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樂園的話語,三個人面面相覷。
沒多久,徐忠行狠狠一拳砸在旁邊的招牌上:「這個瘋子……!」
用自己的存在作為交換,和那些被捆綁在木馬上的被害者之間展開決鬥,然後在幻夢之中以最殘忍、最發指的方式將對手凌虐致死?
噁心至極!
一想到此前可能有不少人都被迫經歷這樣的選擇,徐忠行就感覺自己的心火燃燒旺盛,幾乎克制不住想要狠狠砸爛「樂園」腦袋的欲望!
小劉也是緊咬著牙齒:「這是什麼噁心的規則……毫無理性可言!說到底,這個主題公園的主人就是想要看人類的慘叫和絕望,和其他……!」
她後面的話語還沒有說完。
但是徐忠行知道,她的意思是這個樂園和其他絕大部分的異種都差不多——那些怪物全部都是以人類的絕望作為消遣品!
他的手指深深陷進肉里、留下十個仿佛刀疤一樣的手指印。
深呼吸一口氣,很快、徐忠行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不論如何,他都是出過很多次任務的執行部專員。像是類似的情況已經見過不少次了,因此在最初的錯愕和憤怒之後,他也漸漸平復了心情。
拉住小劉,徐忠行沉著地說道:「現在重要的是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瞥了一眼旁邊的廣播,徐忠行沉吟了一聲:「按照樂園的說法,『存在』是這個主題公園最基本的貨幣。那麼我們或許就可以利用這個貨幣,換取到更多對我們有利的東西。無論如何,貨幣肯定是越多越好。勝利者獲得的貨幣,或許能夠給我們帶來更多的好處」
指著遠處的木馬,徐忠行苦澀地說道:「失敗者的下場,可能就是跟那個木馬一樣,唯有被鎖鏈纏繞、一圈又一圈地環著柱子飄行!」
順著徐忠行手指的方向,小劉下意識咽了一口氣。
視覺的震撼給她帶來了一定的牴觸心理,更何況這種看起來就疼痛異常、而且幾乎沒有終結的折磨。如果可以的話,她絕對不想要在這裡輸掉。
而那邊,徐忠行則是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咬著牙開口:「所以,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尋找需要面對的對象。」
「而這些對象之中,最方便、也是最能夠獲得勝利的……就是孩童!」
什麼?
聽著徐忠行的話語,小劉的眼神微微一縮。
她抓住隊長的衣服,壓低聲音:「隊長?!」
而徐忠行則是掙扎著說道:「這就是最好的選擇!如果真的想要讓一個人獲得絕望,那麼成年人的心理素質、見識都要遠遠超越兒童。而且有的時候絕望並非肉體上的,心靈上的恐怖也能夠帶來深刻的死寂……所以,這也是樂園想要我們做的!」
「兒童的心理素質和防線更容易被突破,他這是在鼓勵我們儘可能地折磨那些孩子!」徐忠行聲音沙啞,「樂園……他想要看到的就是我們這樣的畫面。」
這個怪物,毫無疑問是一個沒有任何人性的瘋子。
這也是為什麼徐忠行會這麼憤怒的原因。
旋轉木馬上吊著的有男有女,有成人有孩子。而樂園的要求又是儘可能地讓敵人的心理防線被突破,這也就代表著如果真要選擇,那麼兒童毫無疑問是最輕鬆、簡單的!
畢竟比起成年人來說,兒童涉世未深、很多時候或許一個小小的暗示就可以讓一個孩子端起武器,朝著敵人扣動扳機。
當然,這並不絕對。就像是成年人里也會有心智無比脆弱的存在,兒童里自然也可能有著相當成熟的個體。但是從樣本角度來考慮,很明顯孩子心理素質更差的可能……更大一些!
這幾乎就是一個明晃晃的引誘,讓那些大人們爬到孩子的身上、然後用知識武裝過的頭腦,儘可能地讓一個稍顯稚嫩的孩子陷入萬劫不復!
小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行,不能那麼做!」
這不僅僅是這麼做不道德,更是因為如果做了這些事情,那麼他們這些人到現在堅守的東西、恐怕沒多久就會分崩離析!
對策局存在的意義毫無疑問是守護和監察,這種正義的目標也是吸引無數人為之效命的前提。可以說很多加入對策局的人都是極富正義感的人,而這樣的人如果做出和自己信念違背的事情、那麼毫無疑問就會三觀震碎、心灰意冷、失魂落魄!
