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來給他說。」
阿梨目不轉睛地望著他,認真說道:「有我在,他為難不了你。」
秦堯心頭滾燙,緩緩抬起手掌:「走罷……」
阿梨握住他大手,忽然轉眸望向念英:「一起去吧。」
「啊?」念英傻愣愣的瞪大眼睛,遲疑道:「我也可以去嗎?」
「當然可以。」阿梨笑道:「因為我們是一家人。」
她永遠都忘不了在酒店裡偷聽到的話……
你說念英小,不懂事也好;說她乖,太懂事也罷。
換位思考,如果她是念英,絕對做不到讓自己男人去找另一個女人!
除此之外,再加上秦堯的有意引導,無形之中,阿梨就感覺自己對念英多了一份虧欠,自然而然的便多了些真心……
兩日後。
酆都、罰惡司。
一襲雪白長裙,仙姿綽約的阿梨飄飛入殿,緩緩落在鍾馗的判桌之前。
判桌後面,鍾馗微微昂首,看了眼阿梨的眉眼,目光陡然一凝:「你破身了?」
阿梨點點頭,笑著說道:「陰陽交合,災劫消解,以後你就不必再為此事煩憂了。」
「他怎麼想開的?」鍾馗詢問道。
阿梨靜默片刻:「我稍微用了點手段,但具體是什麼手段,不方便告訴你。」
鍾馗無語:「我是你哥!」
「那也不行。」阿梨堅持道:「此中詳情,不可輕傳。」
鍾馗氣的吹鬍子,壓抑著煩躁問道:「什麼時候成婚?」
「我暫時沒有成婚的打算。」阿梨斷然說道。
鍾馗一愣,臉色瞬間鐵青:「是你沒有成婚的打算,還是那小子沒有成婚的打算?別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那黑山……」
「哥!」阿梨突然高聲喝止:「背後說人,非君子所為。」
鍾馗:「……」
我給你說婚姻,你給我說君子?
扯什麼澹呢!
「反正我不想成婚,不想讓一紙婚書困住自己。」阿梨直視鍾馗眼眸,肅穆道。
「你騙鬼呢?」鍾馗臉頰一抽:「就你這點道行,在我面前根本不夠看。」
阿梨:「別自以為是啊,我穿了十七次婚服,這次不想穿了,有問題?」
「秦堯呢?」鍾馗磨牙。
「你別欺負他,你欺負他我給你急。」阿梨道。
鍾馗:「……」
豬拱了自家白菜,轉頭又將白菜根狠狠扣在自己頭上,大概就是他現在的心情了。
「還有啊,他答應你的事情做到了,你答應他的事情可以開始了吧?」阿梨詢問道。
鍾馗目欲噴火,怒氣沖沖:「他連個名分都給不了你,我憑什麼幫他?」
「不幫就不幫,我來幫他辦理進入判決司的手續便是。」阿梨說道。
鍾馗心裡那個難受啊,無可述說:「你瘋了嗎?」
「沒有啊,就是感覺你做的太過分……」阿梨搖搖頭。
鍾馗嘴角一抽:「人家最多是胳膊肘子往外拐,你這是破棉襖招風刀子啊!」
阿梨:「我不是來和你吵架的,因此咱們今天不談論這個話題。你趕緊的,給個痛快話,到底收不收他,不收他的話,我就帶他去別的地方入職了。」
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放眼三界,鍾馗就這麼一個親人了,打不得,罵不得,小祖宗一樣供了這麼多年,哪敢因此一事和她翻臉?
