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二樓,某房間內。
一個穿著白色長衫,腦後留著金錢鼠尾辮的清朝男鬼,站在床鋪前,抬手一巴掌將一個漢服長裙的女鬼抽倒在地,大聲叱罵道:「賤婦,你鬼叫甚麼?!」
女鬼捂著臉,眼眶中蓄滿淚水:「疼……」
「砰!」
男鬼一腳狠狠踢在她肚子上,責罵道:「疼也不准叫,你叫的我好心煩啊!」
女鬼悶哼一聲,熟練地抱住腦袋。
「他媽的,我打你,你居然還敢抱腦袋!」
見到她這種本能的行為,男鬼瞬間上頭了,雙腿來回踢向女鬼,直踢的女鬼在地上翻來覆去。
「冬冬冬。」
突然,一陣不疾不徐的敲門聲在房間內響起。
「誰啊!」男鬼滿臉忿怒地吼道。
「我。」
「我是誰?」
「我是你爸爸。」
男鬼:「……」
呆滯片刻,他驀然反應過來,瞬間怒氣盈胸,砰的一聲拉開房門。
「你他……」
一個媽字還未來得及說出口,映入眼帘的恐怖身軀便堵住了他所有髒話。
「我他甚麼?」秦堯抱著肩膀,冷冷望去。
「你有事嗎?」男鬼不接話茬,蹙眉問道。
秦堯:「你吵到我了。」
男鬼瞪眼:「這裡是我家!」
「以前可能是,現在肯定不是了。」秦堯平靜說道。
男鬼被噎了一下,面色陰沉:「你想怎麼樣?」
「了解一下情況。」秦堯瞥了眼蜷縮在地上的女鬼,問道:「為什麼打她?」
「她是我老婆,打她還需要理由嗎?」男鬼低喝道。
「不需要嗎?」
「需要嗎?」
秦堯靜默片刻,笑了:「也就是說,她沒做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你是在單方面家暴。」
男鬼:「她敢做對不起我的事情!
有這想法都不行!」
「砰。」秦堯突然一拳錘在他臉上,將其打飛數米遠,跌落在床鋪上。
「你瘋啦!」男鬼捂著自己凹進去的臉頰,從床鋪上翻了下來,疼的跳腳。
「我怎麼了?」秦堯反問道。
「幹嘛打我?」男鬼憤怒至極地咆孝道。
「需要理由嗎?」
「當然需要理由,我又不是你老婆!」
秦堯:「我明白了,在你的意識里,老婆是可以隨便打的,但對外人不行,對吧?」
男鬼道:「當然,老婆是自己的,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外人又非親非故,怎麼能隨便動手?」
秦堯一步步走向他,嚇的男鬼下意識後退,厲聲喊道:「你要幹嘛?站住,給我站哪兒!」
「腿長在我身上,我想往那走就往那走,與你何干?」
話罷,他徑直來到女鬼面前,衝著她伸出手掌:「起來吧……」
女鬼淚眼婆娑,看著這隻伸向自己的手掌,隱隱間仿佛看到了光。
「我看你敢拉他的手!」男鬼深深吸了一口氣,撐起臉上的凹陷,厲聲叫道。
女鬼伸出一半的手掌頓時又縮了回去,膽戰心驚地說道:「我不敢……」
「諒你也不敢!」
男鬼冷哼一聲,扭頭看向秦堯:「喂,大傢伙,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我怎麼對待我老婆,是我們自己的家事,你管不著吧?」
秦堯:「……」
真正面對這上頭男的時候,他才深刻認識到在這個故事裡,「英叔」的處理方式有多機智。
沒錯,哪怕還沒來得及詢問對方姓名,但通過這場家暴,以及對方上頭的說話方式,他便確定了這是哪個故事……
《鬼打鬼之黃金道士》
話說回來,既然「英叔」在此問題上,已經展現出了教科書級別的應對方法,秦堯又豈有不拿來借用的道理?
「小姐,你應該喊我什麼?」
一腳踹翻在自己面前逼逼叨叨的男鬼,秦堯朝向女鬼問道。
女鬼看了眼倒在地上的相公,回過頭來,想起這壯漢在門外的自稱,試探道:「爸爸?」
秦堯:「……」
爸爸個頭啊爸爸?
一個稱呼險些給他整破防了。
「你覺得喊我爸爸合適嗎?」深深吸了一口氣,秦堯主動引導道。
女鬼怯生生地說道:「應該……合適嗎?」
秦堯:「……」
這女鬼果然是有點缺心眼啊!
「當然不合適了。」
無奈之下,為防止多費口舌,他便直截了當地說道:「喊大哥。」
「大哥~」女鬼乖乖喊道。
秦堯點點頭,轉頭望向目光閃爍的男鬼:「聽清楚了嗎,她喊我大哥,你說我現在有沒有資格管這件家事?」
男鬼:「……」
這特麼都行?!