這還不是最關鍵的。
異種的誕生是從人類的意志、傳說之中扭曲而來,越是陰險死寂的場所,越是有可能成為這些怪物的溫床。而曾經信念無比堅定的人在信仰崩塌以後,絕對是最適合異種誕生的土壤!
因此,小劉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徐忠行在自己面前和自己的信仰一刀兩斷。
她很清楚,自己的隊長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而這樣的人如果真的這麼做了,那麼他的下半生、恐怕就會飽受今日的痛苦。到那個時候假如真的活了下來,他也會扭曲成真正恐怖的異種!
看著眼神堅定的小劉,徐忠行抓著自己的頭髮、像是發了狠一般說道:「沒錯!絕對不行!」
「如果說從這裡活下去是需要犧牲其它人、甚至需要折磨同胞,才可以獲得些許微薄的希望,那麼還不如從一開始就直接保持著信仰驕傲的死去!」
徐忠行鬆開小劉的手,他的聲音就像是從牙縫裡面擠出來的一樣:「我絕對不會接受任何從同伴屍體上爬起來的行為,這是可恥的背叛。哪怕是在我死了以後、也是要被戳嵴梁骨的罪惡!」
「沒錯,」小劉大聲說道,「我們絕對不可能這麼做!」
聽見屬下的聲音,徐忠行欣慰地點了點頭。
事實上他說這些也是為了給白令施壓,讓他跟他們兩個人步調相同。
哪怕現在身處異常之中,曾經人類的社會觀念還是沒有改變。這種根深蒂固的東西,不可能在極短的時間之內就分崩離析。
像是現在這樣的場合,言論的優勢仍舊存在。如果兩個人都足夠大義凜然的話,那麼就會逼迫另外一個人不得不跟著遵守。這是一個團隊產生話語權之後的產物,相當於是少數服從多數的變體。
而且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之中,沒有人願意離開團隊單幹。除非那個人是真的想要死,或者乾脆就是一個瘋子。
這麼想著,徐忠行瞥了一眼旁邊的白令。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
原本默不作聲的白令直接跨過他們兩個,站在那個售票台的前面。
他伸出手、動作幅度頗大,帶起了黑色的風衣,露出藏在裡面的精緻小盒子。
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兩個人,白令眼神堅定:「抱歉。」
「哪怕需要犧牲其它人的生命,我也必須要這麼做,」他按在售票台前,「假如有一分的機會可以拯救綺羅,那麼我就絕對不會放棄!」
「你?!」
小劉和徐忠行震驚地看著白令。
而擴音喇叭里則傳來一個狂笑聲:「哈哈!沒錯!哪怕再怎麼樣的正義姿態,歸根到底都不過是人類社會的自我約束和自我滿足!說到底,『自私』才應該是銘刻在智慧生命基因最深處的!道德這種脆弱的東西,不過是弱者企圖捆綁強者的孱弱枷鎖!」
「小鬼,我很看好你!這樣吧,我給你的『存在』加個碼,現在你能夠換取超過你存在數量一點五倍的『貨幣』!」
「所以啊,繼續讓我看看你們人類的劣根性!讓我看看在掙脫那些脆弱阻礙之後,你們到底能夠爆發出怎麼樣醜陋的淤泥和惡劣的曼陀羅!
」
樂園大概高興壞了,如果白令沒有聽錯的話、他甚至能夠從擴音喇叭里察覺到什麼東西脆脆作響。
就像是誰一邊就著肥宅快樂水一邊啃著薯片,然後對電腦屏幕里紙片人的一言一行而或是哭泣、或是開懷一樣。
不過白令覺得,樂園現在在喝在啃的,大概不會是快樂水或者薯片。
『畢竟我都能感覺到血腥味兒從喇叭裡面傳過來了啊,』白令微不可察地擦了一下鼻子,『真是低劣的生物。哪怕是藍空,都要比樂園磊落一些。』
起碼藍空折磨人的時候是明目張胆、堂而皇之的,而不是像樂園這樣隱藏在某個角落之中,一有風吹草動就慌不擇路逃跑。
雖然都是比爛,但是爛和爛、還是有一定偏差。
『那麼,現在就應該找找看看了。』
從售票台那裡收回手,白令掃了一眼自己面前被鎖鏈吊著的「旋轉木馬」。
『審美真是劣質。』
他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然後哦一個又一個地從這些人的面前經過。
當然,從外界來看、白令從進入遊戲設施之後的腳步就異常堅定,就像是從一開始就選擇好了目標一樣、中間沒有片刻的停滯。
這讓在身後看著的小劉一時怒極。
「瘋子,人渣!」小劉低聲咒罵著,「剛才就應該鎖住他,讓他動彈不得!」
而徐忠行則是苦笑了一聲:「哎,只能說是個人選擇不同吧。或許在他的心裡,他的妹妹確實更加高級一些。」
不過,徐忠行還是覺得有些古怪。
老實說,從他開口說話的時候、徐忠行就一直在關注著白令。
畢竟他不可能打算僅僅用語言就讓一個人按照自己的意願行動,必要的時候、武力還是值得信賴的。
但是超出他預料的是,在他陳明利害的那段時間裡,白令都沒有絲毫異動。
而等到他和小劉說完最後一句話以後,白令卻偏偏動了。而且這一動,甚至徐忠行都沒有察覺!