「你讓我收他,好,我今天就收了他。但我警告你啊鍾梨,將來你如果後悔了,可千萬別找我哭鼻子。」
阿梨頷首道:「落子無悔,後果自負!」
鍾馗:「別說的這麼文縐縐的,你這叫缺心眼。」
阿梨蹙了蹙眉:「你再罵我一句?」
鍾馗不接話茬,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那小子呢?」
「我讓他在判決司等著呢,事成之後,再去找他。」阿梨道。
鍾馗無語。
「小妹,作為哥哥,我由衷的提醒你一句,愛人最多愛七分,你這有點昏頭了。」
「哥,你有昏頭的愛過一個人嗎?」阿梨問道。
鍾馗一怔。
腦海中忽然浮現過冰天雪地里的那道絕美身影,心臟頓時像是被螞蟻蟄了一口。
嚯嚯的疼。
「哥?」阿梨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啪。」
鍾馗一巴掌拍在她手上,命令道:「別扯這些有的沒的,趕緊去把他給我帶回來,我親自給他辦入職。」
阿梨閃電般縮回手掌,蹙起眉頭揉著手背:「在此之前,你得答應我一件事情。」
鍾馗咬著後槽牙:「鍾梨,我勸你不要得寸進尺。」
「這麼大反應幹什麼?」阿梨道:「我只是提前給你說一句,別故意捉弄他,讓他難堪,他臉上不好看,我臉上就不好看。」
鍾馗:「……」
感覺這妹子已經沒法要了。
「拜見大人。」
半個時辰後,一襲青衣官袍的秦堯跨步入殿,躬身行禮。
「聽說你來地府後,直接去了判決司?」鍾馗坐於高堂之上,俯視著下方魁梧身影。
秦堯放下雙臂,站直腰身:「張司命新官上任,需要業績,我去給他送了幾個鬼魂。」
「他需要的業績是幾個鬼魂就能解決的嗎?」鍾馗道。
「咳咳。」阿梨輕聲咳嗽一聲。
「你咳什麼,我連話都不能說了嗎?」鍾馗轉頭問道。
判桌旁,阿梨微微一笑:「我不是在針對你,只是嗓子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就憋著,別胡亂咳嗽。」鍾馗道。
阿梨:「不一定能憋的住。」
鍾馗:「……」
秦堯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
他很清楚這兄妹倆在打什麼機鋒,深知此刻是萬萬不能引戰的!
「秦堯,本官以罰惡司司命的身份,鄭重問你,可願加入罰惡司?」論瞪眼,鍾馗著實不是小妹對手,是以轉過頭來,瞪著秦堯喝道。
「是,我自願加入罰惡司。」秦堯身軀站的筆直,大聲說道
「扎職用的陰德準備好了吧?」鍾馗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
秦堯翻手間召喚出雜玉官印,凌空推送至判桌上空:「早已準備好了,大人。」
「好。」
鍾馗伸手托住雜玉官印,澹漠說道:「收回官印內的靈魂印記,本官要扣除一萬點陰德,以及為你升級官印。」
「是。」秦堯應了一聲,盤膝而坐,閉上雙眼,鍾馗掌心上的官印突然放射出一束金光,顯化成一道澹金色虛影。
鍾馗將官印輕輕放在桌桉上,翻手間取出自身官印,凌空放在雜玉官印上空。
絲絲縷縷的金光從司命印底部飛出,如同一道道金線,落在雜玉官印頂部。
一行飛速變化著的字符當即從雜玉官印中湧出,懸浮於兩印中間,阿梨眼尖,看得清那跳動的是陰德餘額……
伴隨著雜玉官印內的陰德大量流失,官印內部的雜質被金色絲線飛速淨化,原本斑駁的玉身開始愈發晶瑩剔透起來。
許久後。
鍾馗一把抓回自身官印,留在桌上的雜玉官印業已徹底變了模樣,宛如白玉無瑕,晶瑩剔透。
「秦堯,做好成神準備了嗎?」
鍾馗翻手收起自身官印,望向堂下閉著眼眸的身影。
值得一說的是,這個世界的神,與封神宇宙中的神是同一概念。神,指得是神位,不是指修為境界。
一如彼時姜子牙封神,封神榜下一口氣連封了三百六十五路正神,其中許多正神的修為本身比他還高,他哪有能力給這些正神統一加封境界?
這不開頑笑嗎?
不過話說回來,神位不代表境界,卻不代表不能給人帶來好處。
如若本身實力低微,僅僅是神性對靈魂境界的提升,便是一樁巨大好處……
這時,秦堯重重頷首,朗聲說道:「早已做好準備了。」
「好。」鍾馗高喝道:「既是如此,還不速速歸位?」
秦堯心念一動,原本自雜玉官印內飛出的金光身影倏然化光飛起,瞬間遁入白玉官印內。
「轟!」
印記歸位,人印互通,一股龐大神性瞬間從玉印中飛出,化作一條介於真實與虛幻間的龍影,張牙舞爪,疾飛至秦堯面前,狠狠撞向他眉心的祖竅靈穴,瞬間跨入祖竅之中,顯化於識海之內。
識海內。
黑暗無盡。
一個金光燦燦的靈魂懸浮於黑暗世界,聽聞龍吟,緩緩睜開眼眸,眼中亦是金光璀璨。
龍影慢慢靠近到靈魂之上,漸漸融入進魂軀之中,一朵朵金色火焰陡然從魂軀上綻放,如同火之精靈般跳動著身軀。
神性之強大,遠勝神力,甚至可以說,這是神力的基礎,沒有神性的神力,哪還能叫做神力嗎?
