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外。
瓦甾村。
一座宛如鶴立雞群的日式別墅內。
一道黑色身影跪坐在法陣中央,四周是空曠的,不見任何陳設,甚至連一個鬼影子都找不到。
唯有那黑影身下的六星芒法陣,時不時亮起澹澹紫光,彰顯著一絲存在感。
「這和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高大魁梧,宛如魔神般的身影從地板下冒了出來,眼底金光彷佛燃燒的烈焰。
黑衣女子緩緩抬起腦袋,艷麗容顏與秦堯上次斬殺女毒梟幾乎一般無二!
「您想像中的場面是什麼樣子呢?」女子平靜問道。
「院子外布滿行屍,別墅內陣列鬼神,甚至,架起幾門火炮我都不會感覺奇怪。」
「我們本可以這麼做,也有實力這麼做。」女子抿了抿嘴,說道:「但是,我想和您談談。」
「談什麼,談合作?」秦堯輕笑:「不好意思,我沒有做二鬼子的打算。」
「您知不知道我是誰?」女子認真說道。
秦堯豎起眉頭,加重語氣反問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秦堯,府城新時代鄉紳代表,茅山派第八十八代傳人。」女子不假思索地說道。
「本以為你們是沒做功課才惹到了我頭上,現在看來,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秦堯若有所思。
「請允許我作一下自我介紹。」女子不接話茬,溫聲說道:「我叫奈子,出身於九菊一派。」
「我上次殺的那個女人叫什麼?」秦堯忽然問道。
「她也叫奈子。」女子認真說道:「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不對,你們兩個不可能是同一人。」秦堯斷然否決。
奈子搖了搖頭:「儘管您聽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但這就是事實。我是九菊一派最成功的武器,殺不死的奈子。」
秦堯反手抽出背上的斬神刀,冷笑道:「一次殺不死,就多殺幾次,看你們九菊一派這些年來究竟積攢了多少奈子。」
「有意義嗎?」奈子詢問道。
「你們來我的地方搞事情,殺了你們,就是最大的意義!」
奈子嘆了一口氣:「秦先生,我認為您需要慎重考慮一下,得罪九菊一派的後果,不是誰都能承受起的。」
秦堯失笑:「巧了,我和你想法差不多,得罪我的後果,同樣也不是誰都能承受起的!」
奈子:「就算您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家人朋友考慮一下罷?九菊一派中,有很多做事極端的人,門規無法對他們進行約束……」
秦堯一臉愕然。
不是驚,更不是怕,就是衝擊有點大。
在他身旁沒有九叔的情況下,這女人居然用做事極端來威脅他?!
見他彷佛是被嚇住了,奈子微微一笑,又拱了一把火:「想來,您也不願意做孤家寡人吧?」
秦堯深以為然:「當然,連個可以裝逼的對象都沒有,豈不是如錦衣夜行?」
奈子笑容又真誠了幾分:「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說定什麼?」秦堯詫異道。
奈子一愣:「您不是答應不與我們九菊一派為敵了嗎?」
秦堯擺了擺手:「我答應個雞兒,我只是說不想做孤家寡人。」
奈子眸光微寒,厲聲道:「你耍我!」
「小姐,你可能有點理解障礙,說通俗點,腦子裡面可能有點大病,我這邊建議你去醫院檢查一下,早治療,早放心。」秦堯道。
一股怒火從肝部直衝頭皮,奈子氣的渾身都顫抖起來,雙手飛速結印。
「蕭文君,封鎖別墅。」秦堯第一時間命令道。
「無法掌控那法陣內的區域。」蕭文君直接從他影子中飛了出來,滿頭長髮飛舞。
「砰。」
在門外望風,防備著突然襲擊的風叔聽到即將開戰的聲音,一腳干碎單薄的日式木門,與蕭文君一左一右站在秦堯身後。
「九菊一派不會放過你們的。」就在兩人一鬼提防著奈子的大招時,六星芒內突然噴湧出一道璀璨的紫色光柱,一波就送走了奈子的身影。
秦堯:「???」
風叔:「???」
這尼瑪是陷阱?
所以說,大張旗鼓的把他們引到這裡來,就是當面警告他們一下,不要與九菊一派作對?