旁邊的小劉大概不清楚這一點,因此只是覺得白令早就有了下作的打算。但是徐忠行很清楚,白令的突然行動、是在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情況下、瞬間就完成的!
他的速度竟然有這麼快?!
作為此刻最為關注白令的人,徐忠行駭然地發現、哪怕他時時刻刻都沒有放鬆對白令的警惕,他仍舊沒有察覺到白令到底是怎麼從自己身邊跨過去、直接進入售票台的。
要知道徐忠行原本可是做好了把白令按在地上的準備,可惜、他都還沒有來得及伸手,對方就從自己的身邊跨過去,而且恰好就是在自己最快伸手的極限距離之外!
是巧合嗎?
徐忠行不知道。
他只知道,白磷似乎已經照到了他想要「騎」的旋轉木馬。
不得不說樂園在這些方面還是比較人性化的,像是白令現在選擇的旋轉木馬相對比較小隻,所以他也沒有直接讓白令騎在那隻「馬」身上。而是在旁邊拉了一條鐵鏈,將「馬」的脖子和一個貨真價實的玩具結合在一起,意思就是白令可以騎在這玩意兒身上。
沒有片刻猶豫,白令直接就騎了上去。
而外面,樂園幸災樂禍地說道:「哈哈,你們的同伴看起來並沒有聽你們的意見!」
「不過呢,兩位也不要在意,反正你們在意的時間也沒有多少了,」樂園大笑著說道,「過不了多久,這些霧氣就會散去。而到時候,『遊客區』就會擴張到整個主題公園。除非是具有足夠的『貨幣』,不然吶,你們恐怕會死得非常難看啊……」
遊客區還會擴張?!
聞言,徐忠行和小劉都是面色悚然!
他們還記得此前那個消失的對策局專員對於「遊客區」的定義。
那是……比死亡還要痛苦無數倍的懲罰!
徐忠行和小劉都不怕死,但是如果說在死了之後都需要被折磨,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恐怖!
這麼想著,徐忠行咬了咬牙:「沒辦法了。」
他抓著小劉的袖子:「一切責任我來擔!現在我們趕緊換取貨幣,然後也進入遊樂設施!這個遊樂設施在迷霧之中都沒有受到影響,恐怕是跟遊客區獨立分開的。換句話說,這裡就是最好的避難所!」
「我們可以換取貨幣之後不消費,僅僅只是呆在這裡面!」徐忠行說道,「一直等到……其它人的到來!」
看著徐忠行的臉,小劉重重點點頭!
兩個人很快就交換了自己的「存在」作為貨幣,闖進了旋轉木馬之中!
而外面,樂園的聲音帶著幸災樂禍:「哈哈!就是這樣,人類的偽善和自以為是!」
「在進入樂園以後,你們還想要維持可憐而脆弱的道德?」他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邪惡,「有沒有問過我同不同意?」
「要知道,這裡就是你們道德的墳場。是你們信念崩塌的起始,也是你們未來無數個日夜、最不願意逃脫的夢魔!」
在一陣瘮人的森冷笑聲之中。
白令蹲在一個小男孩的前面,輕輕拍了拍他的頭:「你好,吳時淵小朋友。」
在他的對面,一個遍體鱗傷、渾身上下都是鮮血的男孩茫然地看著他。
「你也是來殺我的嗎?」他偏過頭看著白令。
而白令則是揉了揉他的腦袋:「當然不是,事實上正好相反。」
「我是來救你的,」他說道,「而且不僅僅是你,還有其他那些留在這裡的人、以及你的朋友。」
說完,白令鬆開手:「不過呢,在此之前、我想要問你一個問題。」
「你……和對策局的那位大師、以及他的愛人,到底是什麼關係?」