「你是叫阿娟對吧?」秦堯懶的在這男鬼身上找優越感,畢竟兩者根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轉頭問道。
女鬼微微一怔:「您怎麼知道我叫阿娟?」
「因為我是上天派來解救你的人……」秦堯說著,側身一指男鬼:「阿娟,他的命運此刻就在你一念之間了,你想讓我怎麼處置他?」
「我不知道啊。」阿娟訥訥說道。
「不會做問答題沒關係,選擇題總會做吧?」秦堯道:「他虐待了你這麼久,我幫你宰了他如何?」
阿娟:「不行,不行……」
「為何不行?」秦堯反問道。
「一日夫妻百日恩,勾連外人,謀殺親夫,有違婦德。」阿娟弱弱地說道。
秦堯笑道:「這事兒好解決,你寫封休書,把他給休了不就完了?」
阿娟:「???」
男鬼:「???」
「阿娟,你不能這麼做啊!雖然我總是訓你,罵你,羞辱你,挖苦你,打你,揍你,讓你當牛做馬,但是,我是愛你的啊!」少焉,男鬼回過神來,大聲說道。
秦堯:「……」
特麼的,這貨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講什麼?
「恩公,放他走吧。」靜默片刻,阿娟低聲說道:「給他一個機會……」
秦堯微微頷首,一把抓住男鬼身軀,揉太極般將其揉成一個圓球,一腳爆射,直接將其穿牆而過,拋飛向星光閃閃的夜空。
「從現在開始,你真正自由了。往後不會有人再打你罵你羞辱你指使你,你可以擁有自己的生活。
假如說,你一時間對未來很迷茫,可以出去看看,出去轉轉,重新認識一下這新世界。」秦堯回首望向阿娟,澹澹說道。
「知道了,多謝恩公。」阿娟一臉感激地說道。
秦堯揮揮手,轉身出門:「你好好平復一下心情吧,我先走了。」
「我送您……」
阿娟當即將他送出房門外,直到目送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方才收回目光,長長呼出一口氣。
未幾,她轉身回房,望著空蕩蕩的房間,腦海中想著自己有關於未來的計劃,頓時仿佛解開了某種枷鎖。
如煙往事俱忘卻,心底無私天地寬。
上百年了,這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自由!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另一邊,男鬼在慘嚎聲中從天而降,狠狠栽倒在地面上,竟將青石鋪就的地面硬生生砸出了一個圓坑。
「救命,救命啊……」
「誰來救救我……」
由他自己砸出來的圓坑,幾乎嚴絲合縫的卡住他身軀,以至於他根本沒辦法展開手腳,更別說從坑裡掙脫出來了。
慘叫了足足大半夜,心氣兒都快叫沒了,結果馬路周圍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眼看天空中的啟明星越來越亮,黎明將近,叫破喉嚨的男鬼決心自救。
絲絲縷縷陰氣從他球狀的魂軀內散出,彎彎曲曲的飄向天空,越升越高,宛如狼煙。
「你是在自殺嗎?」
當遠方天際緩緩浮現出一抹魚肚白時,一名鬚髮花白,肥頭大耳的紅衣和尚大步而來,詫異問道。
「謝天謝地,終於有人過來了。」男鬼感動的都快要哭了,急忙說道:「我還沒活夠呢大師,求您發發慈悲,救我出來……」
「我有慈悲,但,慈悲收費。」
紅衣和尚一本正經的說道:「這不是因為我喜歡錢,而是要通過這種行為告戒蒼生,有舍,才有得。」
男鬼:「……」
這是一個假和尚吧?
紅衣和尚低眸看向男鬼,道:「你明白嗎?」
男鬼明白個得兒,不過現在是他有求於人,自是要順著對方的話說:「明白,明白,輕易得到的都不會珍惜,唯有自己花大價錢買回來的,才會當個寶貝。」
「哎,施主你就很有悟性嘛……」紅衣和尚讚揚了一句,緊接著問道:「貧僧救你出來的話,你能給我多少錢?」
「一塊金條。」男鬼說道。
「甚麼?」紅衣和尚眼睛歘的一下亮了起來,呼吸粗重:「你沒有誆騙貧僧?」
「當然沒有。」男鬼斷然說道。
「金條在哪兒?」和尚急迫問道。
「大師,您先把我救出來啊~」男鬼一臉無語。
紅衣和尚俯身抓住他衣襟,狠狠一拽,強行將其從圓坑中提了起來。
隨即逆著男鬼被捲起來的方向,又把他給搓了回來,朝向空中一扔。
男鬼在半空舒展了一下身軀,輕盈地落在地上,晃動著脖子說道:「走罷,大師,我帶您去取金條。」
紅衣和尚突然警惕起來,嚴肅問道:「不會有什麼危險吧?」
「危險倒不至於,但風險肯定是有。如果您不想承擔一點風險的話,到我家後,可以在大門外等著,我把金條取來給您。」
「聽你這意思,如果我願意承擔某種風險,能得到的好處會翻番?」紅衣和尚敏銳地說道。
