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這裡沒外人。
更沒有自己手下。
默默思考了一下逞英雄的可怕後果,元四通臉上怒氣漸漸散去,十分彆扭的坐了下去:「秦先生,明人不說暗話,洪金利的事情你這邊是什麼說法?」
見他識趣,秦堯也不吝嗇自己的微笑:「據我所知,洪金利從來都沒有向你借過錢吧?」
「他是沒借過,但他那兩個合伙人借了啊,且以那船貨物作為擔保。貨是在一起的,他們仨自然也是一起的,現在其中兩個出事了,欠我的錢可不得是他來還?」元四通義正詞嚴地說道。
秦堯輕笑:「帳還能這麼算的嗎?」
「當然可以。」元四通道:「船被劫了是他們仨運氣不好,那兩個借錢的自殺了是姓洪的識人不明,我只是一個老老實實放貸的啊,我也是受害者來著。」
秦堯聳了聳肩:「受害者?用不用我幫你報警啊,元先生。」
「這就不用了,一點小事情,不必麻煩警署的同志們。」元四通心頭一跳,當即拒絕。
聽說這廝在警署的關係很深,報警說不定會把自己送進去……
警署啊,擱大清未亡那會就是官府衙門,能是什麼好地方嗎?
秦堯笑呵呵地說道:「怎麼能說是麻煩呢?我們做生意的都是納稅大戶,應當享有該有的優待。」
元四通皺了皺眉:「秦先生這是拿警察廳來壓我?」
「敏感了,元先生敏感了。」秦堯揮手道:「你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怎麼會怕警察廳呢?」
元四通深深吸了一口氣:「秦先生,話題偏了,我們現在主要說的是欠款一事。」
「元先生缺錢嗎?」
「我開錢莊的,怎麼會缺錢?」
「元先生認為我缺錢嗎?」
「城隍百貨,日進斗金,自是不會缺錢。」
秦堯笑了:「這不就結了,對於兩個同樣不缺錢的人來說,一點欠款又算什麼?有緣相聚,談點什麼不比談那點小錢有趣?」
元四通:「……」
壞了。
被套進去了。
話說到這裡再揪著那點欠款不放的話,豈不顯得他很小家子氣?
「那秦先生想談點什麼?」靜默片刻,元四通謹慎問道。
「篤篤篤……」
秦堯屈指輕輕敲擊著沙發上的木質扶手,元四通的臉色卻驟然難看起來。
概因他駭然發現,對方敲擊的頻率與自己心跳的頻率基本一致,以至於每一下敲擊都仿佛敲在自己心臟上面。
「元先生,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咱們府城內的金融體系實在是太亂了。」敲著敲著,秦堯驟然一停。
元四通心臟跟著猛地驟停了一下,臉色瞬間煞白,額頭上不知何時冒出的汗水,此刻已然大汗淋漓:「恕我愚鈍,我沒聽懂秦先生的意思……」
「我準備向府城的領導班子提出,有關於推動建立府城金融監督管理委員會的建議,旨在打擊一切非法的金融活動,斬絕金融犯罪,元先生,你牙……口齒伶俐,懂得又多,我看很適合做這第一任金委會會長,到時候我向領導們多提提,想來你就能藉此步入政壇了。」
元四通被這提議鎮住了,目瞪口呆,神色恍惚。
他不知道秦堯是怎麼想出這餿主意的,但他知道的是,一旦這什麼金委會成立,那會長的位子就是妥妥的三煞位,命不夠硬的話,誰坐上誰死!
秦堯推選他為會長,就差直接說我要送你下地獄了,其心可誅。
「元先生莫要激動,范進中舉,癔症瘋癲可不能學。」秦堯笑呵呵地說道。
殊不知,他這笑容印入元四通眼中就像惡鬼張開獠牙,虎視眈眈地望著他血肉。
「秦先生,我知錯了。」元四通硬生生打了一個寒顫,急忙說道:「那兩個衰仔欠的錢,與洪金利一點關係都沒有,以後我們四通錢莊絕不會再因此找他麻煩。」
秦堯皺了皺眉:「不找洪金利還,這筆帳不就成爛帳了嗎?」
元四通堅定說道:「就算是成為爛帳,也不能搞株連啊,做錢莊生意,永遠是信譽第一。」
秦堯笑道:「說得好!只是,不會太為難你吧?」
「不為難,一點都不為難。」元四通說著,聲音忽然低了下去:「話說回來,秦先生,現在恐怕不是成立金委會的時候……」
「我懂,我懂。」秦堯笑吟吟地說道。
不久後。
元四通昂首挺胸的走下樓,向一群看著自己的從屬道:「事情解決了,我們走。」
「四爺,百貨秦還錢了嗎?」走出大樓後,被扇了一巴掌的那名長隨低聲問道。
「小了,格局小了。」元四通搖了搖頭。
長隨:「???」
「我缺那點大洋嗎?百貨秦缺那點大洋嗎?」
元四通淡淡說道:「通過剛剛的那番交談,我突然醒悟到,與其擰著勁非要刮出那點大洋,不如趁此機會搭上百貨公司的關係,以後遇到什麼麻煩也能有個求助的地方。」
長隨:「……」
「不理解?」元四通瞥了他一眼,輕笑說道:「等你想明白這其中的邏輯後,就擁有獨當一面的資格了。」
大樓四層。
行政區。
秦堯敲開任婷婷的辦公室大門,俯視向正在伏案書寫的制服少女,笑道:「我要回義莊了,臨走之際,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任婷婷放下筆,詫異道:「什麼事?」
「你任勞任怨的跟了我這麼久,卻沒有得到除了金錢之外的任何報酬,心裡可有失落?」
任婷婷失笑道:「世人慌慌張張,不過圖碎銀幾兩。世間多少偉大抱負,盡皆消磨在財米油鹽之中。當初的投資已經初見回報,未來可期,我有什麼好失望的?」
秦堯微微一笑:「還記得當初我對你說過的理想嗎?」
「長生……」任婷婷呢喃道。
「一個人的長生,哪怕能獨斷萬古,仔細想想好像沒甚趣味……任董,考慮修道嗎?義莊內還有一些鬼怪用來兌換冥紙的道書,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與我一起回去看看。」
任婷婷微微一怔,愕然道:「到我這個年齡再修道,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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