起。
吞佛童子側身避過劍光,旋即抬劍挑向前者手中劍鋒,劍邪劍雪,無劍的劍邪,那麼若是失去了劍呢?傻劍雪啊。
「封雪名招!」
眼看吞佛意在挑鋒,劍雪無名冷聲一哼,手中劍鋒轉過,鋒芒盛極,揮斬而過。
傾目之間,吞佛童子只感覺手中一麻,挑劍失敗。
眉頭微挑,右劍換左手,吞佛童子眸光凝下,眼前的劍,確實已經不再遲疑了。
這一點,極大地超出了魔者原本的料想。
然而,那又能如何呢?最後的勝利,仍舊要歸屬於魔者。
攻勢再轉,魔火以吞佛童子腳下開始蔓延,吞佛童子攻勢一變,手中的朱厭霎時間光華大盛,恐怕的氣壓盪開。
劍雪無名見狀,神色凝下,同樣是足下一踏,清霜覆地,無邊凍氣,急劇擴散,籠罩四野八方。
下一刻,手中的佛門聖器更是再度綻放出清聖之氣的威能,開始反向克制魔者之功。
「很好,這般的模樣,總算是多少有了些許佛門聖器的樣子,很不錯啊。」
口中的話語仍是輕佻,然而足下的熊熊烈火已然翻滾如浪吞噬而出,不擇目標的向著劍雪無名所在的方位傾覆而來。
同一時間,白玉衡抬手,再度施展圈禁之法,將熊熊的魔火進行拘束的同時,又不影響二人之戰。
無邊的清霜凍氣混雜的佛氣撞向那熊熊烈火,隆隆震動,響徹寰宇,每一次的碰撞皆是駭人,驚心,更使人有著難以言喻的驚訝。
分明皆已經受傷不輕,但戰至此刻,二人仍舊未露出哪怕半點力竭的態勢,反而功體還再一再的拔升。
轟然一爆,餘波中,綠衣飛出,鮮血盡染身,鏗然拄地的劍,鮮血泊泊流淌。
「沒氣力了嗎?小朋友,你的實力確實有些超出我的預料,但,僅限於此了。」
吞佛童子不住的冷笑著,一雙黑色的眸子冷漠而又無情,愚蠢的魔,如今也該清醒了吧。
「噗!」
然而,還沒等笑上多久,吞佛童子也是一口猩紅嘔出,滿臉震驚的退了幾步。
「你!」
「還未結束。」
還未結束。
最後的告別之戰,不該只是如此的結束,還應更多。
手中的聖器再度被拋至高空之上,同一時間,劍雪無名也是縱身一躍而起,手握蓮讞,極招再開,平安客棧上空,竟是大雪轉眼飄零,甚至還波及了平安客棧之外。
「這雪,這是……」
「那好像是劍邪吧。」
「平安客棧這幾天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天天都打的這麼熱鬧。」
外圍的人,聲聲感嘆著。
內中的人,再度舉起手中之劍。
「雪劍舞乂!」
雪劍,一式,風雪飄蕩遮掩,似有天之怒,沖向吞佛童子。
傷勢未及盡數壓下,更是來不及避開,吞佛童子眸子一沉,手中朱厭吞吐火龍,毫無畏懼的迎上。
但感一股雄渾無匹的凌厲劍氣透來,身體頓時滑出數十丈。
一滴滴滴落的鮮血,染紅雙臂,握住朱厭的手,鮮血已經是源源不斷的滴落流淌,吞佛童子臉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之色。
戰至此時,戰至此刻,已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料。
但下一刻,魔者的臉上又見狂喜之態。
魔,本就是好戰的種族,更遑論,他還是魔族的戰神。
踏步掠身上前,快鋒遞進,兇猛烈火狂嘯崩騰,吞沒向劍邪。
朱厭降臨,綠影掠動,錯身而過,蓮讞劍上風雲驚,一劍凌華,便似萬丈雪崖轟然崩塌。
驚世駭俗的劍威,截然不同的劍勢,卻是盡顯北武林不世傳說,劍邪與人邪的風采。
火與雪,再一次碰撞一起,餘威瘋狂捲動掃蕩,佛器魔兵,似是有感,竟是不約而同的發出悲鳴。
「劍雪無名,你能戰至此刻,令吞佛童子驚訝了。」
「不過,又是為何呢?」
「白玉衡應該已經告訴過你了,你的那個人,已經回不來了。」
「而吞佛童子,也不是他。」
吞佛童子腳步退出,避開聖器鋒芒,旋即周身熾烈火焰籠罩,宛如祝融重現,降臨人間。
魔火再落,湮沒綠衣,面對魔者的攻心之問,腳步,劍法,仍是未見半分停頓和遲疑。
瞬身而過的那一道身影,只在轉瞬便突破了火焰,劍鋒再度掠至。
吞佛童子踏步,手中朱厭橫攔,再度交迸,四濺的火星,滴落的鮮血,不斷消耗二人元功。
「我知道你不是他。」
「但是他是你啊。」
一聲輕言,一聲細語,只在咫尺之間,一瞬的遲疑,劍與劍已然擦過。
「啊!」
劍氣入體,鮮血飛濺,吞佛童子腳步連退,空門大開。
「他,是我?這便是你的答案嗎?」
反手,回擊,朱厭亦是不讓半分的鋒芒,轉瞬而出。
一聲悶哼,血花噴涌,在漫天的飛白作為背景的此刻,顯得如此刺眼。
「我有一個朋友,他的目標是殺一個叫吞佛童子的人。」
「如今他不在了,所以我想幫他完成,你信嗎?」
踉蹌後退了幾步,劍雪無名以劍矗地,不斷的喘息著,身也不斷的顫抖著。
「這樣嗎?」
吞佛童子目光看向眼前的綠色身影,此刻,熟悉,而又陌生。
片刻後,發出了連聲的大笑。
「很好很好,不錯不錯,傻劍雪,你也學會騙人了,這樣,很不錯。」
搖搖晃晃,雖是有意緊握再戰,然而乏力的感覺,卻是有如浪潮一般,一波又一波的湧上。
鏘!
朱厭墜地!
鏘!
蓮讞臥土!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仿佛又是有著如同往日一般的默契,兩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鬆開了手中遲遲不願意鬆開的兵器。
並且倒在了大地上。
「白先生。」
「有勞了。」
一前一後,並無更多的言語,但是內中的含義,不言而自明。
好累……
不顧泥濘,不顧血污,前一刻還在生死相搏的兩個人,在這一刻,都閉上了眼。
體會著這一路,最後難得的,片刻安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