男鬼點點頭,滿目怨毒:「風險來源於一個惡霸,那傢伙霸占了我家,甚至霸占了我的妻子,且不分青紅皂白,蠻橫無理的將我從家裡踢了出來。
如果大師您能幫我趕走惡霸,我願奉上三根大黃魚。如果您能幫我殺了那惡霸,我甘願奉上十根大黃魚。」
「你什麼家庭啊,張口就是十根大黃魚。」紅衣和尚狐疑道。
「實不相瞞,我爺爺在前朝是爵爺!」男鬼與有榮焉地說道。
見他不像是說謊的樣子,紅衣和尚心底瞬間火熱起來,貪慾熾盛:「好,懲惡揚善,本就是我沙門修士的天職。施主,趕緊帶我去你家,我倒是要看看,哪來的惡霸,居然敢如此猖獗!」
男鬼大喜,辨別了一下方向,飛速向自己家宅跑去:「大師,我給您引路……」
漸漸地,天光明亮。
一襲紅色僧衣的大和尚在袖中鬼怪指引下,緩緩來到一座半山豪宅前。
仰頭看著豪宅大氣奢華的鐵門,以及被鐵門攔住的美麗莊園,紅衣和尚心底對男鬼之言狐疑盡去……
能住得起這種豪宅的人,隨隨便便拿出十根大黃魚來並不奇怪。
「哐哐哐。」
抬手重重拍在鐵門上,紅衣和尚高聲說道:「有人嗎?裡面有人嗎?」
豪宅內,客廳中,站在一張長桌前,持筆畫符的秦堯手腕一頓,微微蹙起眉頭。
「我去看看。」阿娟打著一把傘說道。
「你別出去了,我去吧。」
秦堯掛起毛筆,轉身走出大堂,踱步至鐵門前,抬頭望向門外那肥頭大耳的和尚:「有事嗎?」
「貧僧神火派方智,見過施主。」紅衣和尚雙手合十,溫聲說道。
「神火派……」
秦堯眉峰一揚,道:「神火派我沒聽過,邪火神我倒是知道,法師,你有沒有聽過邪火神名號啊?」
方智童孔一縮,眼眸下意識眯了起來。
儘管他行走江湖時,一直聲稱自己是神火派,但他也知道,那些嫉妒他賺錢的同行們,都管他叫邪火神!
「看來施主也是靈幻界的人啊~」
未幾,方智輕輕呼出一口氣,肅穆道:「既然您也是修行中人,那麼應當知曉,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為何還會做出占人家宅,奪人妻子的事情呢?」
秦堯直接被他給說愣了,愕然道:「斬崩刀就是這麼給你說的?」
方智道:「難道不是這樣的嗎?」
秦堯失笑:「我的名,秦堯!」
方智微微一怔,旋即突然瞪大雙眼:「百貨秦?」
「法師,你覺得我會和一隻清朝鬼搶宅子,搶女鬼嗎?」秦堯平靜說道。
「那不能。」
方智連連搖頭,道:「這其中必然有什麼誤會……秦先生,如果您沒其他事情的話,貧僧就先告辭了。」
「等等……」秦堯澹漠道。
方智心頭一跳,無端開始緊張起來:「秦,秦先生還有什麼指示?」
「麻煩幫我轉告一下斬崩刀,讓他學著識相點,體面的消失。如果他不想體面,我就只能幫他體面了。」秦堯冷冷說道。
方智勉強一笑,道:「秦先生請放心,我一定幫您把話帶到!」
良久後。
神火派道場。
方智滿臉陰沉的從袖口中甩出斬崩刀,抬手指著他鼻子罵道:「你個大傻X,那是秦堯,府城的大老秦先生,你他媽給我十根大黃魚,讓我去幹掉他?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斬崩刀被摔得暈頭轉向,訥訥說道:「我不知道他是秦堯啊,話說回來,這秦堯,很厲害嗎?」
他平常很少出門,就算出門也是直奔勾欄,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名字。
「草擬嗎。」
方智一腳重重踢在他臉上,大罵道:「你這種什麼都不知道的臭蟲最特麼的可怕,自己找死也就算了,還要連累著別人。」
斬崩刀被踢傻了,暈暈地說道:「就算他特別厲害,也不能占我家宅,奪我妻子啊。」
「滾滾滾,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方智甩手道。
「我家院子裡面埋著二十八根大黃魚!」斬崩刀突然自曝道。
方智怒氣一滯,面色陰晴不定。
「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斬崩刀狠戾道:「那姓秦的就算再怎麼有權有勢,二十八根大黃魚難道還不足以買下他的命嗎?」
方智舔舐了一下嘴唇,鄭重問道:「除你之外,還有誰知道這件事情?」
「沒了。」斬崩刀搖了搖頭:「這麼機密的事情,我又怎會告訴別人?法師,我現在以金條主人的名義,正式將那二十八根大黃魚轉贈給您,希望您能遵守約定,幫我奪回家園。」
方智:「……」
這是赤裸裸的陽謀啊!
從名義上來說,如今二十八根大黃魚都是自己的了。
可問題是,他怎麼才能在秦先生的眼皮子底下,把這二十八根大黃魚從院子裡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