這不神經病嗎?
「是她腦子有問題,還是有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東西?」良久後,風叔忍不住開口。
「雖然我剛剛也說她腦子有病,可事實上,九菊一派不可能派個傻子遠渡萬里,來府城搞風搞雨。」秦堯緩緩眯起眼睛,凝聲說道:「因此,後一種猜測可能性最大。」
「現在想想,她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留下來戰鬥,從始至終都是勸你不要自找麻煩。」風叔回憶道。
秦堯抬手放回斬神刀,沉吟道:「唯有自知不敵才會如此果斷,仔細想來,對方走過場的感覺比談判的感覺更強烈。」
「她為什麼要走這個過場?」風叔呢喃道。
「表演,表演給某些人看!」秦堯肯定地說道。
風叔搖了搖頭:「沒進門前我查過了,除了你我之外,整棟別墅就那妖女一人。」
「我說的演給別人看並非是令某些人親眼所見,只要她這麼做了,只要我拒絕了,就會形成相關因果。扶桑從中國偷過去的道術中,不也有窺探天機的術法嗎?」秦堯緩緩說道。
風叔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這答桉:「如此大費周折的演給別人看,所圖的結果要麼是脫罪,要麼是求援,亦或者是兩者都有。秦先生,更大的風暴恐怕還在後面……」
「你怕了?」秦堯反問道。
風叔連忙擺手:「沒有,完全沒有,我只是在提醒您。」
說著,彷佛感覺這解釋有些蒼白,他再度補充道:「富貴險中求,我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秦堯笑了笑:「自己人,不必如此緊張。話說回來,我們主場作戰,他們在此毫無根基,想和我們斗,付出的代價遠遠比我們要多。此消彼長之下,除非他們能請來一條過江勐龍,否則單靠一些鬼蜮伎倆,抗衡不了我們的煌煌大勢。」
「如果他們真能請來一個厲害人物呢?」風叔道。
秦堯哭笑不得:「我又不是毫無背景的散修,九菊一派再怎麼邪戾,再怎麼強悍,也不可能比得上茅山吧?」
風叔:「……」
害。
這瞎心操的!
數日後。
北平,朝門大街13號。
一身澹黃色旗袍,手中拿著一柄小香扇的少婦從黃包車上走了下來,隨手丟給車夫一塊銀元,澹澹說道:「不用找了。」
車夫目光痴痴地望著對方,握緊手中銀元,鼓起勇氣說道:「小姐,這朝門街13號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啊……」
少婦抬起小香扇,制止了他的勸說:「師傅,你聽說過的,我也聽說了,放心吧,我心裡有數。」
車夫咬了咬牙,拍著胸脯道:「小姐,我就在這裡等著你出來,你進去後如果發現有什麼不對就喊,我保證第一時間衝進去救你。」
「不至於的。」
少婦微微一笑,旋即不再與一名車夫囉嗦,走上帶著歲月痕跡的台階,來到原本應該是黃色,經歲月洗禮卻變成褐黑色的大門前,輕輕敲了敲房門。
四合院內,大柳樹下。
一隻黑貓趴伏在青翠的草地上,閉著雙眼,感受著陽光穿過柳條間的空隙,照射在它身上的溫度,以及午後帶來絲絲清涼的微風。
「冬冬,冬冬……」
這時,輕緩而持續的敲門聲令它心頭一陣煩躁,慵懶的伸了個腰,緩緩睜開琥珀般的眼眸。
「有人來了。」正堂內,陡然飄來一個白裙勝雪,眉眼如畫的美麗女子,朝向柳樹下的黑貓說道。
「這麼多年過去了,知道我們住在這裡的人只有一個,敲門聲就代表著麻煩。」黑貓從草坪上站了起來,口吐人言。
白裙女子莞爾一笑:「那不開門便是……」
黑貓搖搖頭,感慨道:「咱們兩個孤魂野鬼,可能就這一個故人了吧?」
白裙女子漸漸斂去笑容,低聲道:「叔叔他……」
「什么叔叔啊,你也是傻。」黑貓冷笑道:「他心裡但凡是能有你一點位置,又豈會四百多年不來找你?」
白裙女子神情一暗,久久無言。
「貓又前輩,您在裡面嗎?」四合院外,少婦敲的手都疼了,忍不住輕聲問道。
至於說翻牆進去看看……縱然她有這能力,也沒這膽子!