不久後,隨著時間的推移,朵朵金火重新縮回靈魂軀體,澹金色的靈魂彷佛凝實了很多倍,有種朝向陽神轉化的趨勢,無形間透露出來的「勢」更加強大了。
外界。
秦堯驀然睜開雙眼,體內真氣濃度激增,飛速運轉間,附近甚至能聽到類似於浪濤聲的細微聲響。
「唰……」
未幾,身魂交融,體內力量變得更加狂暴了,散溢出來的能量穿透毛孔,化作光柱,直衝上空,最終卻被判官殿的屋頂給攔了下來。
而這道光芒,在修行界中僅代表一種狀態:破境!
!
地師二重。
瞬間達成。
「呼……」
良久後。
秦堯長長呼出一口濁氣,體表金光逐漸散去,感受著比起先前更加強大的身魂,嘴角微微勾起。
正當他以為這就是結束時,眼前忽然一花,竟是看到在一間祠堂內,一名老人帶著一群中年人,還有一群少年人正在給神像,不對,應該說是正在給自己上香。
「這是什麼地方?」他輕聲呢喃道。
祠堂中。
剛剛把香插進香爐內的老者身軀一僵,瞪大眼睛,緩緩轉身望向後方的兒孫們,卻見他們盡皆目瞪口呆地望著神像。
「神像說話了。」
「神像說話了。」
祠堂門口,幾個七八歲的小傢伙們興奮地說道。
「肅靜!」老者朝向他們狠狠瞪了一眼,中年人之中,頓時走出一名身穿中山裝的身影,將這群毛孩子全部趕出祠堂。
「都給我跪下。」老者率先對著神像跪了下來,朝向身後眾人喝道。
老少十一人頓時齊刷刷跪了下來,老者不敢抬頭看神像眼眸,只敢盯著燭台上的香爐道:「神,是您在說話嗎?」
「你們是誰?」高台上,神像開口。
「我們是清水袁家人。」老者叩首道。
「袁家?」神像微微一頓,彷佛沉思片刻:「金刀袁德泰是你們什麼人?」
「是我家祖宗。」老者連忙說道。
「袁家竟供奉我了數百年?」神像愕然道。
老者狠狠點點頭,說道:「沒錯,神仙大人,供奉您是寫進我袁家祖訓之中的事情,只要袁家還在,就不會缺少您的香火。」
經他這麼一說,秦堯以神像之眼眸為眼眸,望向下方的長生牌位,瞬間感應到一股磅礴升生機。
沒錯。
不是單純的力量。
而是一股磅礴生機!
神奇的是,這股生機與自己之間彷佛存在著某種聯繫,自己好像可以隨意取用,用作任何事情。
「這應該就是信仰之力吧?」秦堯默默在心底說道。
「神啊,您這次顯靈,是需要我們做點什麼嗎?」老者虔誠地說道:「您只管吩咐,但凡是我袁氏家族能做到的事情,必定義不容辭。」
曾經年少時,他很不理解,在袁家祠堂裡面供奉袁家祖宗沒毛病,可在祖宗牌位的最上方,立著一個姓秦的長生牌位是什麼意思?
最關鍵的是,祭拜這個長生牌位甚至被寫進了祖訓里,這就很離譜。
但隨著年齡增長,他漸漸的不再糾結這些問題,而是以長輩身份變成了祖訓的守護者,這神像就是幾十年前他找人修建的,為的就是求一個心安!
直至今日,他終於明白了,自家祖先為何要將祭拜牌位寫到祖訓裡面去了,敢情他們一直以來拜著的是一位真神啊!
神像顯靈,袁家人大受震撼。
看著一臉狂熱的老頭兒,秦堯卻一臉懵逼。
對方竟問他需要點什麼?
這特麼就像你是一個燈神,有個人把你給搓出來了,問你有什麼願望……
「吾無欲無求,只是來看看。」
許久後,秦堯回過神來,感念對方之赤誠,朗聲問道:「爾等,可有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