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劍邪與人邪
泥鏡台。
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照耀在大地上。
一個山僧懷中抱著一個葫蘆，絲毫不曾在意形象的躺在一塊巨石上，身上散發著一陣陣的酒氣。
禁酒本該是佛門戒律，但這山僧分明是破戒的和尚，伶仃大醉尚且不夠，還不時的往嘴裡送酒。
然而越喝，飲酒的山僧眼神卻是越發的清醒。
另一手的羽扇微微搖動，看著天日白雲，嘴裡呢喃著含混不清的字句，顯得又是那般的高深莫測。
「變數，變數啊，為何會有這樣的變數。」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引起了山僧的注意，泥鏡台久無人涉足，今日有人來，腳步卻又全然陌生。
山僧翻了個身，目光投向了泥鏡台的入口所在，只看到一個俊朗不俗的灰袍男子。
「嗯？雲門八采的佾雲？」
雲門最後一人，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俠客，在被九幽圍殺時為白玉衡所救，成為了平安客棧的跑堂，這事在如今早已經不是什麼秘密。
令山僧疑惑地卻在於，佾云為何會來泥鏡台。
他與佾雲素無交集，那麼便只剩下了一個可能，佾雲背後的，那位平安劍仙。
「佾雲見過大師。」佾雲對著眼前的山僧一禮。
山僧見此情形，搖著扇子輕笑了數聲，「一介破戒之人，當不得如此大禮，未知閣下前來泥鏡台所為何事？」
「奉先生所命，來向大師借取一物。」
「哦？這倒是稀奇了。」山僧搖著扇子大笑著道：「破戒僧身無長物，還有什麼能令平安劍仙動心呢，莫不是吾的項上人頭吧。」
「大師說笑了，先生命吾前來商借，大師之佩劍蓮讞。」
蓮讞二字一出，山僧的神情轉眼便收斂了，整個人盤腿坐起。
「蓮讞？他可說為何要借？」
「先生說此劍，與現在客棧的一位員工有緣，待用過之後必然完璧歸還。」
「員工？誰？」山僧緊跟著問道。
「北武林雙邪之一，劍邪，劍雪無名！」
「嗯？！」
山僧聞言，雙眼之中一陣精光迸射而出，即便是以佾雲的根基，也感覺到了不小的壓力，再看眼前衣衫襤褸的山僧，此刻竟是展露出卓然不凡之姿。
「他可有說什麼緣由？」
「先生只說半個月後客棧有一場武決，武決中的一人，缺少了一把合適的兵器。」
事實上，佾雲也不明白白玉衡如此做法的緣由。
只是隱隱感覺其中只怕有不小的玄機，而關鍵還在於眼前這位自稱「破戒」的山野僧人身上。
「平安劍仙嗎，看來破戒看到的變數便源於此了。」
話語落，卻見山僧手中羽扇翻舞，遠處的池塘之中，驟然一聲驚爆，只見一把佛門劍器破封而出，落於佾雲身前。
「此劍，便是蓮讞，你帶走便是。」山僧看著佾雲說道：「只是，煩勞替我帶一句話給平安劍仙。」
「大師請說。」
「以佛緣而抑魔胎，以魔胎而制魔者，也是無奈之舉，縱然天命難逆，萬望他能盡力保全魔胎一線生機。」
佾雲伸出手將劍捧起，點了點頭，「這句話，佾雲會帶到，多謝大師，請。」
「昔日的魔者將出，一蓮托生，你以性命為人世爭取的這段時間，又能為這場大劫，帶來多少的轉機呢？」
「阿彌陀佛，想不到此地，亦有佛友。」
「嗯？」
甫離去一人，緊又來一人，今日的泥鏡台，熱鬧的讓山僧有些意外。
然而當那人入眼，珠光貴氣，氣態不凡，便是以山僧見識心中也不得讚嘆再三。
「敢問佛友法號？」
「千年共修，缺舟一帆；無邊沉淪，法海渡航。佛友喚吾，缺舟便是。」
……
……
同樣的清晨，同樣一抹陽光，照灑在平安客棧的屋頂。
一壺酒，兩個邪，一個沒有劍的劍邪，一個失了自我的人邪。
自兩個人來到平安客棧，屋頂便成了兩人時常相會的所在，就如同當初初見時，那擺放在兩人面前的篝火一般。
「時間，過的很快。」劍雪無名手中抓著一把花生米，嚼的滿嘴留香。
每一個都是剝好的，顆粒飽滿，大小一致，作為簞瓢飲新近研發出的下酒菜，甫一出來，便得到了幾個喜歡喝酒的人的一致好評。
「想不到，就快半個月了。」
一旁的一劍封禪品著酒，眯著眼，「汝好似很適應這樣的生活。」
「很輕鬆，很舒適的感覺，沒有任何的負擔。」劍雪無名如實的說著自己的感受。
「以前我也沒感覺你有多少的負擔啊。」一劍封禪悠悠說道。
他認識了劍雪無名許久，哪怕是劍雪無名這個名字，都是由他賜予，而對方，曾幾何時就如同一個孩童一般，口裡永遠都是「為什麼」，再到後來懶得與人打交道，直接隱遁了，然而平安客棧的這短短十餘天時間裡，一劍封禪敏銳的感覺到，劍雪無名身上，某種東西正在飛快的蛻變。
劍雪無名聞言只是搖了搖頭，「這種感覺，我說不來，但是感覺很好，真的很好，第一次，讓我有了留在這裡感覺也不錯的想法。」
「伱既然喜歡這裡，那便留在這裡也是無妨。」一劍封禪說道。
「那你呢？」劍雪無名看向一劍封禪問道，「與我一同留在這裡，不好嗎？」
「……」
一劍封禪聞言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搖了搖頭，「不可以，至少現在，還不行。」
「等我殺了吞佛童子，吾會回來這裡陪你一段時間，但是如果是要讓我像你一樣一直呆在這裡，不可能。」
「你為何執意要殺了吞佛童子？」
聞言，一劍封禪只是搖了搖頭，「這個問題，你已經問過了，我也說過了，這是宿命，一劍封禪生來，便是要殺了吞佛童子。」
「可是，吞佛、封禪，何嘗不是另一種境況下的殊途同歸呢？」
「這番對話，我已經聽過了。」一劍封禪回答道，「不過看得出來，我的朋友，你已經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意義。」
「我也不知道。」
「哈，放心，一劍封禪的承諾，會永遠有效。」
待吾殺了吞佛童子，吾會陪你，在這個客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