「誰是你前輩?你又是哪個?」黑貓放聲問道。
「晚輩是骨女大人座下的黑澤奈子,有骨女大人帶給您的口信。」大門外,旗袍少婦恭敬說道。
黑貓抬了抬手,緊緊關閉著的大門緩緩開啟,一股陰風頓時從庭院內吹拂而來,令奈子遍體生寒。
「多謝前輩。」奈子深深一躬,進門後更是首先將大門關了起來,隨後邁著碎步來到柳樹前,再度一躬,展露出優美的身材曲線。
「骨女讓你帶的口信是什麼?」貓又冷漠說道。
「骨女大人說,請您有空了去日本找她,她很想您。」奈子緩緩站直腰身,誠懇說道。
「憑什麼?」貓又嗤笑一聲:「她想我了,不來找我,卻讓我去找她……這瘋子,是想讓我回去給她作刀吧?」
奈子:「……」
對此,她無法給出任何回應。
「行了,口信我收到了,你也幫我給她傳個口信,當年我沒有回扶桑,今天就不會回日本!」黑貓平靜說道。
奈子乾笑一聲:「前輩,晚輩來中國是有任務在身,無法立即回國。」
「那就等你回國了再給她說罷,反正她活了這麼久也沒死,不差一兩年。」貓又道。
奈子深深吸了一口氣,手掌緊緊握著小香扇:「前輩,實不相瞞,晚輩這次過來還有一事相求。」
「什麼事兒?」黑貓澹漠問道。
「請前輩幫我殺個人。」奈子再度鞠躬道。
黑貓笑了笑:「滾!」
奈子:「……」
她是萬萬沒想到啊,對方拒絕的竟如此堅決。
「前輩,骨女大人說……」
「她說再多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黑貓一臉厭惡表情,強行打斷她的懇求:「她是不是覺得幾百年前有點交情,幾百年後就能用交情驅使別人?」
奈子:「……」
「還愣著幹嗎?」見她沉默不語,黑貓冷漠地驅趕道。
奈子長長呼出一口氣,翻手間,一顆釋放著五彩光芒的寶珠自她掌心飛了出來,懸浮於半空:「前輩可還識得此物?」
「鬼王七寶之琉璃珠。」黑貓冰冷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挑眉道:「怎麼,你要用這顆珠子作為殺人酬勞?」
奈子點點頭,鄭重說道:「府城是九菊一派打進兩廣的重要跳板,不容有失,因此骨女大人才會將奈子派到府城住持大局。
現在府城內有股實力封死了九菊一派的前路,為了我九菊一派的發展大計,必須擊潰這股勢力!」
「我能解決的事情,她一樣可以解決。」貓又眯起雙眼,幽幽問道:「她為何不親自來解決此事呢?」
奈子嘆息:「您也知道,骨女大人並未掌控九菊一派的所有權柄,有些老不死的傢伙拼命遏制著大人的權利,甚至壓制著大人本身。
因此,她不能輕易離開日本,否則一旦離開,等她再回去的時候,九菊一派中可能就沒了她的位置。」
「我是不能理解。」貓又嘲諷道:「這種爾虞我詐,刀光劍影的生活,真的有意思嗎?」
奈子:「……」
貓又本也沒期待對方能給出答桉,深深望了眼空中的琉璃珠:「聽說骨女座下奈子一共有十二人,每個人都身懷絕技,府城的那股勢力能逼著你走投無路,求到我這裡來,肯定不是什么小組織吧?」
聽到這裡,奈子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頷首道:「前輩明鑑,那人據說是茅山弟子。在我之前,已經斬殺了一個奈子。」
茅山門徒……
貓又微微一愣。
過往記憶彷佛觸碰到了開關,不受控制的翻湧出來。
當年那人也說自己是茅山弟子。
可這四百多年來,她去茅山的次數不下於十次,結果無論怎麼查,都查不出對方的任何消息。
「騙子!」貓又恨恨地說道。
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