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施看似有得選。
實則一點選擇的餘地都無。
因此稍微沉吟了一小會兒,便開口應聲道:「叔叔,我跟你走!」
秦堯對這情況並不意外。
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角色定位。
從他用白煞們取得施施的信任後,就註定了是這種結果。
……
白煞開道,浩大聲勢震動了沿途的所有居民。
左鄰右舍,親朋故友,盡皆瞠目結舌地望著這支隊伍, 無法想像那喪門星都剋死這麼多人了,為何還能拉扯起這麼風光的送葬隊伍。
沒錯。
在生命有可能遭受威脅的情況下,施施不再是他們的親朋好友,而是克父克母,剋死近親的喪門星。
或許只有達成這種共識,才能抵消隱藏在他們內心深處的那抹愧就。
生人迴避, 活人讓路,送葬隊伍一路暢通的穿街過巷, 很快便來到施家墓地。
此時此刻, 按說這裡應該沒什麼人才對。畢竟有扶桑鬼王的威懾在,那些親朋故友連登門哭喪都不敢,更別說來墳頭祭拜了。
可在這冷酷的世界裡,什麼吊毛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只見在前方墓地里,一大群人正在焚香祭拜。不過祭拜的對象不是祖宗,而是一個用木架搭建起來的鬼王紙像。
拜鬼如拜神,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施施抬頭看了眼鬼王紙像,又看了看在紙像前祭拜的人影,身軀瞬間像是失去了所有活力,腳下猛地一軟。
秦堯眼疾手快,扶住她雙肩,蹙眉問道:「那些祭拜鬼王的是什麼人?」
施施癱軟在他懷裡,臉色雪白,苦笑道:「施家人。」
秦堯:「……」
不拜同族同胞,跪拜扶桑鬼王。
看來扶桑鬼的屠刀很利啊, 嚇破了這些施家人的膽。
「站穩了,我去燒了那鬼東西。」秦堯拍了拍施施的肩膀,輕聲說道。
施施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拉住他手腕:「叔叔,不要。」
她怕好不容易出現的一線光明,再因為這一時的「衝動」而煙消雲散。
秦堯轉身看了她一眼,在其如小獸般驚慌的目光下漸漸放緩腳步,嘆息道:「也罷,就讓他裝一次。」
裝一次?
什麼裝一次?
施施不明白,不過見他答應了自己,多多少少也放下心來,勉強一笑:「叔叔,我們趕緊去為我爹娘下葬吧。」
另一邊。
祭拜鬼王的施家人也發現了這支龐大的送葬隊伍,一時間人人變色,議論紛紛。
「族老,施世民夫婦的遺體送來了。」一個土肥圓靠近到一位正面朝向鬼王的老者身旁,躬身說道。
那族老頭也不回,冷漠說道:「不用管,他們下他們的葬,我們拜我們的神,視而不見即可。」
「族老太仁慈了。」土肥圓感慨道:「像她那種剋死爹媽, 剋死同族的人, 還願意給她一條活路。」
族老雙手合十,對著鬼王虔誠下拜,淡淡說道:「別說了,繼續跪,求鬼王保佑我施家未來人丁安康,富貴長隨……」
墳坑前。
看著父母棺材相繼入土為安,施施跪在地上,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噙滿淚水。
秦堯站在她身邊,扭頭望向那群跪日本鬼比跪爹媽還虔誠的施家人,忍不住感慨道;「這就是人性啊!」
過去,現在,未來,這種人永遠不會消失。
是非,對錯,氣節,大義,在他們這裡都不好使,最好使的是,身不由己以及利益驅使。
簡單點說,刀架在脖子上就妥協了,錢拍在臉上就妥協了。
下棺,埋土,豎碑,燒紙……
不得不說,干白事兒,白煞們的專業程度確實沒得說,一套流程做的是行雲流水,施施這邊哭完了,他們那邊活也幹完了。
「會騎馬嗎?」秦堯扶起施施,輕聲問道。
施施搖了搖頭:「沒騎過。」
「那就只有我騎馬帶著你了。」秦堯鬆開她胳膊,領著她向施家鎮方向走去:「天黑之前,我們必須遠走高飛,否則恐怕就走不成了。」
施施跟在他身後,毫不猶豫地說道:「我現在就回去變賣家產,隨您離去……」
施施的父親施世民,早些年間在米糧店裡面打工,因模樣俊俏,被獨居的寡婦看中,一來二去,便招為夫婿。
相處三年後,寡婦徹底放心了這位夫君,便將前夫遺留下來的釀酒秘方傾囊相告,施世民由此發跡,繼而一發不可收拾,五年前便成為施家鎮最強的酒業大亨,在施家鎮足足有五個酒廠。
施家老宅鬧過鬼,死過人,暫時無人敢收,但這五個酒廠卻是香餑餑,早就被人惦記上了……
「族老,不好了,不好了。」
晌午,施家族老帶著同族子弟剛剛祭拜完鬼王回城,就被族中米糧店的店主攔在家門口。
看其一臉焦急的模樣,這事兒恐怕還不小。
「別慌,慢慢說,出什麼事情了?」
「那喪門星放出風說,要變賣家中酒廠,商人逐利,現在她家門檻都快被踏破了。」米糧店主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漬,忙聲說道。
「什麼?」
族老眼睛一瞪,低喝道:「如此大事,能是她一個女娃可以決斷的?阿卿,叫上同族子弟們,隨我去住持大局。」
「是,族老。」跟著祭拜鬼王的人群中走出一青年,拔腿跑向各家各戶。
施家大院內。
施施與三人交換了買賣合同,收下對方給予的銀票,將酒廠的一干證書包括秘方一起交給三名買家,輕聲說道:「三位叔伯,我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就不留你們喝茶了。」
「賢侄女(施小姐),節哀順變。」三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直到現在買賣達成,方才異口同聲地說出一句寬慰之言。
「多謝叔伯們。」施施行了一禮,淺笑說道:「我送送你們。」
「站住!」
片刻後,當施施將三人送出大宅門時,施家族老帶著一群施家青壯緊趕慢趕的終於堵住了他們。
「施老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一名買家蹙眉問道。
「我不管你們之前達成了什麼協議,通通不算,我施家的酒廠,不能就這麼賤賣給外姓。」族老臉色陰沉地說道。
買家一臉錯愕,轉頭望向施施:「施小姐,這是什麼情況?」
施施面容清寒,上前走了兩步,直視族老:「什麼叫你施家的酒廠?我家的酒廠,什麼時候成家族的了?」
「一筆寫不出兩個施字,你家能發跡,還不是全靠我們這些本姓支持?」族老義正詞嚴地說道:「所以,這些酒廠就算是要賣,也要優先考慮族裡。」
施施冷漠說道:「族裡出多少銀子購買?」
族老想了想,說道:「一個酒廠,一百兩銀子吧。」
施施被生生氣笑了:「一百兩?你怎麼不說白送給族裡呢?」
「我們是買,又不是搶,怎能白要你東西?」族老恬不知恥地說道。
「晚了。」施施默默吸了一口氣:「契約已達成,那些酒廠,現在不屬於我了。」
「契約達成了,可現在不還沒轉讓嗎?尚有毀約的餘地。」族老冷笑道:「施施,沒有族,哪有家?你要懂事兒!」
施施道:「你們這是想逼死我!」
「我們只是怕伱吃虧。」族老堅持道。
「嗒,嗒,嗒……」就在施施打算據理力爭時,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忽然響起,仿佛踩進了每個人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